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Reminiscence
潼市的五月，初夏时节。 简瑶的肚子已经大了许多，穿着孕妇裙像怀揣着一个西瓜。 当然，简瑶自己也圆了不少，因为看着心烦，有次洗澡之后，她没好气地让薄靳言把体重秤扔到外面去了。 薄靳言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别墅里居然有体重秤。 小瑶瑶和小剪刀已经会动了，尤其是晚上，简萱经常摸着简瑶的肚子说说她小外甥在里面跳广场舞。 晚餐过后，薄靳言和简瑶跟mama还有简萱道别，开着车回别墅去了。 简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旁边专心开车的这个男人，不禁莞尔：自从上次“车站事件”过后，这个人好像变得越来越神经兮兮，小心翼翼。先是给车装了限速，再又把简瑶的高跟鞋全部打入冷宫，还让尹姿淇从美国定期寄送孕妇奶粉和营养品，每天把简瑶送到mama那里吃晚餐因为他自己只会做鱼。半月前，简瑶因为晚上踢被子着凉感冒了，他就十二道金牌把傅子遇从B市招过来专业指导陪护了一个星期，还给简瑶弄了个成人睡袋以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搞得简瑶哭笑不得。 用傅子遇的话说：“薄靳言都要把你供起来了。” 前几天晚饭的时候，mama偶尔说起现在的蔬菜都是施了化肥的，虽然比以前的个头大，长得漂亮，但是味道远不如以前她小时候吃的鲜美。当时也就一说，谁也没在意，结果昨天晚上简瑶无意间发现薄靳言居然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蔬菜无土栽培新技术》，惊诧之余，薄靳言告诉她本周末傅子遇将会按照他的要求把别墅西院的空地改造成无土栽培实验区。 他这是要改行当农民啊。 今天上午，薄靳言出门时发现有人在别墅区旁边勘测，随口一问门口小保安才知道那是移动公司来选址建基站的。 “那玩意儿辐射好大呢……”小保安嘟囔着。 薄靳言看了一眼那些人，对小保安说：“他们不会选这里的。” “为什么？”小保安问。 “因为……这里不合适。”薄靳言嘴角上扬，慢慢把车开了出去。 接着，潼市公安局局长破天荒接到了公安部特聘专家的“咨询”电话。 然后，呃，就没有然后了。小保安再也不会见到建基站的人了。 用薄靳言的话说：“我需要每一个参数都设定为安全值。” 这可能就是初为人父的心情吧，简瑶想，但是未免也焦虑过头了点……我不就是怀个孩子吗，哦，怀两个孩子，但是几万年了所有女人不都这样吗？ 千万不能跟薄靳言提研究中心或者查案子的事情！因为一旦简瑶表露出想去“帮点忙”，薄靳言就像唐僧一样，把“车站事件”前前后后念叨好几遍，直到简瑶自动告饶。 但是这样老是闲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于是简瑶听从了徐思秒的建议，重cao旧业——帮人翻译文稿。 当然这事儿得背着薄靳言干，让他发现了不免又得念叨个没完，唉，言简意赅的薄靳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mama的？简瑶想。 其实发现了也没关系，因为这活儿说到底就是薄靳言给她牵的线。 那天薄靳言要去研究中心办事，但是又不放心简瑶一个人在家，就带着她一起去办公室。 也就那次，简瑶见到了薄靳言老面孔的新助手——许诩。 “咦？你怎么在这里啊？”简瑶觉得很好奇，问道。 “简瑶姐你好。”许诩很有礼貌地回答道，“我看到研究中心在招助理，就试着考了一下，结果运气还不错。” “那施律师那边呢？她舍得放你走啊？”简瑶继续问道。 “唉，她现在还生我气呢。”许诩咬了咬嘴唇，“倒不是因为我跳槽了，而是……” “是什么？”简瑶一头雾水。 许诩凑近了简瑶的耳朵，小声说：“研究中心招助理的消息是陈志宇告诉我的，施律师认为陈队是故意挖她墙脚，至今耿耿于怀。” 简瑶笑笑，难不成他俩真的有仇？ 算了不管它。 转过头看看薄靳言，简瑶问道：“薄教授对新助理可还满意？” 男人耸耸肩，不置可否。不过他看得出简瑶挺喜欢许诩的——毕竟在最关键的时候，许诩支持过她。 那天中午，薄靳言因为忙于一个紧急案例，所以只能许诩带简瑶去吃饭，她们吃完了再给薄靳言带点回来。 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简瑶和许诩聊得挺开心。当得知简瑶闲来无事想要接点翻译的活儿的时候，许诩好像想到了什么。 “前几天我有个朋友好像说过有一部书稿要译成英文在国外出版，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许诩一边喝汤一边说。 “可以啊。什么类型？专业性如果太强可能花的时间就会久一些。”简瑶说。 “好像就是小说。”许诩说，“你把你的邮箱告诉我，我回头让他们直接跟你联系好了。” 几天以后，简瑶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内容是一篇一千字的小说节选，让她译个样稿，邮件正文还说，如果出版社对样稿满意，费用可以从优。 简瑶到底是练家子出身，虽然跟着薄靳言“不务正业”了这么久，但是专八的功底摆在那里，一会儿就搞定了。 样稿内容好像就是某个人郁闷的心情，好羡慕天上的鸟儿什么的，别的倒也没有。简瑶回复了邮件，并在末尾请求对方留一个电话给她，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联系。 样稿发送后两天。简瑶接到了第二封邮件，发件人称对简瑶翻译的样稿很满意，他愿意出200元每千字让简瑶帮他翻译整部书稿。但是由于现在书稿还在整理阶段，因此他每整理好一章，就发给简瑶一章，费用也是按章结算的。邮件末尾，他还让简瑶提供支付宝账号，便于付款。 简瑶做这个当然不是为了钱，但是抛开她的目的，这个价格，确实比较诱人。 只是那个人没有回复任何电话号码，说简瑶以邮件的方式和他联系就可以了。 简瑶回复了邮件，留下了支付宝账号。 两分钟后，她收到了样稿的翻译费200元。 看来这人还挺爽快的。如果他的书稿每章有五千字，那就是1000元，如果他的书稿有50章，那还可以小赚一笔，简瑶想着。 其实给她带来快乐的不是能挣到多少钱，而是重新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觉。 刚才吃饭的时候，简瑶看到手机提示有新邮件，打开一看，是那人发来的书稿第五章。为了避免薄靳言发现，她就没有在手机上打开看，心里计划着回到别墅以后趁薄靳言看书的时候偷着翻一点。 前四章加起来已经有三万字了，简瑶支付宝钱包里现在有6000多块钱了。 嗯，回头等薄靳言生日的时候，用这些钱给他买个礼物，让他惊喜一下，然后坦白从宽，他自然也舍不得说我什么，简瑶想。 切诺基在别墅的车库稳稳地停住了。薄靳言打开车门，稳稳地扶简瑶下了车。 “刚才在车上两眼发直，你在想什么呢？”薄靳言拥着简瑶来到了客厅，问道。 “呃……没什么，在想你的无土栽培啊。”简瑶撒了个谎。 “我亲爱的太太，刚才你四分之一秒的微表情中有明显的眼神抖动，如果你认为这种级别的撒谎表情都不足以引起我的注意，是不是有点太低估我的智商还有观察力了？”薄靳言双手捧着简瑶的脸，提着头盯着她说道。 简瑶自知理亏，挺着肚子，主动贴上红唇吻了一下男人的嘴唇，说道：“好了，我的大侦探，我刚才是想别的了。” “想什么？” “都两个多月了，不知道丰翎好些了没有。”为了怕微表情再次暴露内心的想法，简瑶把脸埋在了薄靳言怀里，说道。 “怎么又想到她了？” “她背井离乡，老公又去世了，自己一个人，还受了伤，虽然回到鉴定中心工作轻松点，但总觉得还是挺可怜的。”简瑶说，出自真心地说。 薄靳言没有回答，只是轻抚着简瑶的背——女人怀孕以后，总是会多愁善感一些。上次因为最心爱的发箍找不到了，哭了半个小时。 “你当时是怎么想到她老公就是Jeffery的？”简瑶把头靠在薄靳言肩头，问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在对峙的时候故意暴露心理画像的方式，Jeffery以前协助FBI的时候就干过，当时在监控室的场景似曾相识。”薄靳言摸摸简瑶的头说。 “仅凭这一点？”简瑶撅起嘴，“你就去医院趁人之危摸丰翎的腿……” “其实……”薄靳言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话，一边把手伸进裙底摩挲着简瑶白嫩柔滑的大腿，“但就皮肤的细腻程度来说，Jeffery挑女人的眼光显然比不上我。” 汗…… 他居然毫无羞涩感。 其实，薄靳言一直隐隐感到奇怪的，不是丰翎的专业如此之强，而是她好像对自己的思维方式非常了解，所以每到关键时刻，总能应时应景地对上点。他曾经怀疑过丰翎的学历背景，但是遍查她的资料，与自己并无交集。直到那晚在监控室丰翎胆大心细地故意暴露心理画像，让张燕来自乱阵脚，他才想到了首创这种对峙方式的同门师兄Jeffery。Jeffery和他都是Steven的博士，但是就薄靳言这个情商为零的人来说，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学术上的，他对Jeffery的私生活丝毫不感兴趣，唯一有一些印象的，就是Jeffery比他年长几岁，已婚，仅此而已。 