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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得不谋

    鬼市事了,温去病却没有马上离开,这边还有少许手尾需要处理,首先要料理的,就是图灵的问题。

    图灵当初受温去病亲自敕封,在愿力相互排斥的情形下,不会再被别的愿力渡化,此乃愿力法门的铁则,没有那么好绕过,但后来赤魃被当众刺杀,不死会愿力动摇,图灵身上的敕封也随之受到影响,而心魔地藏趁机强势反扑,注入大量的劣质愿力,将之神识污化,收为己用,在以之将整个鬼市的不死会都收入囊中。

    正因为是用这种暴力方法硬干,图灵现在的模样才会变得那么奇怪,若非如此,以心魔地藏的手段,完全可以让受度化者表现如常,一点都没有遭到强制洗脑的样子,而不是成为一名看了就像有病的狂信者。

    这样的硬干,造成的一应伤损,不可逆转,除非身登万古,还不计较自身寿元消耗,才能够弥补,所以之前温去病尤其恼火,不过,先前地藏借引万鬼愿力,普渡众生时,赫然将之也一并“修复”,回归如初,抹除了遭受愿力强硬侵魂的伤损,这种手段……连本应不可能修复的伤害,都能随手复原,也着实让温去病无言以对了。

    ……一心求死的绝顶大能,不用担心一切业报反噬,的确是近乎全能啊,虽然说穿了根本是不用承担责任,自然为所欲为……

    “帮主没有大碍,再过不久就会醒了。”妃月泪检视玩图灵的状态后,抬头望向温去病,“要将它直接唤醒吗?”

    “免了!”温去病挥手道:“现在让它醒来,然后我再来解释一次自己其实是冒牌货,跟着又再道歉一次吗?我又不是磕头虫,这种鸟事,还是妳帮我代劳吧,恰好我也有件事要拜托妳……大事。”

    “咦?”妃月泪闻言着实讶异,自家少爷那么大的本事,好像这世上就没什么他办不成的事,旁人眼中的奇迹,在他上手根本像不要钱一样轮着发生,怎么会如此慎重地交办自己?

    “这块地方啊……”

    温去病远眺鬼市,虽然内中九成亡魂都已经被地藏超度,轮回转世,但远远看去,仍是千亿灯火,看起来很是热闹繁荣,只是少了往昔的喧嚣声。

    “如今没了地藏,这块无主灵地,可是大大的肥rou一块,昔日酆都鬼君的成道之所,不知道还留着多少隐秘,先前鬼火炼心魔的气象,可还让人难忘呢,要不是鬼界的万古,最近刚被教训一通,现在早就抢破头了,一番万古乱战,打的天翻地覆是必然的,但……也撑不了太久。”

    对鬼界的诸位万古来说,最近可真是多灾多难,首先是赤魃创建不死会,掀起了一场信力和信众争夺战,随着血丑和阎罗阴蛟脱颖而出,人人都在防备自己会被洗劫,跟着冥府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龙皇陨落,为了争夺这近道之所,争先出手,结果有份出手围殴小白的,如今都在老巢内养伤,而太初饿鬼、诸多永恒者的恐怖力量,也让这些平素眼比天高的万古,开始怀疑自我,大大收敛,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到处伸手。特别是这边正邪两位地藏的对抗,也展现出凌驾万古,媲美永恒的力量,虽然最后两人一起陨落,却也震住了诸位鬼族万古,一时不敢伸手,免得有什么手段留给了还在场的温去病和妃月泪,结果步心魔地藏的后尘。

    可是,灵地之争,一直就是鬼界爆发大规模战争的主因,更何况是酆都鬼市这样,足以排行鬼界前三,规模浩大的主要灵地,又暗藏鬼君遗秘,一旦成了无主之物,这些万古强者又怎么可能不抢?

