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茵蒂克丝
七月20日的深夜。 栅川中学女子宿舍中，泪子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被白色丝线穿了起来，正在摇晃着的“御守”。 泪子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护身符，脑袋里渐渐开始变得混乱了起来。 ——“jiejie要成为超能力者了吗？好厉害啊！”弟弟。 ——“啊哈哈，那当然啦！”自己。 ——“……泪子，其实就算是现在我也很反对你去那里的。”老妈。 ——“哈哈，你老妈就是喜欢乱担心。”老爸。 那个时候，年少的她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黄昏下，泪子坐在秋千上，“随意在脑袋里做什么改动之类的，果然还是觉得很吓人啊……” “都说了一点也不可怕的了！” 佐天泪子反驳了一句，接着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轻轻的握住了： “老妈……” ——“给，护身符。” ——“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的话，立刻回来哦。比起什么超能力来说，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 ……… 佐天的视线忽然变得很模糊，感觉泪水似乎从眼眶中涌出。 “什么嘛……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会搞出这种懦弱的事情。” 泪子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学园都市，这个以超能力为主的都市，接连遇到了初春、贝伦、御坂学姐、白井同学……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完全没能力帮助任何人。 既没有初春在电子领域上优秀的成绩，超能力也几乎没有，而且在魔法方面的才能似乎也一直迟迟没有进展。 以前的事情，就仿佛电影一样从她的脑海中回想了起来。 第一次遇到初春的时候。与贝伦成为好友的那个黄昏。结识御坂学姐、白井同学的那天。银行抢劫的事件。虚空爆炸的事件。以及今天看到白井同学与初春那么努力，甚至白井同学还为了帮助自己在使用了“幻想御手”的能力者的手下受了伤，虽然最后抓住了犯罪者，但也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不知道还有没有见弟弟的胆量呢。” 明明和我一样是国中生。 和我一样的年龄。 和我一样是女孩子。 但是无论是初春、贝伦、御坂学姐、白井同学。却都仿佛与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佐天泪子放下护身符，从怀里拿出了手机。 里面装着的是名为“幻想御手”的音乐程序。 …… …… “……上条，老师觉得让她穿那件衣服实在是说不过去。” 那件衣服，指的是那件钉满安全别针的修道服“移动教会”。 虽然茵蒂克丝被守护神殿所治愈了，但是却发了高烧——由于这个是人类身体自动补充体力的自然反应的原因，就算是斯泰露也没办法治愈。 不如说其实贝伦卡自己的身体状态就和茵蒂克丝差不多，只是由于精神与灵魂借助身体方面的功能并不多，所以即使是不适用魔力也不会对她的生活有太大的影响。但茵蒂克丝不是，所以她只能依靠这个世界的医疗手段，或者是自然修养来渐渐恢复过来。 “是啊，我也觉得那件修道服很过分……但话说回来，为什么‘爱抽烟喝酒的成熟大人睡衣’，穿在茵蒂克丝身上会那么合身啊？你们真的有年龄差距吗？” 小萌老师（年龄不详）正感到错愕，躺在床上的茵蒂克丝又落井下石般说道：“……别太小看我！其实这件睡衣让我胸部觉得很紧！” “你……你们……这样不可以喔！太小看老师了！” “你又没有胸部，怎么会觉得胸部很紧？” “……” 被两位淑女狂瞪的上条，反射性地五体投地道歉。 “上条。” 忽然间，小萌老师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也许那其中还有几分担心吧： “虽然我不太相信你说的那些像是漫画里情节一样的‘魔法师’之类的话，但是既然是在学园都市内发生的事情，我们身为老师就必须负责处理。大人本来就应该帮小孩子负起责任，老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遇到危险却放着不管。” 这些话，从月咏小萌口中说了出来。她明明没有任何能力，不具任何手腕，也不必负起任何责任。 她用那种如此理所当然的口吻，就如同拿最锋利的刀子砍在豆腐上，一定会将豆腐看成两段一样，“本来就该这样”的口吻。 “……真是……” …………真是拿这人没辙。上条在口中喃喃自语。 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面才会出现，连电影情节里可能都已经绝种的“老师”，上条在说短不短的十几年人生当中，也只遇到这么一个。 所以………… “如果老师是个和贝伦一样的‘魔法使’，甚至是超能力者，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也卷进来。