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前事不远终成忆
武冰心尾随徐昌平离开武家之后,阿龙一个人留在客厅,想起徐昌平临走时嘱咐自己的话,总有点交待后事的感觉,大哥是去献宝,按理说会领到封赏,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如此沉重?阿龙坐不住了,徐昌平神机妙算,既然这么说,那就表示此行会有危险。 阿龙随即赶来上阳宫,宫殿外戒备森严,到处都是羽林军,白天施展轻功高来高去,容易被侍卫发现。只好耐住性子,沿着宫墙行走,熟悉着地形。 好容易等到夜晚,阿龙悄悄潜入皇宫,偌大的上阳宫,宫中一队队的护卫穿梭巡视,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寻找,只好就近走进一所房屋。 这座房屋是膳堂,此时已经开过晚膳,所有的大厨都已离开,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正好方便了阿龙,踅摸来几坛美酒,灌了两袋,随身带上。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浪潮一般的喧闹声,大量的羽林军蜂拥着冲向一个方向,有人口中高喝:“有刺客,快到乾元殿保护太后。” 阿龙赶到时,那个行刺的宫女已渐落下风,眼看着就要命丧乱箭之下,护卫们心情松弛。阿龙没找到徐昌平,看到侍卫们团团簇拥着武后。 阿龙心想:徐昌平进宫来见武后,如今她在这里,而徐昌平却不在她身旁,想必已经遇到了意外。他趁人不备,制住了武后,喂下沐春风,万一徐昌平有难,也好用解药来换。 阿龙甘冒奇险,让徐昌平非常感动,对武后动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在场诸人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阿龙身份暴露。 找到了武后昏迷的真相,没有沐春风的解药,不用几天,武后就会活生生饿死。李钰明白这一点,她在召家多时,深知沐春风的厉害,便软声央求:“武后虽然无情,但毕竟是我祖母,还请救她一命。” 徐昌平恨恨的道:“我此番差点遭来俊臣毒手,全拜这个毒妇所赐,他逼死我父亲,杀我全家,这可是血海深仇!我不能亲手取她性命,已是大恨,又怎肯再去救她?” 李显闻听,神色变幻,踌躇良久,终于缓缓说道:“徐都尉,我当年被你父亲挟持造反,几乎命丧他手,虽然我对母后颇有怨恨,但是并不是母后杀了你的父亲。” “什么?”徐昌平愕然了,他一直认为,父亲徐敬业忠于李唐,不甘武后yin威,这才拥李显造反,如今李显的话和武后如出一辙,难道其中真的另有隐情? 往事不堪回首,李显本不愿提起,但此刻牵扯到徐昌平与武后之间的恩怨,关系到武后的生死,如果徐昌平执意杀死武后,以后被朝廷侦知真相,他和阿龙将再无宁日,后果不堪想象,不由得长叹一声,掀开了尘封的记忆。 徐敬业又名李敬业,承袭祖父李勣英国公的爵位,后因罪被降为柳州司马,在扬州与同被贬官的骆宾王相遇,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惺惺相惜,心中不平,便决定起兵造反,裂土称王。 此时正逢唐中宗李显被废,李显被赶出京城,仓皇间赶往均州,途中被徐敬业劫持,要挟李显一起造反。李显懦弱,不肯答应,徐敬业不由分说,将其掳往扬州,利用李显之名,召集扬州州牧及一众官员,不肯服从者一律枭首示众,扬州官员迫于yin威,只得听徐敬业号令,四处征兵,举兵反武。 徐敬业名义上尊李显为主,实际上将他软禁起来,自称匡扶府上将,他不肯发兵到洛阳征讨武后,却一昧就近征剿,扩张领土,对李显傲慢无礼,隐隐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后来武后派兵平叛,徐敬业兵败,带领家小逃亡高丽,途中被手下杀死,一家老小无一活口,首级送往京城,被挂在法场的高杆之上,昭告天下。 李显饱受徐敬业欺辱,又被卷入这滔天的大祸之中,对徐敬业恨之入骨。幸好武后明察秋毫,知道他也是被胁迫,就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囚禁在均州。 李旦叹道:“你父亲以我之名,为己谋利,最后咎由自取,一家老小都死于部下之手,并非武后所为。武后念及英国公大功,对徐家其他人等,也没有追究,可见你与武后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徐昌平闻听,如同晴天霹雳,父亲原本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难怪曾祖徐茂公劝自己不要复仇,也许他知道徐敬业造反的真正居心,也知道他被杀的原因。