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晶公馆
小安的逆反也彻底激怒了婆婆，她没想到这个事事需要指望她们娘俩的地球女人居然还会跟她叫板，于是一气之下就去了自己姐妹家。不管马里奥怎么拦阻，她也是铁定了心，近期都不打算再见小安了。 小安肯定是乐得自然，只是这终究也会影响到她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对于马里奥，她还是很歉疚的。 “mama她，就没有什么最想要的么？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给她的呢？或者，平时你就没有什么哄她的绝招么？” 婆婆走后，小安很自觉地来到马里奥面前。 “唉，有是有，不过那都是以前，而且我妈也很少因为我生气，我们母子大多数时候步调都能保持一致。现在你来了，估计就算用我以前对她的方法，应该也不好用了。因为她针对的是你，又不是我！” 马里奥并没有责怪小安的意思，她一定是被压到忍无可忍才会爆发的。其实他心里也在打小鼓，如果换个角度，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那自己是不是也懒得再忍受下去了。 “唉，那怎么办呢，我没跟她闹僵之前，就已经竭尽所能地去讨好她了，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方法可以博得她的欢心了。而且，就算我有那个心，恐怕也没那个力了！马里奥，真不是我矫情，你也看到了，这些天我都是靠什么挺过来的，我不能老是靠那些兴奋剂活着吧。我是个人，而且是地球人，身体构造跟你们还不一样，再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随时会挂掉的。是不是只有到那时候，某些人可能就高兴了，也不用再躲着我了！”说着说着。小安的委屈又来了。这委屈一上来，底气也就跟着上来，仿佛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了。 “小安，你是不是很恨我？”马里奥突然很严肃地跟她说，“毕竟咱们的关系不是建立在两厢情愿的基础上，你是不是每天都在试图寻找离开南极星的方法？说实话，不光你，连我自己都后悔了，我后悔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来，后悔让你这么好的女人却不能在这里得到应有的待遇。可你也要知道。那不光有我的贪心，如果就眼睁睁看着你还留在地球南极的话，就算你不被他们杀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只是没想到，我的这一决策竟会给这么多人都带来相当漫长的不适应，还让你们两个在我心中都是最最完美的女性，却在对方眼里成了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人！” 他的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可却还是没有提出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所以感动过后，小安还是很认真地问向了他，“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好，真的，对此我从未质疑过，包括你的为人。我都是信得过的。但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我已经来到了这里，而这里的人除了你。基本都不能公正地对待我。而这里也不是我说走就能走的地方，我的清高没处使，也不会有人关注的，更不可能有人因此畏惧、担心。除了你，恐怕我在不在南极星。别的人都是持无谓态度！” “是，所以。这可能还是要继续委屈你，除此，别无他法！至少，现在的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他一脸为难，内心纠结得很。 看到他这样，小安也很沮丧，她知道马里奥的无奈之举就是自己得继续辛苦下去，直到获得身边所有人的认可。要不然，难道她还有什么娘家可回么？ 没办法，谁叫当初没死成呢？那就只能为了今后更好地活着而尽力去妥协配合这个南极星社会。 为此，小安主动提出承揽全小区居民的家务，还让马里奥把婆婆在她朋友家的脏衣服都拿过来，然后再送去干净的衣物换上。就这样几天下来，不光大家都知道马里奥娶了一个勤快的媳妇，就连婆婆也开始质问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女孩子太过分了？ 