那天早上薄靳言把简瑶抱回床上安顿好之后，迅速查阅了一下Jeffery的Twitter，但是很遗憾他似乎在刻意雪藏自己妻子的样子，照片中并无他们的合影。薄靳言在仔细翻看后，发现在一组小动物保护专题的照片中，Jeffery蹲下身与流浪猫狗合影，照片中均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小腿，右腿外侧有一处百合花的纹身，很是特别。看肤色，百合花的宿主应该是黄种人。 于是，薄靳言对傅子遇说他要去验证一件事情。 于是，薄靳言火急火燎地返回了医院。这时丰翎的手术已经做完，伤口缝了十多针，但也还算顺利。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皱，可能是因为麻药的效力正在退去，伤口有些疼痛。 薄靳言推门进去，丰翎只是微微颔首，失血过多，确实没有力气说话。 薄靳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顿了顿问道：“疼不疼？” 丰翎微微点头，面色苍白。 “你认识Jeffery？”薄靳言看着她说。 丰翎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薄靳言没有料到她会回避这个问题，索性走到了床边，掀开下面的被子，把丰翎右边的裤腿卷了起来。 丰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伤口的疼痛使得她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去遮盖小腿上盛开的纹身百合。 果然是你！ 丰翎依旧没有说话，眼泪夺眶而出。 良久，薄靳言说道：“虽然那是个意外，但是我会竭尽所能补偿你。” 丰翎的眼泪依旧在不停地往下掉。 薄靳言欠身，抚了抚她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着实不会哄人。尤其是在那种情况下。 简瑶把思绪拉了回来，推开了大腿上的咸猪手，说道：“丰翎给我催眠的那次，她告诉过我，她想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催眠师。可能有些方面她表现得是厉害了一些，但是她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薄靳言勾了勾简瑶的下巴，说道：“你知道吗？这也是Jeffery的梦想。” “但是哪个女人也不会觉得在丈夫开车坠崖之后继承他的梦想，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吧？”简瑶搂着薄靳言的脖子说，“我宁愿自己一辈子笨笨的，每天看着你平平安安的。” “你已经做到了。”薄靳言亲了亲她的鼻尖，“至少做到了前半部分。” 讨厌！ 简瑶做了个鬼脸，扭过头不理他。自从上回挥拳过度抻到筋之后，简瑶现在切不敢动不动就“拳脚相向”了。偶尔被薄靳言恼得炸毛了，会象征性地让他去跪搓衣板。 “靳言，如果可以重来，让你再选择一次，你会不会坚持让Jeffery去？”简瑶问。 “会。”薄靳言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在催眠术和控场方面，他确实要强过我。我并不是当时最合适的人选。但我确实忽略了嗜血狂魔买通的学院内部的那个清洁工，忽略了那些可疑的迹象，如果不是他在Jeffery的车里做手脚……瑶瑶，我不是圣人，这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 简瑶抱了抱自己的男人，她很少看到薄靳言如此懊丧。 不说了，希望丰翎能快点好起来吧，然后遇到一个可以带给她幸福的男人，继续生活下去。 正当两人唏嘘感叹的之际，薄靳言的电话响了。 是许诩。 “薄教授，打扰您了，有个紧急情况——陈志宇，失踪了。” 什么？刑侦队长失踪了？ “报警没有？”薄靳言问。 简瑶虽然听着电话的内容也很震惊，但是想着去刑侦队报案说他们队长失踪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怪怪的。 “您如果方便的话，施琴律师和我想现在去见您，您看可以吗？” 薄靳言同意了。 她们选择不报警而是直接来找薄靳言，难不成，陈志宇的失踪另有隐情？ 看样子，简瑶今晚要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