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行路迟迟
几个月来魏增一直行走在燕北的土地之上,将家乡如今的景象尽数记在心中,魏增也踏上了回归的道路。╮ 本来途经安云到达毅山,是最近的一条路,但身处铁血军的腹地也是十分危险的,魏增只能选择进入漠北,然后从漠北回道毅山。 秋去冬来,寒风渐紧,本来就荒芜的土地上,现在更是几里都见不到一个人。魏增一行人走在这片逐渐被冰封的土地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寻找人家住宿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燕北虽然不富裕,但以前也有不少人口,如今遭受了战乱,整个燕北东部就成了这个样子。铁血军和瑶东人常年在这里交战,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能走的人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魏增忍不住说道。 “战争实在是一大祸害,让繁华变为灰烬,让生民流离失所。但如何才能终结战争,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难题。”韩桃子说道。 “其实再往东走上几百里,到了四清海边上,还是挺安宁的。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要不是经常有外人到那里去,我可能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温第回道。 “一个人生活的范围其实是很狭窄的,方圆几十里,恐怕就是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踏出的地方。和平是很顽强的,哪怕在战争到来的前一天,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和平也是脆弱的,一旦失去,就像这里一样,几年,几十年都难以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没有失去和平的时候,人人都感觉自己很强大,仿佛无尽的混乱,只是任他们挥的舞台,建功立业只是一挥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只是失去了和平之后,一个人就如同蝼蚁一般了,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获得一点生存的权力,但这点生存的权力,也是很渺小的。”魏增不无感慨道。 “既然战争这么可怕。为什么会有战乱呢?争权夺利又为了什么呢?我实在是不明白呀。”韩桃子不解道。 “因为不公平和不公正,让人们的内心无法安定。于是为了安全,为了强大,或者只是纯粹为了报复别人,就起了无尽的争端。如果天下的一切都是均平的,自然就没有会对现实不满,人心得到了满足,自然也就安定了。”魏增回道。 “是这个样子吗?那魏将军你现在满足了吗?”韩桃子看了魏增一眼,她看到了几许挣扎,于是反问道。 “以前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但是命运让我失去了太多,我没有堕落,于是便学会了坚守。一份心中的坚守,让我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以前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奋战,将敌人消灭掉,将威胁清理掉,那么我坚守的一切都将能够让我满足。 “我因此得到了很多,我得到了被人羡慕的荣耀,我得到了高高在上地位,也得到了仿佛可以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权力。但我终究失去了这一切。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但我既然走错了路,那就走另外一条路好了,我相信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可以找到正确的道路的。”魏增说道。 “一份执着之心,终究会收获一些东西,但是不是心中所求的那些,却还是两说的。我以前一直以为学问是不该依附于权势的,就想寻找一个可以让学问摆脱权势的方法。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知识,一切权利,一切金钱,都应该用在为天下万民谋福利之上。我不喜欢权势,因为有权力的人争来争去,让世界很不安宁。但我现在也明白了,有知识的人,如果不把知识用在正道上,一样也是可耻的。学问没有罪过,权力也没有罪过,罪过的只是不能安宁的人心。”韩桃子说道。 “人心终究是有追求的,安宁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状态,不要刻意去寻求。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也不懂。但我只知道一点:努力活下去,努力活的更好,便是一个人最大的追求;努力让其他人活下去,努力让其他人活的更好,便能成为一个让人敬仰的人。”魏增说道。 “一个人努力活下去,努力活的更好,这很难吗?”韩桃子说道。 “努力活下去,努力活的更好,这一点也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一个人,努力活下去,努力活的更好。做一个人,是很困难的。正因为做一个人很困难,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去当禽兽,于是便有了这样一个不得安宁的世界。”魏增有些悲愤地说道。 韩桃子听了之后,只是静静思虑没有回答,似乎是这样一个道理,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温第在一旁听着两个人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心中早就已经不耐烦了,见韩桃子不言语了,便张嘴说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复杂?世间有善人,那就好好保护他们便是。世间有恶人,把他们消灭掉便是。我剑在我手中,我心在我胸间,谁能挡我道路?谁又能迷惑我的内心?” “温第你还这么坦率,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是我有些婆妈了。”魏增听到温第的话,心中的忧虑全部消去,一个微笑浮现在脸上,回道。 “不是你变得婆妈了。是你遇到了一个婆婆mama的人,被她带到沟里去了。哪有那么多的不明白,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对就做,不对就不做。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想做什么,也没有人逼你去做。”