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辉 四十五 治大国若烹小鲜
又陪着雅子来到了静冈码头，两人忙着说话，让这让那，竟然到了最后才下的船，码头上已经没有车了。 杨毅不自禁想起了第一次跟雅子走路去坐渔庄，心下一阵黯然。转头想问问雅子怎么办，发现雅子也在黯然地想着什么，不禁愧疚：自己是不是在做为难自己，更是为难雅子的事。不由沉默了…… 雅子似乎先摆脱了，从容道“我们走着去吧，又不是没走过” 越是避讳这个结越是难解，既然迈不开也不能迈开，就该咋地就咋地吧。“雅子，还记得我们那次走回去吗，那时你真快把我逼上绝路，你要真上来，我可要跪地求饶了” 雅子不禁莞尔一笑，氛围缓和了，“我就知道当时只要我摆个姿势，绝对让你跪地求饶。可我也怕啊，你衣冠不整的，别人看到还不以为我欺负你了，我岂不是把家族的颜面也搭上了” 杨毅也不禁哈哈大笑，“我那也是没办法了，不知道路还有多远，你可是明摆着只赢不输，当时我就想就算认输也让你沾一身臭汗，这样你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 …… 到了坐渔庄不知什么原因，杨毅主动要求这顿晚餐由他自己亲手做，连帮忙都不要，考虑他饭馆出身，大家也就乐享其成。 吃饭时候，雅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井田君，虽说你出身于饭馆，厨艺自然不错了，但我想你还不至于跟福田阿姨、跟我争功吧。有什么考虑说来听听吧。” 有雅子如此搭档，这戏不仅好唱，也更好延续。“在雅子面前，谁都得老老实实了。今天给元老做这顿饭，一则给元老换换口味，希望给元老换出个好心情来，略表晚辈的敬意；二则有些问题还向元老请教。” 老爷子哈哈大笑，“好，好，井田君我告诉你，你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其实只要你和雅子都在我身边，我没有好心情都难。至于第二目的，你直接说就是了，干嘛这么拘束，难道你的问题跟这顿饭有关么？” “元老说得极是，大家或许不知道，我在学校选修了汉学，为了解支那人的思想，看了些汉学经典著作，对有些经典观点不甚了了，比如治大国若烹小鲜。今天既要请教，便先做了一番体味” “不错，不错，治学就应该如此啊。来，先说说你的体味。” 杨毅指着桌上一盆清烹小鱼道“我理解啊，这烹小鲜大概就是说烹制小鱼，所以我的理解就全灌注到了今天的重头菜——这道清烹小鱼里。就先请雅子大师给评价评价吧” “井田君这道菜上的精彩，没想到你当个厨子也这么出众，我先给你鼓个掌。爷爷，你不反对吧？” “你的意见，爷爷什么时候反对过，不过，今天这个……”老爷心情确实好，竟然跟小辈也吊起了胃口，来了个斗转离合。“尤其支持，来，一起热烈鼓掌” 爷孙俩这斗转离合的夸奖弄得杨毅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还请指教，还请指教” “好，那我先来评价下这个菜，首先说好，我只是论菜，至于跟治国的关系我可说不来，那就留给爷爷好了” “论菜呢，首先就是形色，这道菜呢，形制完整，rou质细嫩，不松不散，颜色搭配协调，善用红绿鲜色搭配，很开胃很有诱惑。井田君，做的不错，应该夸奖” “其次呢，就是香味，做新鲜食材最重要的就是保留鲜味，这道菜清新扑鼻，不含腥味，依然很开胃，还应继续夸奖。” “最后呢，就是滋味，小鱼的特点呢就是鲜嫩，此菜rou皆入味而不夺其鲜，入口即化，鲜嫩滑口，好吃，耐吃。所以，我的总体评价就是颇得厨道，一道好菜。” 老爷子哈哈大笑，才道“你这说到最后那是论菜，简直是夸人嘛” 雅子一阵娇羞，嗔怪道“爷爷……”一会才辩白道“这好菜离得了好的厨师么，我这么评价才是公允的评价” 老爷子忍住了笑，“说的也是，确实是公允的评价。井田君，你的菜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雅子说的非常好，我想每个好的厨师都愿意把自己精心做的菜拿来给雅子评价。对于这句话我也不甚了了，所以才按照对烹制小鱼的理解做了这道菜，以求能有所参悟，至于跟治国的关系就只得元老指教了” “这是正常的，你们没有治国的经验自然难以明了。