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齐王冏 05

    洛阳西郊三十余里，伊水流过，有两山夹峙，形若门阙，宛如一条长龙穿门而过。西北即是大名鼎鼎的龙门山。

    如佳在十几岁时就曾随母亲游历过这龙门山色，今日再来，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不曾想，如佳到这里已经两年了。站在山顶，凭栏回顾，这山这水，既认识又陌生。只见如画青山矗立两岸，清澈的河水潺潺北流，山上林木葱茏，鸟鸣婉转，碧泉飞溅，滚珠落玉。没有石窟佛像，没有雄伟的石拱桥，没有二十一世纪的繁华，只有淳朴的山水一色，这自然的美景才更似人间仙境。

    刘琨望着脚下的苍茫大地，忧郁的心情开朗了很多，不再问谁主沉浮，只品味那青山叠嶂，绿木葱郁。

    日过正午，如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些干rou，还有一小壶美酒，放在石板上，也算来了个简单的野炊。

    吃过饭，刘琨拉着依依不舍的如佳下了山。他们此行只带了一个小厮在山脚下看马，到了山下如佳玩性未泯，飞身踏上她的枣红色骏马，向一条小路飞驰而去，留下串串清脆的笑声。刘琨无奈，只得和小厮一起策马追赶。

    沿着幽静的小路，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如佳面前竟出现一小块平坡地，一直延伸到河水边，一位老农正拿着把团扇指挥着几十个壮年农夫在耕种。田地沿着坡势分成上、中、下三块，如佳惊叹：竟在此见到了最早的梯田。史书上讲，梯田可是东晋汉人南迁之后，才发明的。

    如佳策马来到老农跟前，看那老者，大概六十多岁，身形不高，但神采奕奕，超然脱俗。

    老农也看向如佳，如佳下马，对老农行了个礼，笑道：“您这梯田，可真会节约用地啊。”

    老农看着如佳的眼神，变出一丝惊奇之色，“小姑娘，你能知道这叫‘梯田’，可真不容易呀，老夫也是在一年前才在秦汉古书中看到有此种种田的方式，随书上学来一用。不知你是谁家小姐？”

    正说着，刘琨也策马追到，看到如佳和老者攀谈，不仅大惊，竟下马对老者行大礼，道：“小侄拜见相爷。”

    如佳一愣，这位一手拿团扇，一手拿毛巾的老农竟是当今相爷，竹林七贤最后一位的王戎！

    王戎一见拜在地上的刘琨，再看看如佳，哈哈大笑，反身一边走向树下凉席，一边说：“快起来吧，琨儿，你们随我来席边坐。”

    王戎坐在上首，刘琨小心地坐在下位，如佳跟在他的身侧坐下。

    王戎笑道：“我正说这是谁家小姐，见识非常，原来是崔家三小姐。琨儿，你的艳福不浅啊。”

    刘琨并不知他们先前说过什么，不过他知道王戎一直很喜欢自己，经常称自己为“琨儿”，刘琨也一直敬重王戎。

    刘琨不好意思了：“内子不认识王丞相，若有冒犯之语，还请相爷海涵呢……”

    “什么相爷，我这个挂名宰相，你是知道的。”还没等刘琨说完，王戎就打断了他的话。

    齐王冏上台之后，为了安抚百官，拉着六十八岁的王戎来做中书监，朝中大小事务都由齐王冏定夺，王戎只是一个幌子。王戎也不介意，干脆把政事一股脑交给僚属办理，自己游山玩水，巡视田园地产。

    如佳这才明白过来，这位“老农”竟是当今的尚书大人，晋朝的宰相。一想到他拿着扇子、手巾，指挥种地，而将国家大事扔到一边，心中不以为然。

    于是，如佳笑着对王戎说：“相爷如此关心农业生产，可比古之贤相啊。”

    王戎本来就对如佳另眼相看，也来了兴致：“噢，你说说我可比哪一位贤相？”

    如佳回道：“可比西汉丞相邴吉。”

    王戎惊讶：“邴吉是高尚的道德君子，又救过皇帝，我怎能比他呢！”

    如佳娓娓道来：“一次邴吉外出，遇到路上有人在打群架，死伤之人横陈路上，邴吉过而不问，僚属心中都怪其无为。可是没走多久，见到一个农民牵着牛赶路，牛吐着舌头，气喘吁吁，邴吉竟派人去问那农夫，牛走了多少里了。丞相不问群斗，而追问牛的事，太不恰当了，僚属大愤，露于形色。邴吉看到眼里，对下属们说：‘百姓争斗，这是长安令、京兆尹该管的事，我只要在年终的时候，处罚他们就行了。宰相不亲小事，非所当于道路问也。而春天天气本不应炎热，如果牛行不远，却因暑热而喘息，这意味着气候不合节气。我担心会伤害全国的粮食生产，百姓遭殃，因此才有此问’。”

    如佳调皮得眨了眨眼，接着说：“宰相就应关心农业生产。相爷比邴吉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琨开始以为如佳在赞美王戎，听到最后才知，如佳是在借邴吉关心天下生产来奚落王戎丰私家之积。刘琨气恼的瞪着如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