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听雨

    清风笑而不语。

    也难怪冯烨会感到如此惊讶，清风说出的道家思想，和他想象中的差别实在太大。

    清风也看出了对方的心中所想，微笑着说道，“受近代诸多影视作品的影响，人们对道教存在很大的误区。所以，你的那些想法也不奇怪。假如静下心来深入了解，就会发现‘道’的本质意义所在。”

    冯烨点点头，没有说话。

    清风继续说道，“简单来说，‘道’就是万事万物的规律，是万物万法之源，是创造一切的力量，‘德’是顺应自然、社会和人类客观需要去做事的行为。同时，‘道’是在承载一切；‘德’是在昭示‘道’的一切。大道无言无形、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只有通过我们的思维意识去认识和感知它；而‘德’是‘道’的具体实例，也是‘道’的体现，是我们通过感知后所进行的行为。如果没有‘德’，我们就不能如此形象地了解‘道’的理念，这就是‘德’与‘道’的关系。”

    冯烨听得就是一阵头大，摆摆手说道，“听得有点头晕，能不能再简单一点。”

    清风微笑着说道，“好。那我就从道教的创始人，‘老子’说起。道经记载，‘老子’静思好学，知识渊博。他的老师商容在向他教授知识的过程中，‘老子’总是寻根问底，对知识非常的渴望。为了解开自己的疑惑，他仰望日月星辰，思考天上之天为何物，以致于经常彻夜不眠。而后他的著作《道德经》不仅仅是我们道家的经典，也是一部宏大的学术性著作，即使在数千年之后的现代，也能从中学习到很多深刻的道理和启发。”

    冯烨见她终于不再那样打禅机的说话方式了，也就收了那份玩略之心，认真听了起来。

    “《道德经》主要论述了两个问题：‘道’与‘德’，‘道’不仅是宇宙之道，自然之道，也是个体修行即修道的方法；‘德’不是通常以为的道德或德行，而是修道者所应具备的特殊的世界观、方法、论以及为人处世的方法……”清风的声音不大，但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楚，也引起了冯烨心中的一丝共鸣。

    以前，冯烨从未去思考过这些，现在越听就越体会到‘老子’心怀的宽广、眼界的宽阔、智慧的深邃。尤其是‘老子’对宇宙自然锲而不舍、淡泊明远地心态，最是令他感同身受。

    以前，冯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他能做什么，无非是每一天都周而复始地一遍遍重复着。即使在获得能力之后，现在他也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往深去思考这些，这十几天以来，他的每一次行动无非只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更好的享受人生。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为什么获得这个空间的能力，为什么可以去到另外那个世界……其实，他也曾经有动过这方面的念头，但是每次这种想法刚一萌芽，就立刻被他自己给掐掉了。潜意识中，他很害怕，害怕这种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得到的能力在某一天醒来就发现又突然的消失了。

    现在对冯烨来说，可以说正处于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而未来他又将走向何方？

    今天听到清风讲的这些，隐隐约约的，冯烨似乎感觉像是抓住了一点什么，仔细想来，却又看不真切。不过，他心中那层无形的枷锁却已然慢慢解开。正如清风所言，万事万物都有其必然的道理，那么他获得这个空间，拥有现在的能力，或许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个说法的。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但就在这一刻，冯烨相信，未来是一定会弄清楚的。至于今后要走的路，冯烨也有了自己的‘道’，那就是坚持自己的本心，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受外力干扰、制约……

    想到这里，冯烨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清风见此，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转而继续抚起琴来。

    即使是同样美妙的琴声，在不同的心态下听来，就会有不同的感受。刚才说老实话，冯烨对眼前这位自称清风的道士很不以为然，甚至可以说还带着深深地戒备之意。直到现在，才转变了对她的看法。所谓无事一身轻，现在心底的那层枷锁都已除去，自然是倍感轻松，因此，琴声此刻听来，只觉妙不可言。

    忽然间，冯烨就觉得额头一凉，伸手摸去，却发现原来雨滴已经落下。山里的天气果然是难以捉摸啊！刚刚还看见太阳挂在天边呢，转眼之间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许清风也察觉到了，琴声陡然一转，猛地高亢起来，琴声铮铮，再不复刚才的悠扬平和。

    想到刚才心中的那点龌龊想法，现在变成了现实，冯烨却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幸灾乐祸，本想开口提醒，却被琴音的变化而堵在了嘴里。想来，她也发现下雨了，却依然在弹着琴，看着她全神贯注地模样，冯烨居然有点不忍心去打断。

    随着雨点的不断变多，琴声越来越急……直到那个临界点，突然，琴声停了。整个天仓峰上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了雨点不断打在石头上的声音。

    “回去吧。下雨了。”清风双手轻轻拂过琴面，淡淡说道。

    这本是刚才冯烨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话，这时候被清风说了出来，又见她那副淡然的模样，冯烨却反而不着急走了。