    如果单纯鬼界是万古争夺,也还罢了,但正因为此地牵涉当年鬼君隐密,各界永恒者必然伸手,透过一些鬼族万古,隐身幕后,连横合纵,谋取自家最大利益……

    可以想见,不久之后,随着先前的风波影响平息,诸位万古缓过劲来,鬼界又是一番暗潮汹涌,波澜不断,这些场面,如今想来……温去病真心觉得很是厌烦,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明明可以高高在上,超脱于世俗,却整天小动作多多,就不能消停一下,非得要那么多的谋算吗?

    只是,估计祂们也都很无奈吧……

    对于上位者来说,酆都鬼市这样的问题,或许不是一块肥rou,而是一处火头,如果不设法处理,将之安放在稳当的位置,或是干脆扑灭,后头就说不定哪一天会烧过来,危及自身。

    现在自己对祂们的小动作多多,充满了厌恶,可若是换了自己在那个位置上,搞不好也不得不谋,得做一样的事情。

    ……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大袖一挥,潇洒说一声“随它去吧”,但当底下有家有业,徒子徒孙一堆,他们为此蠢动,惹出了祸端,届时自己又该如何?

    ……难道可以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屠刀一挥,把涉事的徒子徒孙都杀了?可什么事都用这种蛮干的自砍来解决,只要反覆来上几次,还不用外敌上门,自家就要先垮了……就算是霸皇,都不可能把这方法贯彻到底。

    ……就算自己严令禁止门下的徒子徒孙做事,他们也都真心诚意置身事外,不会怨恨积蓄,别家从中得了莫大好处,就算不见得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却未必不会借势找那些徒子徒孙的滋事,自己到时候又要如何置身事外?

    因此,就算自己懒得去争,懒得去谋,却还是得未雨绸缪,不能一朝得道,就放手逍遥,什么都不管,直到火烧了自家后院,这才悔时晚矣。

    ……领导人,有时候真的不是人干的。

    ……特别是这个世界,有些人存在的目的就是给别人找麻烦的时候,平时不费心处理,后头麻烦肯定更大……

    ……既然如此,就让我替你们解决些麻烦吧。

    心意把定,温去病正色道:“阿月,我想拜托妳,接下这座鬼市,作为妳日后王朝的根基之地。”

    “啊?”妃月泪闻言大吃一惊,“要我接下鬼市?少爷你不是在说笑吧,鬼市这样的超级灵地,有涉及鬼君隐秘,就算是我爹当年也没能够吃下,更何况是……唔。”

    话说到一半,妃月泪的话顿住,开始认真思考,虽然在温去病身边始终是一副小女婢作态,干得也都是辅助打杂的活,但它始终不是平凡女子,而是凯里用菁英教育栽培出的继承人,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自然地进行分析,看出此事的可行性。

    妃月泪沉吟道:“确实呢……现在不死会的规模,已经超过鬼市任何一方万古的力量,甚至对上两三位也不落下风,凭着不死会,又有我爹做奥援,再扯上万血河的大旗,趁着当前鬼界万古个个成伤,我占下鬼市,是最好的时机。”

    “不只这样!妳如今得到鬼君旗,就是身得鬼君传承,继承鬼市有大义名分,纵然鬼界素来不讲大义,可是在昔日鬼君的地盘上,对付鬼君传人,就算是永恒者也要忌惮妳三分。”

    温去病朗声说话,侃侃而谈,话不只是说给妃月泪听的,也在提醒此刻正关注着这边的诸多目光。

    地利,从来就是天阶战中很要命的一环,当日不死会在鬼市召开布道大会,温去病区区一介大能,仗着鬼君旗与主场优势,强杀强过自己十多倍的众位大能与鬼尊,轻易逆反战局,甚至可以和万古隔空交手,不显逊色,就是地利之功。

    妃月泪如今身披鬼龙皇衣,境界与力量被强提至万古,这一点本已强横,超越当初赤魃不知多少,但更重要的意义,鬼龙皇衣亦是鬼君旗所化,当妃月泪这样一身鬼君嫡系的行头,踏在留有鬼君力量的土地上,所造成的威慑,可不只是一加一等于二。

    无论是布道大会的一众大能的下场,还是觊觎风雨战刀的心魔地藏,被鬼君暗藏其中的力量结合鬼市布置,堂堂九重天阶,却被九火烧炼的惨状,都是这威慑最有力的体现。

    那些想与妃月泪相争的鬼界豪强,如果不想重蹈覆辙,势必要在这一点上三思而行!