但是，老师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再陷进来了。” 上条也坦诚以告。 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为了自己而受到伤害。 小萌老师沉默了片刻。 “哼……不要以为若无其事地说这种话，老师就会被你唬住哦。” “……老师，你突然站起来是要去哪里……？” “给你缓刑一下，老师今天太困了，所以要去睡觉去了……” “还有？” “……老师醒了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上条你可不可以因为老师忘记就故意不提哦？” 小萌老师说完，似乎笑了一下。 房门开关的声音响起，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上条先生，如果可以的话。”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贝伦卡。 这个时候，当麻才想起，这次帮了很大忙的少女其实还连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没弄清楚。 “……呃，这件事情其实是…” 正要说话的上条被茵蒂克丝接过了话头： “那个，没弄错的话你应该也是一个‘魔法师’吧。” “………准确的说，是‘魔法使’（使用魔法者）。我所了解的知识，都是来源于‘奇迹之馆’的魔法书中，并不能说是这个世界的力量。” “是啊，如果你是‘魔法师’的话，现在我可能已经被你抓起来拷问了吧。” 茵蒂克丝微笑着说道。 “呃……” 上条也想了起来。 这孩子的记忆中，似乎有“十万三千本魔导书”的存在，可以让一个人成为魔神的知识量。不过他倒是不相信贝伦卡会那样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那样认为。 但一想到茵蒂克丝，他也开始犹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给斯泰露。 “那……” “你应该和那些教会的家伙们交手过了吧……他们在追杀我，因为想要我的十万三千本魔导书。” 还没等上条说话，茵蒂克丝反而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 “我是禁书目录（index）。” …… ……“基督教原本只有一个，后来却分裂成天主教与新教、罗马正教、俄罗斯成教、英国清教、聂斯多留教派、阿塔那修斯教派、诺斯底教派……那是因为宗教被搀杂了‘政治’因素。分裂、对立、斗争──原本信仰相同的人们，互相变成了‘敌人’。虽然信仰相同的神，但是却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修女在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开始对着上条和斯泰露说起了这些话。 “……失去交流后，各教派经过独自的进化，发展出自己的特色。随着国家局势与风土民情不同，宗教也会跟着改变。”茵蒂克丝轻叹一口气继续说：“罗马正教的特色在于‘世界的管理与营运’俄罗斯成教的特色在于‘神秘主义的审核与消除’而我所属的英国清教则是……”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因为英国是魔法盛行的国家……”茵蒂克丝如同诉说痛苦的回忆般说着：“……所以英国清教在狩猎魔女、异端审问、宗教裁判等……关于‘魔法师’的文化与技术方面，特别发达。” 即使是今天，英国首都伦敦依然有数个以魔法结社自称的“公司行号”。至于只有名义而没有实体的幽灵公司，其数量更是十倍以上。而原本是为了保护市民不受“潜藏在城市中的坏魔法师”危害而进行的错误尝试行为，最后竟发展成“屠杀与处刑的文化”。 “英国清教中，有个特别的单位。” 茵蒂克丝如同忏悔自己的罪状般轻轻诉说着： “为了对抗魔法师而研究魔法，并研拟制胜策略的‘必要之恶教会’。”现在的茵蒂克丝真的就如同一个修女，继续说道：“不了解敌人，就无法防御敌人的攻击。但是，一旦理解了污秽的敌人，自己的心灵会被玷污；一旦接触了污秽的敌人，自己的身体就会受到玷污。所以将这些‘肮脏’工作一手接下的，就是‘必要之恶教会’。而其中的核心就是我记忆中的十万三千本魔导书” 茵蒂克丝看了一眼贝伦卡，说道： “你应该知道吧，所谓的魔法就是些类似公式的东西，所以只要透过逆向推算，就可以中和敌人的‘攻击’。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十万三千本魔道书记在脑中的原因……只要知道世界上所有的魔法，就可以中和世界上所有的魔法。而我头脑中的魔导书，也因此成了所有魔法师梦寐以求想要的得到的东西。” 修女用沉重的声音说道： “如果学会了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所有知识，就可以颠覆世界上一切法则。我们称这种人为魔神。” 并不是指“魔界之神”。 而是指完全掌握魔法，已经进入神之领域的魔法师。 魔神。 ……开什么玩笑。上条不知不觉咬紧了臼齿。