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个人的回忆（二）
若是说朴信的第一个师父，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朴信只记得那一次的惨败。 那是一个雨夜，朴信才组建了天杀团，手下有那么几个听命与他的人，在黑市上买了一把宝剑作为武器，倒也威风凛凛。朴信从黑市出来，带着几个人去酒店喝酒避雨，看见了一个流浪的剑客。 小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剑客和朴信这伙人，剑客喝的美了，若无旁人的唱起歌来。说实话，唱的堪比杀猪，但是剑客自己却不这么认为，他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越唱声音越大。终于有一个小弟忍无可忍了，走过去一掌拍在了剑客的桌子上，呵斥他不要再继续唱了。 剑客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忍不住笑着说道：“这位兄台，你我萍水相逢，何苦饶了我的兴致。” 不过是才混几天江湖的小孩儿，哪里知道剑客的意思，小弟见剑客脸上没有惧意反而充满笑容，不禁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侮辱，挥拳就要打过去。剑客面上虽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是神情却清明的很，不过是轻轻一个闪身就避开了小弟抡圆了挥过来的拳头，只用了两根筷子就把小弟的手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原本朴信是没有在意的，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朴信觉得自己应该管一管了，于是他走到了剑客的桌子旁，对他微微行了一个礼。惠天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在原处饶有兴趣的看着。 “这位兄台，他还是个孩子不懂规矩，不小心扰了兄台雅兴，还请不要见怪。”朴信微笑着说着。 微微抬眼，剑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朴信，稍稍挑了一下眉，略一沉吟他松开了筷子。小弟急忙收回了手，不可思议的看着剑客手中的筷子，站到了朴信的身后，不甘心的看着剑客，剑客只是轻轻扫了一下小弟，小弟就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躲到了朴信的身后。 “我看你还是个明事理的人，一起喝一杯怎么样？”剑客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对朴信说道。 朴信自然也没有客气，直接坐了过去，两个人一杯一杯的喝着。剑客的剑就摆在桌子上，古朴，没有任何装饰，朴素的有些丑陋。再看一眼自己的剑，朴信忍不住有点得意。 “你想看看我的剑吗？”剑客注意到朴信的目光，不经意的问道。 其实朴信是有些自负的，他不相信这样一个朴实无华的剑能有多大的本事，剑客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的笑了。 “剑不看外表，而是看内涵。”剑客抚摸着自己的剑，对朴信说道。 微微蹙了一下眉，朴信取出了腰间的剑，缓缓的抽了出来，剑气已经包裹了他的全身。的确是少年有成，剑客看着朴信，知道自己并没有看走眼，只是江湖上并不缺这样的人。 那是朴信第一次惨败，十招不到，他就被剑客挑飞了剑，剑客朴实无华的剑架在了朴信的脖子上，剑客的脸上极为平静，无悲无喜。 比起惊讶不甘心的小弟们，朴信显得镇静很多，他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剑客，这个人无意给他的自尊心狠狠一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里多得是高手。 “你是谁？”朴信记得自己是这样问他的。 “无名之人。”剑客收了剑，语气甚至都没有任何改变。 重新坐下，朴信没有了刚才的狂妄。剑客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的人，见过太多剑客，也见过太多的少年。 “我多长时间可以打败你？”朴信突然问道。 “你自己觉得呢？”剑客并没有回答，而是喝了一口酒，笑着看着朴信问他自己。 “三个月。”朴信信誓旦旦的说道：“要不要赌赌看。” 轻轻一笑，剑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也给朴信斟了一杯，两个人的杯子碰撞了一下，喝了下去，这个赌局算是成立了。 这三个月里，朴信把自己关进武馆里，钻研剑客给他的剑谱，惠天每天给他送饭的时候，都能看见眉头紧锁的朴信手里拿着一柄剑，不停的练习着。剑客依然每日放荡形骸，喝着酒，偶尔指点一下朴信的剑法，依然只用十招，就可以把朴信打翻在地。而每每这个时候，朴信都会拍拍身上的土，重新站起来学习。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朴信和剑客对决的那天只有惠天一个人在场。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胜者留名，败者丧命。 剑客用的依然是那柄朴实无华的剑，朴信用他从黑市上买来的宝剑，两个人从白天打到了晚上，又从晚上打到了日出。日出的那一瞬间，朴信的剑穿透了剑客的心脏。鲜血溅出了那一刹那，太阳喷薄而出。