    “这是往内来说,若往外说……”温去病笑道:“妳与新任冥皇有交情,助它成道,得它点化;妳父亲又与霸皇一见如故,是得到霸皇青睐的故人之女,他曾经出刀护妳,当然也可能在其他白痴找你麻烦时,再次给那些白痴一刀……”

    妃月泪闻言却是一呆,心想哪有此事,那次霸皇明明是为少爷你而来的,如果只有我在那里,霸皇不一刀直接给我个痛快,就不错了,哪可能会再次犯险助我?

    万鬼大会堂内,鬼韬脸现怒容,出声斥骂道:“狐假虎威,他这是想借势!”

    只有熟悉霸皇的人,才会知道其中内情,但这话听在诸天其他万古的耳里,再加上霸皇刀斩饿鬼时,亲口说过是为了故人之女而出刀,对不清楚实际情况的外人来说,温去病说的这话,无疑就是事实!

    ……明明对霸刀不屑一顾的霸皇,在看到心魔地藏的下场后,依旧不管不顾,为了这个故人之女强行取刀,激战饿鬼,这份交情,实在是没得说,霸皇再次出刀的可能,根本是板上钉钉……

    宝座之上,霸皇面露微笑,轻轻“呵”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被狐假虎威而怒,倒像是看待小孩子恶作剧一样,为之莞尔,这反应尤其让鬼韬一阵心惊rou跳。

    而回到鬼市之外,被温去病这么一说,连妃月泪自己都觉得,不趁机拿下鬼市,简直没有道理,这曾经是父亲的梦想之地,当初迫不得已,才让给了地藏,如今自己能够替它取回,也算是了了父亲的一大心愿。

    温去病沉吟道:“如今算来,外敌是不怕的,唯一值得顾虑的,就是内部的背刺,血丑动态莫名,把权位和愿力放弃得太快,却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心思?倘若是借此机会韬光养晦,等后头卷土重来,对妳就很不利了,所以妳务必要趁这段时间……”

    这话却是阳谋,任谁都心照不宣,温去病也不怕给血丑听见,却没料到话才说一半,妃月泪就凑上前来,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滔滔愿力狂涌而来,鬼龙皇衣登时被唤醒着身。

    鬼龙皇衣,帝、后结合,联手cao作万鬼愿力,所掀起的黑色浪涛,立刻封断周遭,除了永恒者,无论什么万古也无法再窥探内里的情况,听见他们的交谈。

    温去病对这一手颇为意外,却晓得妃月泪必然有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就只见鬼公主满面踌躇,似乎要出口的东西非常为难,死也不想说。

    “怎么了?”温去病见状轻声道:“有什么话,不想说也不用勉强,我也不是喜欢逼人说话的。”

    “不……其实……”妃月泪显得很为难,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刚刚接到了我爹的密信,它告诉我……”

    “要妳别淌鬼市的浑水?这不可能吧?”温去病打死也不相信凯里会说这种话,这是他一生所愿,如今又不是赶鸭子上架,把妃月泪放在火上烤,而是大势所趋,顺理成章,哪有反对的道理,哪怕它脑子被雷劈了都不可能。

    妃月泪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收回鬼君的领地,是我爹一生志愿,我能有机缘收下鬼市,他欢喜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那……还有什么事,会让妳这么为难的?”

    “爹告诉我说……万血河的血丑……”在封禁之内,妃月泪的声音细若蚁鸣,“是……我娘!”

    “啊?啥?”就算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温去病一时也呆若木鸡,反应不来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直到妃月泪用力点头,再一次肯定,温去病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怔怔道:“血丑……是妳老母……是妳老母……我靠!”

    太过意想不到的答案,让温去病仓促间觉得自己仿佛像被打了一巴掌,脑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在鬼市内布道大会时,凯里轰向妃月泪,却被血河撞开的那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