    想了想，冯烨洒然一笑，“自然之道么？我也略知一二，这场雨不外是为点缀你的琴音而来，何不再弹一曲《石上流泉》？既能听琴，又能赏雨，岂不快哉？”

    虽然冯烨自身五音不全，可是他却很喜欢听音乐，以前上网的时候，总会关闭所有游戏的声音，然后打开音乐播放器，只不过他听的大部分是纯音乐的曲子，而不是那些靡靡之音的流行音乐。比如，笛子、古筝、琵琶的曲子，也有国外的，比如班得瑞的音乐，至于那种XXX乐章、协奏曲……却没有一点兴趣。所以，他知道这首来自《玉鹤轩琴谱》的《石上流泉》也就不奇怪了。

    清风微微有些意外，抬头看来，见他好整以暇的样子，略一沉吟，就继续拨动起琴弦来。音符随即从她的指尖飘出，冯烨听得出来她弹的正是《石上流泉》。

    雨，越下越大……很快，地面全湿了，峰顶没有泥土，全是巨大的岩石，雨水在岩石上流向低处，正应了这首乐曲的名字。

    然而，神奇的是，以两人所在的地点为圆心，周围十米方圆的范围内，却没有一颗雨点落下，十米之外，已然雨雾弥漫，和清晨还未散尽的雾气混为一体，分不清哪是雨，哪是雾。

    假如清风这时候抬头向上看去，就可以发现，并非恰好是这里没有下雨，而是雨滴落在上空两米之处就突然消失不见。

    这自然是冯烨动的手脚。一上午，清风的那副酷酷的表情，忍不住让他也有了一丝卖弄之心，总不能一直就你来装‘高人’吧。对于阻挡雨水，对拥有空间的冯烨来说，实在太简单了，只需要意念就能将雨水阻挡在外面，就像几天前对蚊虫，今天早些时候对那两只小鸟一样。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直接将十米方圆的雨水不断地收进空间。整个天仓峰顶最宽之处也不过百米，所以说整个峰顶都是在他的空间范围之内，在接收这小范围雨水的同时，他又把空间中的雨水在悬崖之外排了除去。这种办法虽然是麻烦了点，却比前面的那种方法隐蔽了许多，否则，在雨水中，远远能看见一个透明的罩子一样的东西存在于头顶，那就有些解释不清了。

    清风也发现了四周都在下着雨，可偏偏就自己这里没有。不过以她的那份淡然的心态，自然是不会把这种震惊放在脸上，只专心地弹着面前的古琴，仿佛其它的一切都与自己毫不相干。

    冯烨当然装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静静地听着琴音，到最后，甚至闭上了眼。这可和以前那电脑音箱里听来的大不一样，再加上这样的环境，不禁也有些沉醉其中。

    然而，在一边的张超就倒霉了，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全身早已湿透，即使是夏季，但在这样的高峰之上，气温却绝对不高。他蹲在地上，紧靠着巨石，蜷缩成一团，把手里的DV藏在了衣服里面，只露出一个镜头，还对着场中，然而，在这样的雨雾之下，却又哪里看得清楚。不过从那丝毫不乱的琴声，却能知道场中的两人应该还在那里。他既是奇怪，也很是有些佩服，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两人居然还有兴趣弹琴、听音。

    很快，一首《石上流泉》已经弹完，不用冯烨开口，清风手下不停，又继续弹了起来。冯烨仔细听来，却发现她现在弹的是《五知斋琴谱》中的《潇湘水云》，又是一首应景的曲子。假如是在以前，冯烨一定会在下雨之初就起身走人，他本是个沉迷享乐之人，本身又没有太大的耐心。只不过，今天，心中放空，十分轻松，保持了那份难得的平常心，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边看雨，一边静心聆听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这样的环境下看雨的，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听见如此美妙的琴声。冯烨这时候很庆幸今天偶然的来到了这里，否则，那会是不小的遗憾呢。

    只不过，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更快，待这首曲子快要弹完的时候，雨已经开始变小。

    第二首曲子结束的时候，随着山风吹来，雨，就彻底的停了。

    清风看向了冯烨，像是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冯烨大笑一声，站起身，再次向悬崖边缘走了几步，背对清风，似乎是在欣赏着远处的风景。

    此刻，风依然吹散了四周的雾气，不需要仰头，冯烨就这样平视过去，远处的那轮红日重新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继续向大地散发着它的光芒。在左侧方，一道彩虹出现在了远处的群山之巅……

    这是冯烨第二次看见彩虹，上一次还是十数年前上初中的时候，那太遥远了，也不太记得清了。正想着是不是要拿出相机呢，却又觉得那样实在有损现在表现出来的形象。最后只得忍痛作罢。何况，两手空空的自己，突然拿出那么大一个相机来的话，也会令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