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复苏
精神世界的沙尘溢出，将现世染上了一些厚重的气息。 “居然一下子就被人看出本质……”米道尔像是自嘲一样叹息着，接着融入了天空降下的流沙，或者说是自身化为了一捧尘埃。 贝伦看着消失的米道尔，脸上毫无表情。 “贝伦！”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莉娜等人正好到来。 “啊！那……那是什么！”娜卡有些惊诧的看着天空。 天空中，有一处仿佛是通往虚无之地的空洞。 沙尘正在从空洞里溢出着，过了一会，大概是沙尘流尽之后，才仿佛幻象一般消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莉娜心里没底的问。 贝伦摇了摇头。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米道尔是什么来路。只不过在交手的时候，感觉到了对方和魔族完全不同的本质。并不是由完全的精神，更像是将灵魂储存到了人偶中的生物。所以没有选择用崩灵裂，而是用了龙破斩。 米道尔显然也知道贝伦的真正来路。所以用的是崩灵裂。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交手的时候米道尔刻意慢了一分，让崩灵裂降临的时候被贝伦所躲开。否则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输掉。 “算了，反正现在强敌应该已经被解决掉了吧。”高里说道。 “是啊……啊！差点忘了！”莉娜说道：“不管了，你听好，我没时间慢慢解释，总之有个帮我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人，现在有危险了。我多多少少欠他一点人情，你们跟我一起去救他好吗？” 莉娜是对高里与娜卡说的。毕竟杰路刚帝士的事情贝伦也已经早就了解了。 “呃……嗯，好吧。”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接着莉娜答应了一声，先行向之前杰路刚帝士跑去的方向冲了过去。娜卡和高里也跟了过去，而贝伦则并没有立即跟去。反而是先确认一般看向了之前的位置，在没有任何变化之后，才跟了上去。 这次的事情总是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即使是她，此时也不由产生了一些疑惑。 …… 与此同时，杰路刚帝士一方。在面对数量极多的敌人的攻击下，他毕竟还是颇为棘手，被迫陷入了苦战。只好以巷战的方式逐个击破，由于距离太远加上专心致志的缘故，贝伦那里的sao动都没有给这伙人太大的印象。 在莉娜等人来临的时候，他正在试图攻击螳螂人和死灵骑士。 高里握着光之剑，不由分说地先把身边的死灵骑士砍倒。 “唷呵——我们来帮忙啰！”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情势一举逆转。 雷藏的部队开始逐渐退去。 剩下的食人魔和狂战士们，数量一个个减少。 “唔！” 迪尔齐亚低低地吼着。 然后—— “唔？” 这回换杰路刚帝士出声了。 莉娜几个停下脚步。 “……嗯？” 迪尔齐亚转身向后，露出欢喜的表情。 “罗帝玛斯！” 没错—— 出现在那里的，正是手执长戟的中年剑士罗帝玛斯，以及一个没看过的面孔——一位相当英俊的中年大叔。 “来得好啊！真是帮了个大忙！” “这么一来两边就势均力敌了。” 螳螂人说。就在这时—— 罗帝玛斯一言不发地，给了迪尔齐亚一拳。 把兽人轰轰烈烈地打飞到半空中，撞上附近的一棵树，发出巨大的声响。 接着——就一动也不动了。 “罗、罗帝玛斯，做什么！” 螳螂人慌张地说道。 “你疯了吗！” “我才没有疯！” 罗帝玛斯踏着重重的步伐向前。 “我立誓要对杰路刚帝士大人忠诚，对什么莫名其妙的赤法师雷藏，可不用讲求什么道义！” “你……你这家伙！” 螳螂人盛怒之下向他扑过去，不过下场恐怕也只是白白牺牲在长戟之下而已。 “唔喔！” 罗帝玛斯吼叫的瞬间——胜负已分。 螳螂人的身体，被他精采绝伦地拦腰斩为两截。 下半身还继续维持原样地跑了几步，直到撞上树干跌倒。 上半身落在地上，抽搐了很久之后，才终于不动了。 不用说，剩下的喽啰们当然是作鸟兽散了。 “我先跟你道个谢吧——多谢帮忙。” 杰路刚帝士看向高里说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嗯，不用谢啦。” 高里含糊地笑了笑。 “……不过，你们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杰路刚帝士转身向中年剑士他们说。 “没什么好顾忌的。” 那个英俊的叔叔说。 “抱歉了，罗帝玛斯，佐鲁夫。让你们扯进这种没意义的事。” 