这本是日积月累的水滴石穿，但对小安来说，有些幸福还是有些突然，突然到让她受宠若惊，宛如梦里。 小安可能做梦也没想到，婆婆有一天居然还能跟自己像朋友似的聊天，虽然她依然还是有些架子，但也终于不必看她的臭脸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狠了？” 这天，小安还在家里忙着干活，婆婆竟然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也不等马里奥去接她。小安愣愣地看着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以为我想这样的么？我也不想啊，”婆婆找了个板凳在她身边坐下，“可是我天生好强，却没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命运，你说我能怎么办？指望着老公，结果他不争气，出去跟着打仗，根本没有什么伤亡的战争，人家都回来跟家人团圆了，就他一个人还在外面死后都不肯回来。我难道就让他那么烦么？甚至连这个家都不想回了？我觉得我做人真是失败啊。于是到了马里奥这里，我就决定不再逼他了，一切任由他吧，谁叫我就是这样的命运呢？可是你来了以后，我就更敏感了。总觉得我的人生怎么处处都不如人呢？就不能在哪方面强过别人么？哪怕只有一点点呢？所以我才会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是我没想到，你这孩子居然还挺有韧性的，即便我那样对你，你却依然还能坚持下来，甚至主动给自己加了这么大的工作量，你这是嫌不够早衰？唉，我这儿子也是，不管是赌气还是懂事，这么伤身体的活儿，他怎么不拦着你呢？来，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天哪，这是那个狠毒的女人么？她这是抽的什么风，还会想起跟自己讲述这些事？又是陈芝麻烂谷子，又是掏心窝的。她如果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那自然是一切好说，只是，这不会是她为了继续更好地使唤差遣我而用的什么计策吧？ 虽然婆婆对她说了一大堆的话，可小安还只是木木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算了。是我不好，我当初不该那么对你，现而今又这么突兀地跟你说这么一大堆话，那自然是会让你头脑混乱的。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不用再那么辛苦了，你做完手上这些活儿就不用再做了，我会跟街坊们说的。人心都是rou长的，不管是地球还是南极星，既然是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现在就连机器人被开发得还多少懂些嘘寒问暖呢，那就更别说是人了。虽然我们内在构造可能各有不同，但不也都是rou身凡胎么？” 小安的坚持终于打动了婆婆。也打动了社区里的邻居，大家都发觉到之前的过分，纷纷取回了被她揽下的家务。但她已经忙活惯了，突然一下子解放，倒显得有些不适应。见她这样。婆婆就给她支招：你是地道的地球人啊，何不在社区里给那些退了休的老人们办个班，教给他们地道的地球文化？ 于是，在婆婆的cao持和鼓励下，小安也终于找到些自信，倾尽自己的所学。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那些学习班中的长辈们。同时，她也多了个心眼，没事的时候也跟那些长辈们学习南极星的文化。而他们也都是很乐意以此作为交换的。 “真是难以相信，我们小安居然还挺有人缘的！” 这天和儿媳一起回家的婆婆，一见到儿子就跟他炫耀道，“知道么儿子，现在那些学习班中的老人。有不少居然还都能背出‘绝胜烟柳满皇都’这样的诗句！你说咱们小安是不是很了不起？！” 呵呵，看到母亲终于从内心接受了小安。马里奥真是比谁都开心。 在这里久了，也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马里奥也比较放心让小安独自出去学习、办事了。婆婆也是认为这么年轻，只是守在门口教一些老人家多少有点浪费，那只能算是课余消遣，她建议小安还是应该多挑战一下同龄人在这个年龄做的事。 小安也自然很开心，终于获准可以自由穿梭在南极星社会了，而因为她不断地努力，她现在看到的友善眼神也越来越多了。 因为并没什么压力，小安也不急着工作，她就想先四处多走走，见识一下，参观一下，万一哪天要是突然找了个工作，可能以后就不会再有这闲情逸致去了解世间万象了。 