真如李显所说,武后与徐家不但没仇,反而有恩。 徐昌平心中百感交集,怔忡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费劲心思,只是为了复仇,忽然间,仇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头脑登时一片空白,茫然走出了屋子。 “大哥!”阿龙见徐昌平失魂落魄的出去,有点担心,紧走两步,便要跟他一起出去。 上官雨墨拉住了阿龙:“他现在心中的结还没解开,我去陪他,你们在这里保护庐陵王。” 夜色阑珊,朵朵盛开的白莲漂浮在池塘,阵阵馨香,在晚风中荡漾。徐昌平缓缓的走着,乳母临终前嘱咐自己为父亲报仇,可是现在,这武则天还能算仇人吗? 上官雨墨跟在徐昌平身后,两人沿着竹林小路缓缓行走,不远处是香菱的坟茔,月色中孤寥寂寞,上官雨墨忽然道:“你说香菱谋害庐陵王,是对还是错呢?”徐昌平蓦然惊醒过来,对上官雨墨的话感到不解。 “为了所爱的人,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从这点上来看,她并没有错。”上官雨墨脉脉的望着徐昌平,点漆一般的眼睛婉转流盼:“你为父报仇,也没有错,以前不知道底细,找错了人,但还没有铸成大错,还有弥补的机会,我们救了武后,再将实情告诉她,与武后恩怨相抵,她肯原谅,那是皆大欢喜,不肯原谅,我们就离开这里,永不再见。” 徐昌平恍然大悟,他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自己已经得罪了武后,帝王心术,变化莫测,只要她活着,难保她心中不留下阴影,凭她的权势,如果对自己刁难,只怕自己再也无处安身。
正如上官雨墨所说,现在救武后,还来得及挽回局面,自己曾对曾祖徐茂公承诺,要在江湖闯荡出自己的天地,大丈夫知错就改,武后原谅最好,不原谅,那就离开朝廷,远遁江湖,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此,徐昌平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抱住了上官雨墨的纤腰:“是我想多了,墨妹,多谢你开导,明天李旦会来这里,我们先想办法让李钰父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先听听李旦的意思,再做决定。等这边事了,我们马上离开京城,从此逍遥江湖,再不管这些烦心事了。” 两人偎依在一起,月色朦胧,佳人如画,一对身影越来越近。 翌日一早,李旦上完早朝,便轻车简从,只带了两名侍卫,身着便衣,悄悄来到庐陵王府。徐昌平与李显见他脸色阴沉,眉宇之间堆满了忧思,不由得奇怪。不及多问,先行大礼参拜。 李旦扶起两人,强作欢颜:“皇兄免礼,徐爱卿免礼,我把皇兄秘密接到京城,却一直不便探望,还请皇兄见谅。” 李显不知道李旦葫芦里藏的什么药,虽然自己是曾经的皇上,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但帝王家从不讲亲情,帝王一怒,血漂樯橹,因此也不敢怠慢:“皇上的话,折煞罪臣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罪臣何德何能,敢劳皇上亲自探望?” “近来朝局不太安定,不少心怀叵测之人,打着各种名号兴风作浪,皇兄身份特殊,朕担心你被jian人利用,从而惹下大祸。”李旦看着旁边的李钰,缓缓解释道:“钰儿在外面组织了好大的势力,已经引起母后和朝廷的猜忌,将你们带到京城来,一来是避免你们卷入是非,二来也能保护你们。” 李显慌忙拉着李钰一起跪下,感激涕零的说道:“皇上如此眷顾,罪臣一家肝脑涂地,绝不辜负皇上大恩。” 徐昌平知道李旦说的虽冠冕堂皇,但却不是本心,他的真正用意,并没有讲出来。不管如何,他肯这么说,那就是对李显并无杀机,静王对李显下毒,或许是瞒着李旦做的,但是也不能排除,静王是得到了他的默许。 “在下看皇上面带不悦,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莫非是在牵挂武后的病情吗?”徐昌平悄悄观察着李旦的脸色,不敢冒然说出自己能救武后之事。 “母后的病情自然是朕最担忧的事情。”李旦淡淡的说道,嘴上说的忧心,表情却不置可否,语气一顿,露出了恼怒之色:“还有更可恨的,就是那个武三思,嚣张跋扈,竟然一点不把朕放在眼里。” “这是怎么回事?”李显诧异的问道:“武三思阴险毒辣,但是表面上,对皇上还是很尊敬的,莫非他敢对皇上不敬?” “正是如此!”李旦气愤的说道,对李显讲起了早朝的经过,武三思在朝堂之上,竟然公开反对皇上的旨意,差点令李旦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