第七十二章 取舍
苏仪现在面临着一个选择。他的人生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选择。但像今天这样的却仅有一次。 他还记得自己充满绝意的使用了那枚苏家十三钥之一，然后他便来到了这样一处地方。 这是一处完全陌生的环境，环境在一片天高海阔中，云淡风轻海面蔚蓝并无不妥，唯一不妥的地方就在于，苏仪他现在站立着的地方，却是那一片无波的海面。 人是没有办法在海面行走的，苏仪也不行。 他低下头，看到了清澈如镜面般的海面，倒映出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 他很困惑，这次同样是使用了苏家十三钥，同样的使用方法，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得到另外一个新的禁咒。 苏仪身处的世界里，除了他和那片天地外，再没有任何的东西，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而正是在这样的一张白纸上，突然出现了几样他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只黑猫，一双白色的鞋，一团赤红色的火焰，还有一抔抹不开的黄土。 在第一眼看到这些东西后，原本还困惑的苏仪便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出现的四样东西，全都跟他现在学会的苏家封魔禁咒有关！ “纳耶识之眼，白式，焚天炎，还有逆土伐龙。”苏仪一一念出了它们代表的名字，这个时候的它们全都以实物的方式出现，并且静静漂浮在那一片海面上，没有任何动静。 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苏仪不解，他能够解读出这些实物代表的东西，他能够猜到自己现在可能身处的位置，但他还是猜不透，接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 故事的开头，永远不会让读者猜测到结局，这被叫做意想不到。 现实也是如此，往往因为一个意外背道而驰的事情太多，这被当做天意。 苏仪原本的打算，因为这样一片天海的出现，同样被彻底打乱，但他还没有放弃，应该说他还有着自己的坚持和绝意。 “告诉我，要如何才能够变得强大。无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好，需要经过多么痛苦的努力也罢。请给我一个提示和讯息。”苏仪对着周围的空气开口道。 在这片干净得什么都没有的海面上，连一丝丝风都不曾吹起过。 苏仪的话就这样响起，然后消失，没有波澜，也没有意外。 就在他准备打算迈开步子，向前继续走动几步看一看的时候，在他脚下一成不变的海面终于泛起了涟漪。 一圈圈涟漪从他身前冲开，随着涟漪的泛起，原本清晰倒映的苏仪身影也开始变得折转扭曲，变得模糊起来。渐渐的，一道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的石碑，蓦然出现在了海面上。 比起这些突变，苏仪更是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投向了那座升起的石碑。 在石碑上，有一行小字，这行小字很不起眼，虽然是用正经规矩的笔画书写，但若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好在苏仪的六识过人，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便看清了这一行小字的内容，正是他迄今为止学会的那些苏家封魔禁咒！ 除此之外，苏仪又继续向下看去，另外的一段文字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在这段文字中，苏仪仿佛看到了一个真正强大的苏家禁咒传承者，看到了他叱咤风云的雄姿英发。 那段文字的内容也很简单，也很易懂，就是需要苏仪做出的一个选择。 界域监视者有一点说的没错，苏仪未来的路，能够真正取决的也只有他自己的选择。 苏仪抱着绝意使用了苏家十三钥之一，意想不到的进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他已经做好了任何准备。 所以，选择对苏仪而言，其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目标和方向，那么再多的分岔路也没有办法干扰到他的视线，扰乱他继续前行的步伐。 于是，苏仪几乎是在读懂石碑上文字意思的同时，就在后面用咬破流血的食指，画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更像是一种契约，一种庄重的、无法被违背和逆改的誓言，一旦签上以后，苏仪今后的路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内容很简单，苏家禁咒，不同于苏家封魔禁咒，是苏家真正的传承所在，继承苏家禁咒，也就意味着彻底踏上苏家禁咒师的道路，也将面临任何禁咒的反噬和诅咒。 石碑的出现，是诘问苏仪的绝意和决心，希望他做出最后的选择。 是忘记从前学过的那些封魔禁咒，重新继承苏家禁咒传承，也接受那漫长无尽的跗骨诅咒。 