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剑客有些欣慰的笑了，缓缓的倒在了地上。朴信蹲下去，合上了他的双眼。 “小信，你赢了。”惠天走到朴信的身后，温柔的对他说。 那天两个人埋了剑客，立了一个小小的碑，两把剑立在剑客的坟前，朴信坐在那里，不知道着思考什么。天渐渐黑了下来，朴信拿起了剑客的剑，转身离开了剑客的坟，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再后来，天杀团出现在中原，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谁出价最高就为谁办事，网罗天下最优秀的杀手。 老先生去世的时候，依然是下着大雨，朴信赶回来的时候，老人已经入土，老人悬壶济世一辈子，很多人都来送他，只是肯为他守坟的，终究只是惠天一个人。朴信撑了一把伞，挡住了惠天头顶上的雨。 “小信，从今天起，我没有一个亲人了。”惠天回头看见朴信，瘪瘪嘴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压抑了这么久的感情终于看见了可以释放的人，朴信蹲下来把惠天搂紧了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怎么会呢，你还有我呢。”朴信温柔的说。 “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惠天在朴信的怀里，委屈的说道。 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朴信握住了惠天的手。那天以后，小镇上的医馆也关了门，小镇上的人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两个曾经的少年。 “你说过不离开我的。”惠天扑倒了动弹不得的朴信身上，落下了眼泪。 鲜血从朴信的口中滴落，打湿了衣衫，也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聚成了一小片血泊。 “没想到千戎的三王子为了杀我，竟然使用这样的招数。”朴信看着楼破，微微皱了眉说道。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仇人，你一个人，绝不可能和这么多人抗衡。”楼破平静的看着朴信说。 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江湖，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都是对自己的残忍。楼破握紧了白桑的手，所有之前经历的事情都在现在结束，只是他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只是疲惫。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这一夜究竟死了多少弟兄。 “今夜，好玩吗？”朴信低下头看着惠天，扯出了一个笑容问他。 轻轻点了点头，惠天擦掉了眼泪，脑海中拼命的思考着要如何救他。惠天知道自己是医生，他救过那么多人，也一样可以救下朴信的命。六个削尖了的铁棍刺入朴信的身体里，惠天知道这根本是神仙也难救，但是他不甘心。 “小天。”朴信把手抚上了惠天的脸说：“好好活下去。” 虽然不甘心，但是好像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的确是自己输了，朴信看着渐渐升起来的太阳，想起了多年以前剑客死在自己手上时候的笑容。朴信也微微的笑了，缓缓的放下了手。 惠天惊恐的抬头看着朴信闭上的眼睛，眼泪疯狂的掉了下来。在他心里，小信一直是最强的，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输了。双膝跪在地上，惠天呕出了一口鲜血，刚刚宫雨的那一击伤了他的要害，强撑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缓缓的倒在了朴信的身边，惠天无奈的看着朴信喃喃的说：“对不起，没有你，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提起什么兴趣，我不可能自己活下去。” 太阳渐渐升起来，每一个的脸上都是疲惫，白桑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铁链，靠在了楼破的怀里，楼破搂着白桑的肩，收紧了手臂。擦了擦脸上的血，大家互相看着，都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终于，结束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却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这一夜过的太漫长，所有人的脸上都交织着汗水和血。大家呆呆的看着依然站立没有倒下的朴信，各自都怀着不一样的情绪。 终于不用在担心有人会伤害楼破了，白桑双手环住了楼破的腰，这一夜真的是太累了，白桑微笑着，倒在了楼破的怀里。 “小桑。”感受到怀里突然沉了一下，楼破低头叫着白桑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他，白桑缓缓的向下倒去，楼破心中一惊，急忙抱住了已经倒下去的白桑。白桑脸色苍白，嘴唇泛起了深深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