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极峰上(下)
凤长鸣听见他俩对话,瞬间放下心来,既然是人那就好办。不过感觉不到元气,就定不是中阳山的同门。既然此山被自己包下了,那么自己就有必要略尽一下地主之谊,于是拿腔作调颇霸气地咳了一声,洞顶的灰都吓得一个哆嗦跳下来,两个人压根没想到这里会有人,着实被吓了一跳,顿时一愣。凤长鸣有意卖弄,顺手衔起一个石子,朝镶进石壁的灯芯猛击过去他实在太懒,不喜欢跑过去点灯,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把灯芯紧贴在石壁上,打出石子砸在灯芯上,借着石子与石壁摩擦产出的火花点燃灯芯,现在他已将此法练得炉火纯青,不用看便能一砸一个准。而来的两个人不知道他有这种功夫,灯亮起,凤长鸣却在相反的石壁后面出来,两人误以为他使得什么妖术,顿时有点慌了神,还未较量,心里先忌惮三分。 凤长鸣与两人对视一番,那两个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一个颇为强壮,胡茬细浓,下巴仿佛被涂了一层墨,另一个生的细皮嫩rou,有点儿单薄,这两个人的长相从刚才说话的声音中也可以大致推测出来。 那个细皮嫩rou的反客为主,抢了一句,道:“你这个小子怎么跑到这里睡觉,莫非是和家人吵架,离家出走了” 凤长鸣揉揉鼻子,不以为然地哧了一声,拿出一副傲慢轻狂的地主模样,道:“笑话,这个地方就是我家。” 吹完之后后悔了,因为这个牛吹得太夸张了,好像他现在真是一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这一点从两人鄙弃的眼神中可以推测。 “呃”凤长鸣想了想,准备把这个谎圆过来,好找回自己的面子,又缓缓辩解道:“中阳山,是我家,它爱我来我爱它。” 俞恪衷:“” 朱文定:“” 那两个男人,长得粗壮的,叫俞恪衷,细嫩的,叫朱文定。凤长鸣自恃自己包了山头,此山的一草一木他都说了算,于是非常大度地请二人进来留宿,又把柴火升高,把干粮拿出来,说随便享用,整个山都是他的。两人听罢,感动地对他肃然起敬,于是对他大肆夸赞一番。然而凤长鸣少不更事,不经夸,一被夸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于是立马又慷慨地把打来猎物的毛皮做成的价值不菲的袍子送给二人每人一件抵御风寒。两人觉得这么做收获颇丰,于是变本加厉夸赞他,他整个人轻的都能飘起来,外面的五级大风说带走就能把他带走。他只恨这山不能吃,否则定让他俩一人挖一兜带着路上吃。可是该拿的也拿了,他现在黔驴技穷,他再想大气一把也大气不出来了。没有了物质上的奖励,凤长鸣一万遍精神上的“这座峰是我的”也毫无用处,两个人犹如xiele气的皮球,将花言巧语忘得一干二净,再也不夸赞他了,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神伤,不过刚才过足了当优越者的瘾,这点儿神伤可以忽略不计了。 朱文定喝着热水,靠近火堆暖身子,听凤长鸣喋喋不休将自己的英勇事迹讲述完,坐等第二次夸赞时才缓缓开口:“原来你小小年纪,竟然是镇妖师啊,了不起。” 虽没听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夸赞,但是最后这句了不起凤长鸣也很是受用,于是赶紧惯性地:“哪里哪里。”其实心里在说:“没错,小爷我就是这么了不起。” 俞恪衷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叫谦虚,什么叫面子,所以他从不谦虚,也从不给别人面子,于是不忿:“不就是个镇妖师么,瞧给你羡慕的,没出息。” 这句话虽然是针对朱文定,但是却无形中得罪了两个人,而且得罪最深的不是攻击目标朱文定,而是躺枪的凤长鸣。只见凤长鸣羞愧得脸颊绯红,不知道该不该和他好好理论理论,若是不理论则有辱师门,自己不甘心;然而白痴都能听出来他刚才的话是无心,所以理论又显得他太小气,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朱文定看出来他的窘迫,于是笑笑,无奈摇摇头,缓缓给他台阶道:“小兄弟别见怪,我这个朋友向来这样,不会说话,他是针对我,没别的其他意思,对于镇妖师,我们还是很尊敬的。” 凤长鸣尴尬笑笑,强装爽朗,摆摆手说没关系,实则还是心里不爽快,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他也不便再把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尴尬一笑后转移话题:“你们是什么人啊,大晚上的怎么在无极峰啊,而且。” 