这句话出自老子《道德经》，这是古支那人的一种治国理念，要了解它，就要研透整本书。井田君，你从烹制小鱼来入手来参悟它，是个很不错的路子，应该夸奖。以后你有了从政经历就会有更深的感悟。”老爷子喝了口鱼汤，略作思考才道“现在我就跟你们谈谈我的感悟，我记得这句话的全文是：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结合老子一贯的思想，至少有几个意思是明确的，首先是以正治国，以奇治兵，以无事取天下，就是说治国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人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样人民有章可循，国家才能有序发展。就如烹制小鱼，执政者像厨师一样当心rou不入味，老是去翻动它，结果如何，你们说说” “小鱼娇嫩翻动一次皆可能破坏其形，多来两次就成鱼粥了”雅子抢先答道。 杨毅默然了，这古人的眼力真是贯穿古今，“大内咳嗽，天下震栗”不就这么来的么，可似乎也有所不妥…… “井田君，你怎么看？” “雅子说的没错，可我觉得执掌一国之政，没有所为，似乎也是对国民不负责任。就如鱼rou如果不入味，这厨师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那你是怎么做这道鱼呢” “用调料和火候啊，考虑汤水不易出味，我还先对调料进行了煎烤” “做得好，这就是你这道菜成功之处，在治国中，你的调料和火候就成了国家的制度和进行管理的人才。和烹制小鱼一样，调料的好坏只是影响鱼的味道，但不会破坏鱼的形制。所以，好的厨师只会善用调料和火候，不会去动鱼，好的执政者只会善用国家制度和调整管理人才，而不会去扰民，否则民心扰动，国家生乱” “元老说的极是，晚辈受教了。看来古支那人确实非同一般，其经典书籍中蕴藏了大量的智慧，值得借鉴研究。晚辈看元老的藏书中有一套完整的《武经七书》，有个不成之请，想借来一阅，晚辈会尽快归还，不知可否？” 老爷子微微一笑，却转头对雅子道“雅子，你说我们借不借？” “爷爷的藏书从不外借，可井田君是什么人那，总该破例一回” “爷爷一大把年纪了，都快入土的人了，还要晚节不保，还要去破例么？”老爷子看着有些发傻的雅子哈哈大笑，转头对杨毅道“雅子说的对，井田君是什么人那，怎么能谈借。井田君，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的坐渔庄，包括里面的一切，我就统统交给你了” “前辈当凡有事，晚辈无不竭尽全力去办，不敢提任何要求” “老夫我活了这么长，已是无牵无挂，早已准备好了去拜会天照大神，唯一不放心就是我这乖孙女未得好归宿，我的坐渔庄不得好照料。看到井田君，我才安心了。井田君，愿意完成我这唯一的心愿吗？” 杨毅心下一片波澜壮阔，坐渔庄的藏书藏画自己可是看过一角的，就是那一角也让钦慕不已。就读书人来说，一本好书可比一座金山都重的多，天下人为财死的多了去，可在读书人中听说过为书死的，没听说过为财死的。要不是有惠子在那，自己肯定不顾什么礼节什么矜持，立马跪领。命运啊，责任啊，总是弄死人…… 面对老爷子如此重托，不知该如何说，从何说起，杨毅伏在塌上，嘟嘟囔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老爷子还以为激动过甚，话都说不清了，正要扶起杨毅，让他好好说，旁边的雅子忍不住了“爷爷，雅子还小，你怎么就想着把雅子嫁出去了！井田君，人是不错，可雅子还没考察好此人是否可托，此事以后由雅子自己决定” 老爷子疑惑的看了雅子一眼，“你这孩子……，不过也是，井田君正是该奋发的时候，不该有太多牵绊，此事稍后再说也无不可。井田君，好好努力，我的坐渔庄交给你我才放心” 杨毅不由感激地看了雅子一眼，发现雅子侧过老爷子，眼中噙着泪，不由心酸之极，不敢再看，生怕自己一个不忍就要做出冲动之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