佐、佐、佐……佐鲁夫？！ 这么说，那个木乃伊的真面目，就是这个英俊的中年人！ ——莉娜大吃一惊。 这个时候，贝伦也已经到来。不过还是被一如既往地忽略了。 …… …… “——就是这么回事。懂了吗？” 当说明告一段落时，背后的夕阳正逐渐没入大地。 “懂了吗？” 莉娜再次问道。 高里没有回答。他呆呆坐着，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 其他人也通通瘫坐在地上。 看来是白天那场战斗太累人了吧…… “……不过，你……” 罗帝玛斯用疲倦的声音说道： “你的话还真是多啊……” “是吗？”莉娜奇怪的看着自己。 所有人一起重重地点头。 ——这样啊？ “……嗯，不管怎样，至少大家应该也了解状况了吧？” “……心理和情景的描述姑且不论，故事的重点倒是大致可以了解。” 高里站了起来。 “那我想问你——” 杰路刚帝士跟着起身道： “你会把贤者之石交给我吗？” “不会。” 高里毫不犹豫地说。 “——这样啊。” 杰路刚帝士的话中明白表露着敌意。而在这敌意还没完全散发出来的时候—— “纳尼！莉娜你这混蛋！把贤者之石交给高里了吗！” 娜卡跳了起来。 “是啊。难道会交给你这家伙吗，到时候恐怕你先偷藏起来独占了吧。哼！” “可恶！即使相信才见面不久的陌生人，也不相信已经有了几年友情的我吗！” “谁和你有几年友情啊！” “……” 杰路刚帝士无视了两个人，看向了高里： “你这家伙，想跟我作对吗？”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作对，只是我也不会把贤者之石交给你，一个是要治疗眼睛，一个要报复。要是用在这种自私的目的上，贤者之石会哭的……再说，我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你和雷藏设计的骗局。” “——果然，我就猜到你会这样讲。对你这种心理，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杰路刚帝士飕地一声拔剑出鞘。 “看来还是只能用这个方法……” “是啊……” 高里也跟着握住剑柄。 佐鲁夫和罗帝玛斯站到杰路刚帝士左右。 “你们退开吧。” 罗帝玛斯微微苦笑着，后退了一步。 “啊～哈哈哈哈！又要打架了吗！”娜卡站到了高里前面，反而把他的视线挡住了：“来吧，三对四！你们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娜卡大笑着，结果被莉娜抓着后颈拖到了一边： “都给我住手！！！” 莉娜扯开嗓门大吼：“该适可而止了啦！我也很想看你们几个人交手打的你死我活，不过现在还有其他该做的事情吧！” “的确。” 说出这句话的人，意外的是贝伦。 “我们的敌人是雷藏，作为有着数千年历史的雷藏。单纯凭借贤者之石是没办法获胜的。况且，在之前我已经探测过。贤者之石并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目前为止以我看来，在我们这些人中，只有莉娜有这个资格。” “诶？我吗？”莉娜意外的说。 而且，她更意外的是贝伦居然仿佛像是变了个性格一样。或者说，给人的感觉从之前出现了一些偏差。虽然声音与语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只有这家伙……”在娜卡还想说话的时候，贝伦道：“况且，由于以前出现过魔导士借用贤者之石摧毁国家的事实。它早已被当时著名的贤者所封印，凭借你们也是没办法解开封印的。” “啊——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后继者，这位小姐说得一点都没错。” “！？” 话声响起。 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场的人都有所了解。 那个连杰路刚帝士也畏惧的人物—— “雷藏！” 高里喊出了他的名字。 “好久不见了。不过这些客套问候还是免了吧。我的用意——不需要我说，你应该也知道吧，嗯——高里先生，是这名字没错吧。” “你是说贤者之石吧。” “是啊——啊，请不要轻举妄动。要是我把这根插在她颈子里的针再往里面推一点，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突然出现的雷藏，居然一瞬间就劫持了莉娜。 虽然可以了解得到雷藏一定事先用了什么咒术，但能做到这个份上，确实有着足够让人吃惊的本领了。 “什、什么！” 莉娜不禁屏住呼息。 “莉娜！” 娜卡握住了短刀，在惊讶于雷藏力量的同时，更多的是对莉娜的担心。 “他只是说说而已！不要给他！”杰路刚帝士的声音近乎哀号。 他一心希望高里不要交出贤者之石，所以才这么说。 雷藏究竟是不是在唬人，杰路刚帝士自己应该最清楚。 当然，没有人会相信杰路刚帝士说的话。 