温第嘴一撇,眼瞄了韩桃子一下,然后一抬头说道。 韩桃子听了温第的话,一时也是好不尴尬,但想想她说的也不错,世间的事看似纷扰,其实就是那么简单。既然已经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那就努力去做好了,何必庸人自扰呢? “刘女侠说得对,是我婆婆mama了。对于一个勇敢的人来说,世间的一切本来就没什么可怕的,努力去做,四个字已经表达了一切。”韩桃子客客气气回道。 温第本想要韩桃子反驳,然后好好骂她一顿,能把她骂走,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但人家这么客气的回答,温第也不好无理取闹,便不再搭理她了,只是催着魏增快些赶路。 一路之上,四人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来到虞山脚下似乎就能更加安全,但是一伙黑衣人早就等在了那里,让前行的道路显得更加凶险。 重新回到漠北草原,刘新雨是很高兴,不再像之前一样小心谨慎,她又独自一人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 一路之上本想见识一些新鲜事物,但满目都是战争带来的凄惨景象,刘新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到的那些东西,也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心情一直都是压抑着的,对于她这样一个好动的少女,那又怎能受得了。虽然寒冷,虽然依旧苍凉,但独自驰骋,释放一下内心,也是十分畅快的。 只是当她来到虞山边上之时,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了几名黑衣人,马匹受惊向后一跃,差点把她从马上摔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打我的主意,你们可是找错主了。”刘新雨稳住马驹,当即将短剑拔出,指着这几人说道,并随时做好了,夺路而逃的准备。 只见这几名黑人站定之后,只是盯着刘新雨看,手中虽带着兵刃,但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几个人对视一眼,似乎拿不定主意,一人便走上前说道:“敢问小姐可是姓刘名新雨,乃是圣教先圣子刘宜的女儿?” “刘宜是我爸爸,你们想要干什么?”刘新雨回道。 “没有错的,我就说哪有一个人长得和圣子那么像。圣子女儿的也该是这么大了。”几名黑衣人说着,便跪下向刘新雨行礼。 “你们该不会是我爸爸以前的手下吧。可是你们不在关西,为什么在这里呢?”刘新雨心中警惕消失,将短剑插回剑鞘,问道。 “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圣教本来就是在关北兴起的,圣教中的许多人也都是关北人。只是为了追随圣子创立一番大业,我们才到了关西去的。如今圣子不在了,圣教人心也散了,我们便都回到了关北。几个月前有人见到小姐出现在虞山,我们就立刻前来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小姐了,看来我圣教中兴有望呀。”几名黑衣人面带着兴奋说道,说着说着,便都激动地留下了泪水。
“中兴圣教!你们想要让我当教派的圣子?可是教派都已经失败了这么多年,还能有复兴的希望吗?”刘新雨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方大友方长老一直都在关西活动着,在关北也有不少忠于圣教的兄弟。只要小姐回来振臂一挥,我圣教的兄弟都愿意替小姐效死的。”众黑衣人纷纷说道。 “你们的意思是说为了复兴圣教,要继续打仗,要继续杀人是吧,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刘新雨刚从燕北回来,战争的惨状历历在目,她又怎能立刻就答应这些人,去为了死亡教派挑起事端呢?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罪恶的,那些罪恶的人只有幡然悔悟,皈依主神,才有活着的价值。杀光那些罪人,用他们的鲜血洗刷他们的罪恶,没有了这些罪人,这个世界也就清明了。”黑衣人说道。 “这就是圣教的教义吧,以前我觉得没什么,但是现在却不能接受了。这个世界是罪恶的,但是把人全杀了,也是不对的。”刘新雨回道。 “小姐仁慈,这也是圣教的福分。其实也不用把人都杀了,只要让他们皈依圣教,自然就可以留下那些罪人的性命。只希望小姐能够回来,带领我们继续走下去。”黑衣人说道。 刘新雨心中无法决断,以前她一直都想逃出去,找到她父亲刘宜的旧部,然后带着这些人替她爸爸报仇。 但是如今仇恨已经消失了,一份偏执也被温第的侠义之心化解,她又怎能把当初的那些想法重新拾起来? “你们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一直四处流离,是不是很辛苦。”刘新雨问道。 “多谢小姐关怀,我们一点也不辛苦。当年为了传播教义,我们追随圣子,走遍大江南北,这点辛苦都受不了,怎能在圣子身边服侍?只是看着圣教一天天衰落下去,我们实在是无奈呀。”黑衣人回道。 “你们很坚持呀,一份执着之心到底是好的,但也要用在正道上。你们既然还认我,那我也愿意接替爸爸好好管教你们。我刚从燕北回来,现战争实在是太可怕,我会带着你们继续传播教义,但是从今以后不允许随便杀人,也不允许随意动战争,你们可愿意答应吗?”刘新雨想了想说道。 “只要小姐愿意回来,我们一切都听小姐的。圣教本来就是要人一心向善,杀人不过是教会那些罪人向善的一种手段,但既然小姐不愿意,那我们不去做便是了。”几名黑衣人回道。 “你们答应就好,我跟你们走便是了。”刘新雨说完,就要随这几名黑衣人一起走了。 就在这时魏增和温第出现在了天边,他们见到几名黑衣人挡在刘新雨的身前,立刻便冲了过来。 “那是魏增!是杀死圣子的元凶,杀了他替圣子报仇!”几名黑衣人认出了魏增,提起武器就要上前厮杀。 “你们都住手,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刘新雨骑马挡在双方之间,阻止双方交战。 “新雨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魏增问道。 新雨搭理都不搭理魏增,把头转向温第说道:“姑姑,这些人都是我爸爸的旧部,他们想要把我找回去,我今后要代替爸爸好好管教他们了。不过姑姑对我的教诲,我也一直记在心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女侠的,那份执着之心我也会用在正道上的。” 说完,刘新雨转头看向了魏增,咬了咬牙说道:“我本来该找你报仇的,但你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也不好杀你。你记住了,只要今后你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定会回来杀了你的。只要你一直像现在一样,上一代的恩怨,我也不想再提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