看茵蒂克丝的模样就知道，她也不是自己愿意把十万三千本魔道书都装进脑袋里的。上条想起了史提尔的火焰。她只是为了减少牺牲者而已，那是她唯一的生存意义。无视于她原本好意的那些魔法师，让人很不爽。而将她视为“污秽”的那些教会，也很让人不爽。这些家伙都不把人当人看。但是让上条最不爽的，是茵蒂克丝明明眼中看见的都是这么自私的人，为什么却依然可以如此为他人着想？ “……对不起，现在才将这些事情告诉你。” 茵蒂克丝对上条道歉道。 …… 贝伦卡的心中掀起了一丝波澜。 十万三千本魔导书。 几乎容纳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魔法知识吧……就算是奇迹之馆里，虽然有着近百万本的书籍，但是大多数都是日志、小说、诗歌。其中的“魔法书”“魔导书”一共有没有十万三千本都很难说。 贝伦卡的心里，也产生了一些名为“求知欲”的想法。 不如说，为了解析上条当麻力量，也得要了解魔法。她之前也没有对那个火焰的魔法师赶尽杀绝，而只是留他在那里自生自灭，也多少有一些想要引来别的魔法师的意思。 “鬼……鬼扯！我听你在鬼扯！” 这个时候，上条的声音让贝伦卡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他对茵蒂克丝吼着： “开什么玩笑，太小看我了吧！教会的秘密？十万三千本魔道书？是啊，的确很夸张！的确很难令人相信！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无法相信！” “但是……”上条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那又怎样？” 茵蒂克丝眼睛睁得大大的。 小小的嘴唇似乎想诉说什么似地拼命颤抖，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太小看我了！难道只不过看了十万三千本魔道书我就会讨厌你？魔法师找上门来的时候，难道我就会丢下你自己逃走？开什么玩笑啊，我要是那么怕事的人，打一开始就不会跟你有瓜葛啦！” 上条只是想帮忙而已。他只是不想再看到茵蒂克丝受到伤害，如此而已。但是，茵蒂克丝愿意选择保护上条，却从来不让上条保护自己。上条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请帮助我”。 这一点，让上条很不甘心。 “……你为什么不多相信我一点？为什么要那么看不起我？” 就是这么简单。就算没有右手的力量，就算只是个平凡人，上条也没有理由退却。 他绝对不会退却。 茵蒂克丝有好一段时间，茫然地抬头望着上条的脸。 忽然，她眼角泛出泪光。 简直像冰块溶化似的。 为了不哭出声音，茵蒂克丝的嘴唇拼命忍耐，轻轻颤抖，咬住了原本拉到下巴的棉被。如果不这么做，或许她会像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嚎啕大哭吧。因为她眼角的泪滴是如此大颗。 她的哭泣，应该并不只是因为被刚刚那些话所感动。 上条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说的那些话没那么有影响力。想来应该是他的那些话，让茵蒂克丝压抑已久的情绪一口气爆发出来而已吧。 ……看到这种情况，魔法使稍微有些愣神。 贝伦卡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句话就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不过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她却暂时压下了自己的求知欲。 总之，先不论直接获取这十万三千本魔导书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就算是可以用什么提取记忆的术式，斯泰露或许也会有些犹豫吧。 提取记忆、破坏别人思维的术式，一向是“魔法使”中的大忌。就连那些有着特殊意义的“巫师”也不会轻易使用。 而且，看到了上条当麻这个样子…… …… …… 与此同时，距离六百公尺远，某栋混居公寓的屋顶。神裂望远镜从眼睛上移开。 看到茵蒂克丝没事，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的情形很糟。 没想到在茵蒂克丝身旁的魔法师有那么强的实力，仅靠她一个人，还真有些麻烦呢…… 神裂火织考虑着。 她想起了史提尔，在她赶到那个宿舍，救起了史提尔的时候，那个火焰魔法师几乎差点丧命。 就算是魔法师，但身体还是“人类”的，如果不是与火焰接触的很久，大概一下子就会被“猎杀魔女之王”烧成灰烬吧。 即便是现在这样，他还是一个几乎半死的状态，被送到了医疗设备那里去修养了，估计短时间内是没什么战斗能力了。 神裂火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就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都一同呼出一样。 ——不管怎么说，最近几天还是先让那孩子休息一下吧。 她从楼顶一跃而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