莉娜心中极度紧张，汗水顺着面颊流到下巴，汗珠点点滴落。 “为什么你要这个东西？” “她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我希望眼睛能够看见东西——只是这样而已。”看来雷藏这家伙还真是在他们这里藏了一个下午。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莉娜战战兢兢地开口问。 “我再怎么说，你们这些眼睛看得见的人也不会了解吧。”雷藏说道：“如果你真的想了解的话，我可以弄瞎你的眼睛试试。当然，即使是这样，你们大概也无法真正体会一出生就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我的处境。” 莉娜闭上了嘴。“至于高里先生所说的。” 雷藏转过身去看向高里： “如果你真的认为‘治疗眼睛’这种理由无法使用贤者之石的话，那贤者之石诞生的意义又会是什么？用它造福众生吗？还是毁灭魔族？这种事情，即使是白法师也无法做到。” 雷藏说话的同时，目光已经移动到了贝伦的身上：“是吧，白法师的后裔。” “……什……什么！” 在场的人都几乎惊讶的喊出声来。尤其是娜卡，仿佛是不可相信一样看着贝伦。 “你，你刚刚说什么？贝伦不是麦格纳斯的……”娜卡的话说到一半，突地戛然而止。 确实，贝伦从没说过自己的先祖是麦格纳斯。 而在不久之前，说到自己擅长的魔法的时候，也出人意料的说自己最擅长的是“精灵魔法”。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贝伦不成了自己的姐妹！ 娜卡呆滞地看着贝伦，知道听到了莉娜的声音，才骤然醒转。 “你在说什么！”莉娜问道。 “如我话中所说的，看来连白法师都已经和魔族达成了一定的协定。以至于萨因那家伙会背叛我，现在的话，应该已经可以正式确认了。” 雷藏说道： “这位小姐，应该就是白法师贝伦卡的继承者。你还真是和你的祖先给人极为类似的感觉，仅仅有一丝不同，不过魔力方面还真是差的太远了。” 他继续说道： “……当年，我和白法师见面的时候，她前往了魔族的封神结界。之后从封神结界中传出了极大的震动。现在看来，那时候里面的确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吧，比如和某位龙王联手什么的，魔族自身可是充满着不信任啊。而现在我面前的这位小姐，应该就是继承了已陨落的贝伦卡大人的魔力，而维持‘精灵魔法’没有消失的‘后继者’吧。” 这时，娜卡等人也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精灵魔法是根据白法师贝伦卡·斯泰露的魔力诞生的魔法。 换句话说，如果白法师真的已经灭亡了的话，精灵魔法本来也将会不复存在才对。但这一千年来精灵魔法却仍然存留着。本来一向为人所接受的传言是“白法师贝伦卡”被封印在什么地方，或者是隐居在了什么地方。现在来看的话，应该仅仅是她的魔力在一直流传吧。 “连那位大人都没有什么完成造福众生的心愿，更何况是我。” 雷藏看向高里：“来，把贤者之石——” 高里愣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知道了。” “不要给他！”杰路刚帝士正想阻止，却被娜卡拔出短刀拦到了一旁：“住手！……高里，快把贤者之石给雷藏！” 莉娜愣了一下。 “这不是当然的吗！” 高里从怀中掏出奥利哈尔根的神像。 然后，神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雷藏伸出右手，把它接个正着。 “哈哈，真的——真的拿到手了！” 雷藏的语气变了。 话中隐含着的喜悦。 “放莉娜走！” “啊，别急。我马上就放人……” 啪锵！ 在雷藏手中，神像上那层封住魔力的奥利哈尔根忽地碎裂。 里面露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 不管从内行人或外行人的眼光看来，都只是块状似煤炭的不起眼石头，但它确实就是贤者之石。 石头的力量与雷藏的法力相呼应，把无法用魔法打破的奥利哈尔根都击碎了。 神像外的奥利哈根金本来算是封印的一重。如贝伦所说一样，在场的人即使是贝伦本身想打破封印，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但是对雷藏而言却像是极为轻松一样，或者说，雷藏这家伙似乎根本就不是用蛮力打破封印的。 “喔喔……是这个！就是这个！” 雷藏在莉娜的背上猛力一推。 “——噢！”莉娜跌跌撞撞了几步，好不容易站定。 手伸到后脑杓，把露在后颈外面的细针一口气拔出来。 她打了个冷颤。 全身一阵恶寒。 莉娜不禁想：虽然不会痛也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但是刺入我后颈的部分，长度大约和大姆指差不多。