还是继续传承那样的封魔禁咒，继续走自己已经走出的这条路，并且慢慢埋头走下去。 这样的选择，对现在的苏仪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如果是在之前，在卫新和卫语还没有遭遇不测，在阎萝还活蹦乱跳地在自己身边骄横卖萌，在纪奕还安静地坐在青藤高中教室里做着作业，在那之前他会毫无疑问地选择后者。 苏仪不是一个喜欢变故的人，也不是一个真正喜欢冒险的人。 他想要的，只是守护和宁静，只是这样的愿望有些奢望，他需要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 所以现在，他会没有选择，没有迟疑的选择前者，选择遗忘，选择重新开始。 苏家禁咒的强大，单单从一个“言法随杀术”就可见一斑，如果能够将其继承的苏仪，无疑会变得更加强大，也变得更加危险，随时都有被诅咒反噬吞没的可能。 越是这样，越是能够看出苏仪的绝意，他真正决定要强大的心，究竟有多么强烈。 随着苏仪签下自己的名字，石碑似乎泛起一层微弱的灰光，然后，它心满意足地重新沉入海面下。 随着石碑一同沉下的，还有苏仪背后那四道熟悉的光影，它们恍惚中慢慢开始变得陌生，也慢慢模糊沉没消失。 在苏仪的记忆和身体内，有关这四个封魔禁咒的理解和记忆，也一下子被隔绝得一干二净，仿佛它们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也不曾在苏仪身体内存在过一般。 在它们和石碑都彻底沉入海面下，彻底消失不见后，苏仪迎来了他想要的改变。 首先改变和突变的，是那一片本来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一片片不知道多厚、厚到能彻底遮挡住阳光的乌云，开始漫布在这片天空中。 紧接着是海面，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一下子像被瞬间倾覆倒扣、翻江倒海，狂风和巨浪同时出现！ 只有苏仪，他依然站在原地，他的周围一切都在变，除了他以外，他就是那唯一的一个例外。 一片片乌云遮蔽，一层层海浪拍击，整个大海上到处是一片风浪滚滚，宛若一锅被煮沸的开水。 就在这样的一片混乱混沌中，有几道绽放着璀璨光芒的光柱，也慢慢出现在了海上，它们化作了一根根擎天探海的定海神针，牢牢伫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苏仪透过风浪，透过那层层乌云的阴翳遮蔽，也看到了那些绽放光芒的光柱。 距离他最近的一根光柱，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感觉只消几步就可以走到。 于是，他迈开了一直没有动作的脚步，迈向了那一处光柱所在的地方。 苏仪的这一动，整个海面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了一样，那些本来片叶不沾身的风浪，也都纷纷包裹住了苏仪，让他一下子差点被卷入浪中，被风吹得窒息。 他这下才知道，原本只是几步的路，究竟是多么困难艰苦的一件事。 不过，这样的险阻并不能够阻挡住苏仪前行的脚步。 任凭风浪携起的海水，拍打在他的脸上生疼，拍击在他的身上浸透，他迈出的每一步依然坚定。 痛苦，只会催发出他心底更加坚持的力量，只会让苏仪变得更加坚韧顽强，所谓绝意，就是要断绝其他任何的念头，有且只有一个意图，一个心意。一心一意。 绝意，是苏仪抱守的本心，他正是凭借着这样一份念头，才堪堪走过了那几步不远的道路。 这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考验和苛难，苏仪挺过去了。 他重新迈出最后一步，将狂风和巨浪抛在背后，闯入了那一片被璀璨光芒笼罩的光柱中。 然后，一切再次风平浪静。像被隔离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苏仪迈进了一个宁静平和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份令他远不能够宁静平和的东西。 “禁咒，言法随杀术。” 在光柱中的那道石碑上，是那么写的。 苏仪静静将左手按上了石碑，有关言法随杀术的所有记载和记忆，就被一股脑一下子灌输进了他的体内。 从此以后，他将真正获得言法随杀术这一苏家禁咒的传承，也将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苏家禁咒传承者。几乎是同时，在苏仪看不到的冥冥高空中，一道不可见的黑雾转瞬即逝。 “不，这还远远不够。”突然，苏仪再次收起惊喜的目光，重新变得沉默冷静起来。 他想要强大，不是一时的强大，也不是一世的强大，是一份足够自保守护的强大。 单凭一个言法随杀术，还不足以满足他的要求，他不会忘记那个掳走纪奕还顺利逃走的偃十七，更不会忘了他的所作所为。 一个言法随杀术，还不够！ 苏仪再次迈开步伐，迈出了那个象征平静祥和的光柱，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的光柱，蹒跚走去！ 这一次，风更大，浪更强，摇山撼海的冲击力，几乎要将苏仪整个拍下，镇压在这片肆虐暴怒的狂海怒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