他拔高音调,讶异道:“你们,是什么时候上去的啊” 俞恪衷神情顿了一下,支支吾吾半天,形容扭捏,仿佛刻意隐瞒着什么,可惜心里素质不太好,在凤长鸣逼视的眼神里勉强坚持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刚要说话,朱文定抢了他的动作,解释道:“啊,我们是木婴族的人,前往大顺国都启良,途经此地,故来打扰。” 俞恪衷反应慢半拍,附和道:“嗯,就是这样的。” 木婴族,是一支古老而神奇的部族。他们信奉木神,自称为木的后人。他们勤劳勇敢,擅于制丝造绢,更擅于在林里采集水果为食。他们居住的森林常年如春,土地肥沃,雨水充沛,产出的水果也饱满晶莹,剔透诱人,咬上一口,汁水蓬勃洋溢,酸甜可口,唇齿留香。这是大自然对木婴族劳累了几个世纪最伟大的馈赠。 话说最后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熟 洞外寒风凛冽,一刻也不得安静,张牙舞爪的树枝被风策反,纷纷争先恐后加入到风的行列一块鱼rou不堪重负的耳朵。 凤长鸣听他说完,面露不解,凑上前去,偏过头:“可是,无极峰你们又是怎么来的呢据我所知,这只有一条路啊。” 朱文定失笑:“小兄弟,你是不是没出过山啊,从你们中阳山来这座峰可能只有一条,但不代表从另一侧就没有路了呀” 这话里有股讽刺的意味,但他没听出来,依旧到:“对呀,我们中阳山,无极峰是最南的一座峰,再向南就不是我们中阳山了,我还真没想到这点。” 他说完,突然有点儿羞愤,感觉自己活得太失败了。这一十四年在中阳山插科打诨,对外界竟是一窍不通。陈昱以前说的花花世界他不喜欢,可是长大了又突地有股亲近地冲动,以前还不算强烈,但是自打这两个家伙一来,他那个许久不动的念想又被燃起。就好像养了一只老虎,关在笼子里,习惯了被关也就不想外界怎么好,这两个人的到来就像在笼子外扔了一块肥rou,还带着未干的血迹,nongnong的血腥叫人掩鼻。这下老虎就淡定不下去了。
凤长鸣在心里暗暗憧憬惆怅了片刻,叹了口气,半晌,想到什么似得又道:“诶,那按你说的道路这么多,那你们为何要雪夜行路,还挑了这么一座难爬的山呢” 这话似乎叨住了重点,俞恪衷一听这话怒不可遏,指着朱文定斥道:“这个家伙老是跟着老子,老子甩也甩不开,就像黏了一坨屎一样恶心,这次我想着爬这座峰把他给甩了,你小子,行啊有本事,竟然还能跟过来。” 风长鸣听他说话有趣十分,不禁捂着嘴窃笑。 朱文定被他比成屎,也不生气,反而看着凤长鸣跟着他一起笑,笑得凤长鸣都不好意思再笑了。许久,朱文定才停止笑意,转头柔柔看着俞恪衷,略带伤心:“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么” 凤长鸣看着他那副哀怨的样子,一下子慌了神。男女之事看起来兴奋,男男之事看起来震撼。凤长鸣就被结结实实地震撼了一把。这简直是场百年难遇的表白,难道,这就是陈昱所说的龙阳之好 俞恪衷浑身鸡皮疙瘩如秋天的蝗虫一般疯起,指着他鼻子:“你这坨屎少来恶心我,你什么想法难道我还不清楚” 原来,两个人心知肚明啊,那肯定是小两口闹矛盾了。凤长鸣暗暗道。 “你,真的,清楚吗”发了情的朱文定向他跟前靠了靠,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哀思,好像眼前人曾经和他恩爱百转,此刻却负他而去,心里各种无奈难受。 俞恪衷咬牙切齿:“你个神经病”然后猛的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绘声绘色地娇喘一声,凤长鸣怕他摔倒后把身后的干粮弄脏了,于是赶紧扶住。 真是妾有意,郎无情,这场戏注定又是一场悲剧啊,凤长鸣想,惋惜地摇摇头。 朱文定哈哈一笑,甩脱了凤长鸣的扶持。 “真是的,居然没把你掰弯,唉”他恢复正常的语气,扶额摇摇头,在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可惜道:“看来我的魅力还是不够,想甩脱你这搅屎棍真是要费些力气。” 喂喂喂,这完全看不懂啊,这俩人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啊,到底谁喜欢谁又是谁要甩了谁呀 “哎呀逗你的我性取向很正常。”朱文定看出来凤长鸣惊恐的神色,安抚道。 “是是吗呵呵”凤长鸣干笑两声,然而太干了,一点儿水也没有,于是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向背离他的方向微不可查地挪了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