可能是好奇，也可能就只是凑巧，总之，这天小安驱车经过了附近一个南极星人处理骨灰的单位，她在说明来意后，就进去访问了一下。 这里骨灰的处理方式也是分很多种的，其中也有地球上就有的骨灰纪念瓷。还有一种，小安比较喜欢，那就是骨灰被炼出来后交给家属，在需要的时候会乘坐特制的飞船来到星球边缘，将骨灰直接洒进太空，此举既浪漫又环保，当家人需要怀念的时候，只要望着太空，就能想到已故的亲属。 这的确是很值得提倡的。再看地球上的某些陵园，不大的墓地基本都挤满了一个挨一个的陵寝，小安就会想，先人们是不是也会觉得拥挤啊。但另一方面，如果没有陵墓的话，很多人认为那样的话就不知道该去哪里凭吊了。 这种心情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万一若干年后又赶上什么事件，把那些坟墓都刨了怎么办？想到自己的骨灰被后人晾晒出来，那将让自己的在天之灵情何以堪。 不知从何开始，小安渐渐对生死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大概也是有在地球的经历吧，她曾经有过在很短的时间内参加数次葬礼的经历，而她的这一经历，也让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因为大多数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是很少会有太多年长的直系亲属的，也不可能身边的亲戚朋友老是那么寸地暴毙。所以，谈到生死，大家都还是觉得那是一个应该尽量回避的话题。 但是这样的经历多了，小安难免就会有一些自己的感触，而为了杜绝大家的敏感和反感，她在表达这些的时候常常会故意选用那些比较温和的字眼，免得大家会因此产生一些抵触心理。 “小安？你干吗呢？现在忙着呢么？” 是马里奥，他说今天加班有可能晚归，所以希望一会儿让小安去把婆婆接回来。 于是，不一会儿。小安的车停在了婆婆的一位好友家。 她好友家很气派，甚至府邸的名字都是独立的，不是某某小区的那种，而是叫“白晶公馆，”看起来很有来头。 只是，在看到这白晶公馆的一路上，小安就一直在犯嘀咕：她是从没见到过哪家的房子居然是冲着大道建的，不管是在地球还是这里，都没有这样的范例。但是这个白晶公馆很特别，小安的车子老远开过来。就见到路的尽头停着一栋房子，若不是开到尽处清晰地见到白晶公馆几个字，她还真的难以相信会有人把自己的家建在一条长长马路的尽头。 这怎么都像是梦境。可这又的确是现实。 她的意思不是说这有多虚幻，而是不理解主人这样做的用意：他难道不知道房子就这样被建在马路尽头，直冲着一条马路，又守着另一条马路，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符合风水学的么？ 虽然这里不是地球。 但风水学不是迷信啊！很多专家也都认可了的。这绝对是科学，只不过在千百年来经常跟一些封建迷信纠缠在一起，所以就被人误解了。当然，现在也的确是有很多都只是糊弄人钱财的，跟风水根本就不沾边。 所以，既然是科学。那在南极星也是要信奉的，小安来这里这么久也的确没见到过和这栋房子一样不按条理出牌的怪宅。 何况这还是栋豪宅。 按说，豪宅不都是更加注重这些么？普通百姓是没条件。但是有钱人却可以在自己活着时就提前为那些看不到的后世子孙们铺好一条阳关大道，让自己的家族百世都可以福禄绵延，江山稳固。 这风水不光看先人的陵寝，活着的人是更需要挑选个福泽后代的宝地。就像各国的宫殿，皆是精美华丽。可以奇特，却鲜有怪诞的风格。因为那跟风水的维持一点关系都没有。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栋外观精美的、几乎全是用白晶装饰的“白晶公馆”，是个凶宅。 一开始，小安也不愿意相信，一向作为祥物的白晶是怎么跟“凶”联系在一起的。只是那天把婆婆接回家后，婆婆就开始犯病了。她身体一向是很好的，不知怎么就突然头晕，饭也吃不进去，吃了也是吐。吓得马里奥两人就赶紧把她送进医院，可是在医院里检查了半天，却什么原因也查不出来，婆婆却仍然在受罪，脸色苍白、说话无力，躺下之后就懒得起身。 婆婆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也没有什么原因促使她去装作这个样子，她没必要，又不是风烛残年。所以见此情状，马里奥夫妇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医生，真的什么也检查不来么？”两人急切地问。 “是啊，我们真的尽力了！两位也知道，咱们这里是南极星，在附近几个星球上，医疗条件都已经算是很高的了，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为二位的母亲找出直接病因！”