这样居然没有送命。 ——也就是说，雷藏居然有这样的能耐。 “你的选择是对的。”雷藏说道：“就算没有莉娜这个人质，我还可以将人类的城池当做人质。你们也应该知道，那些废物魔导士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想摧毁几个国家根本就没什么难的。” “可恶！不要太得意了！这次我们可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你遂愿了！” 高里拔出了光之剑。 虽然之前为了莉娜的安全不得不将贤者之石交给雷藏，但是他们却并不是真的认同了雷藏。 即使雷藏有贤者之石，如贝伦所说的，贤者之石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单凭“红法师”的威名，或许一个人确实很难胜利，所有人一起的话就不一定了。 而且这个时候，杰路刚帝士也和高里一样，念起了咒语。 毫无疑问，一个默契的合作协议定了下来。 但是雷藏却并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 他举起了贤者之石，然后—— 把握着石头的右手举到嘴角边。 “这家伙！该不会！——”莉娜失声喊道。 果然没错。 雷藏毫不迟疑地，把手中的东西吞下。 ——来了。 贝伦握住了蔷薇花环。 心中开始跳跃起了不安的神彩。在之前和米道尔一战之后，她感觉自己从精神世界处被添加了什么事物。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米道尔之所以故意推迟了崩灵裂的释放时间，但是却以其他咒文将什么事物送入了还是人偶状态的贝伦的体内。 但是，现在这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她的目的毫无疑问已经将要达成。 本来以为雷藏要复活夏布拉尼古德应该是在什么布满了魔法阵的地方的。 但是……现在看来的话，很可能他们的脚下就是魔王夏布拉尼古德的封印之地。 ——在夏布拉尼古德复活的一瞬间，吞噬掉它。 这是贝伦的打算。 即使是魔王，在无数年的封印中，也不会一解除就恢复完全的魔力。其“概念”与“魔力”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事物。 “唔哇！” 突然刮起一阵强风。莉娜不由得用斗篷把脸遮住。 “唔、唔……”所有人都被狂风压得难以前进。 这……怎么会。 贝伦抬起头，虽然脸上仍然是毫无表情，但是心底却像是有另一个人传达出了惊讶的神色一般。 吹袭而来的并不是风。 那是强烈的瘴气，强大的吹拂力道，有如被物体撞击的力量。 在瘴气漩涡的正中央，雷藏一个人狂笑着。 能引发这种强烈的瘴气，绝非是毫无「魔力」，只剩「概念」的虚弱之物。 难道说…… ——夏布拉尼古德并不是被封印在地下！而是被封印在雷藏的体内！！！ “啊——” 这时，杰路刚帝士施法也已经完成了。 蓝色的火柱包围了雷藏。 不过，效果也就仅止于此。 杰路刚帝士施的是什么法术已经无所谓了，总之一点用都没有。不如说，也许现在所有人联合在一起，也很难奏效。 雷藏带着更加狂妄的笑容大喊： “哦哦——我看得见了！我看得见了！” 然后，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早已有所猜测的贝伦在外，莉娜甚至倒吸了一口气。 这时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的事情——人类转变成一个完全异样的东西。 雷藏睁开眼睛。 眼中露出来的，是泛着红光的黑暗。 封在他双眼之内的，是一对有如红宝石般血色的眼眸。 “唔呼，唔……哇哈哈哈哈哈！睁开了！眼睛睁开了！” 雷藏脸颊的rou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露出了底下的白色物体。 “——什么？！” 有个人大叫——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那个大叫出声的人到底是谁了。 啪嗒。 这回是额头的rou。 然后—— 他真正的身分已经昭然若揭——雷藏闭合的眼睛里封住的东西，或者说是「魔王」夏布拉尼古德。 现在雷藏的脸，已经变成一张眼睛部分嵌着红宝石的白色石面具。 而覆盖着全身的红色袍子，也变成某种硬质的东西。 轰！ 山崩地裂的声音传来。 雷藏整个人骤然变大了几倍，从里面开始凸出了红色的躯体。 “该不会——” 杰路刚帝士也只能叫苦。 他也发现了。 「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在此地重新降临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