医生也很为难，但看得出，他们确实已经是尽力了。 拿着各种化验单，上面的数据全都显示着婆婆身体状况一切正常，可又是什么会让她这样呢？ 马里奥肯定是会茫然，但在考虑到婆婆近期的一些行程后，小安马上就想到了那个白晶公馆。毕竟，她是从那里出来后就病成这样的。 虽然查不出病因，但婆婆依旧很难受，医院是无法拒绝的，就安排她住了院。医院有专人可以照顾她，所以小安就决定要去白晶公馆走一趟，哪怕只是在周围好好转一转，相信都应该会有线索。 可她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不懂风水，也不会破案，只是略微有些常识，而这些都还不足以支持她去完成这些。还好婆婆在医院里住了没几天，就又奇迹痊愈了，她也就不再想这些，便和马里奥一道又把婆婆接回了家。 那是在一个月后，他们才终于知道了原因。 这天马里奥一到家，就跟家人说了这样一件事： “妈，你知不知道你那个住白晶公馆的朋友，她家里出事了？” “什么事？”婆婆和小安都好奇地问道。 “我一个同事家跟他们离得不远，我也是今天才听说，原来差不多一个月前，你那个朋友家死了个女儿，因为是孤女，所以葬礼没大办。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她家里才会比较回避这些，即使你去过她家，也没听他们谈起过吧。” 哦—— 娘俩齐齐恍然大悟。 这就不难解释婆婆为什么会好端端虚弱成那样了，敢情是撞克了。 只是，就算家里有人去世，也不至于会让婆婆生病啊？ “马里奥，你同事有没有说，那个姑娘是怎么去世的？”小安问。 “这种事，人家定当讳莫如深，怎么会被外人知道呢？”他如是说。 也是，还没嫁人的女儿年纪轻轻就没了，也不是因为其他意外，就是死在了家里，怎能不叫人心痛。别人还怎么好意思去揭家属的疮疤。 对于那家人的悲痛，小安是深表理解和同情的。只是，婆婆不是因此生过病么，所以，她总是想弄清那个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不然何以让跟她毫无瓜葛的人也遭受痛苦呢？ 马里奥天生不爱探究别人的**，婆婆跟那家人又是朋友，所以，这件事始终都还是要自己去打听的。 而原来，这件事其实也并不足为奇，是那个姑娘感情失意，结果就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小安只是不解，马里奥不是说过，他们南极星人是都不会选择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的么？ 切，吹什么牛。 不幸福的人，或者说，认为自己还不够幸福的人，这么大的宇宙里哪儿都有，哪里写着就非得是地球才会有这样的事啊。 “嘿！那个多管闲事的人！” 这天，小安又在白晶公馆附近转悠，打听出了婆婆生病的原委，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有个声音在叫自己。 她立刻去找那个声音，是个姑娘，而她也一点都不意外，那就是白晶公馆家的千金。 小安见到她并不害怕，因为知道她其实也并没什么恶意的。只是既然她现身了，那就肯定是要有话对自己说的。 只是，她又想不明白了：马里奥不是说他们这里不是没有“这些”的么？ 咳，干吗只听他的一面之词，虽然他不是有意要瞒自己，可“这些”毕竟不是他经历过的，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也许并不想知道我的故事，可我在世时，就一直没个人可以说，难道我现在还要把这些带到坟墓里么？” 哦，原来她是想让我当听众，好吧，那就看看我能不能做一个好的心理医生。 姑娘告诉小安，她的名字就叫白晶，而家里府邸的名字也是由此而起。看得出，她在世时本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幢建造不合理的豪宅害了她这么年轻就离开了人世。 看来有个好风水的住宅还是很必要的。 我说么，好端端的，辟邪的白晶又怎么会成了邪物呢？一定是这房子本身就不合理，即使镶嵌了数都数不清的白晶，也还是没能震住。再加上开门即是又长又直又宽的马路，就很难不出事，小安几次站了那里，是都觉得有些犯晕的，那就更别说是长期住在里面的人了。 再看看白晶的脸，很善良，她的目光也是很纯净的。那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还会摊上这种事呢？ 白晶的故事还没讲完，但小安的恻隐之心已然显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