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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绝处逢生(十八)

    清晨,悦来客栈内。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光亮,小心翼翼地描绘着湛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东方渐渐移来。大堂柜台上的烛火已经燃得尽了,烛泪摊漫在柜台上的一角,林妙音却无知觉地伏在一旁小憩,她面有浅痕,顺着眼眶蔓延两颊,一滴晶莹的水光正滴在伏案之上,却不知那是烛泪还是她的眼泪。

    “公子、公子…”一声声梦呓,无不透着紧张忧虑,却是从林妙音身后传来的,循音而视,却见到赵曼樱如小白兔一样缩着身子驱身在柜台之下,而她身旁同样还趴着李家大丫,却也是泪痕满面,在其之后便是出人意料的怜月儿冷无艳,而古灵精怪的小囡囡正在被她环抱着。

    小囡囡已经睡熟的打着轻鼾,怜月儿却不曾睡下。虽说她也在紧闭双眼,但时现在此时,她却比任何人都要理智清醒。

    “原来那贵气逼人,威势滔天的孙老伯…竟然是东厂千户!”怜月儿真的不敢相信,当日一见自己便亲善有加,和气和蔼的慈祥老人竟然是如此身份!昨夜若不是自己亲眼目睹,那位心目中的和善老人面无表情地发好生杀命令,而又有数以百计的锦衣大汉顺从听从,怜月儿至死也不会承认这既定的事实真相。

    “可他为什么把自己送到悦来客栈?”怜月儿又在暗想:“自己无意间撞破了孙老伯的真实身份,按理说他为了掩藏身份,会把自己拘押监禁起来也是应当,却又为何出人意料的把自己送到悦来客栈?而且…这客栈之中除了一所知的林妙音她们也无人刻意监管自己。难道…”心思缜密的怜月儿突然想到一处解释,又遂即猛地摇头,心中只是否认,“张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自己可是派人查探过的,他不过就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寒门书生,家中也无显贵亲戚。虽说前日有叶落梧桐的张家之人与自己代他求亲,但那也只不过是张公子籍着孙公公的威势而已,若说两家人真有什么实质关系,那除了他们全都姓张以外,其他的大都是年老成精的张素公牵强攀附,刻意为之罢了!而且…若仅是凭着洛阳张家的名头,也断然不会让孙公公这个东厂千户亲自劳心费力,也不会出动如此之多的东厂暗卫!”

    “一定是其他的事情才让东厂的人如此的上心!对,一定是这样的!…当初自己不是还听到有人在喊什么白莲教么,估计就是因为这白莲教的缘故,才会让当夜气氛如此的凝重。而张公子的失踪,估计也不过是简单的,被当夜的人流乱潮给簇拥的迷失方向罢了!”

    怜月儿尝试着百种方法来说服自己,但心中的不安思绪却怎么都平复不了。而就在她踌躇之际,却明显地感觉到伏在自己身上的小囡囡挣扎扭动了一下,她心一惊,连忙将其揽的更紧,生怕她梦中举动别再让她无意地磕着碰着。而于此同时,身畔的赵曼樱却又在梦呓着“公子公子”而其身侧的李家大丫也如有所感触一般,在睡梦之中默默流泪。

    怜月儿见得如此场面,心中不禁一片漠然,更有一片难言悲哀。自己已经许给了张公子做妾,身不由已。本以为他是个老实本分、天真烂漫的读书公子,能与他共度一生,也算是托付良人无怨无悔。而不是现在,才得以知晓真相,原来除了自己,他还有太多的红粉美眷,甚至比自己薄情寡义的亲生父亲还要过之不尤,现在想来,简直与那当日宋府初见判若两人!

    而就在怜月儿暗自凄哀之际,悦来客栈却突然迎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紧张兮兮的声音陡然响起。“大哥,大哥,文若大哥!…水生、林掌柜,我文若大哥可曾回来了?”

    喊话的人还未进来,柜上便有了动静。先是托腮小憩的林妙音,她猛地起身想要迎接上去,刚抬起脚步,却又立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连忙转身往后厢跑去。而在其之后,怜月儿本想继而起身,却发现一直闭目流泪的李家大丫抢在自己前头蹿了出去。她去的方向也不是往外迎客,而是如林妙音一般无二,同样是往后厢房赶去。而她刚刚走后,赵曼樱也有样学样,挣扎起身,大同小异,她也不是过去迎客进屋,也是同样地往后厢房逃去。

    同是身为女子的怜月儿自然了然,她们为何如此做派,不为其他,只是女人天性|爱美,一夜凄苦愁容不经修饰点缀,又如何能在人前露怯。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自诩精明,经这一夜却不曾察觉半点端倪,原来在这客栈大堂之中,除了自己,这一夜还有太多的人心存诡橘。

    “不过还好,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的睡了,也真的被自己所掌控到了!”怜月儿轻轻地拍了拍怀中的小囡囡,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淡笑。然而就在她洋洋得意的同时,怀中酣睡的小囡囡却突然睁眼语道:“月儿jiejie,你怎么还在这里傻乎乎的,没看到娘亲她们都跑回房去梳洗打扮了么?你也不怕羞的,这幅鬼样子如何好见人!那门口的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张大叔的知交好友,现今水生表哥将他挡住,你还是趁此良机,赶紧熟悉打扮一番吧!莫到将来后悔不已!”

    “这话如何说的…”怜月儿一惊一楞,怔怔问道:“我将来后悔什么?”

    “还能后悔什么?!”小囡囡无奈地白了一眼,颇有恨其不争的说道:“你将来是要嫁给张大叔做妾的,而如今这般花容失色地现身于人前,而起还是张大叔最要好的同窗面前,岂不是给他丢人现眼!你就不怕他以后埋怨你吗?!”

    “你怎知道…”怜月儿有些心虚地小声问道:“你怎知道我会…我会嫁给张公子做妾?是谁告诉你的?林jiejie么?!还是张公子亲口说的?!”

    “这还用别人告诉我?!”小囡囡冷哼一声,撅着嘴巴很是臭屁的说道:“当然是我聪慧过人自己猜到的咯!反正我娘亲以后是要给张大叔做正室的,你、大丫jiejie、曼樱jiejie还有哪个什么妖媚jiejie要嫁给张大叔,除了做妾还能做什么!”

    “…”怜月儿一阵无语,哭笑不得,却也不知道如何回表。但闻得门外的来客眼看就要进来,她也是急不可耐,正如小囡囡所言无二,自己终归要嫁给张文若做妾的,却是万万不能在人前尤其还是自己未来夫婿的同窗好友面前失礼、失色!

    于是,她踌躇一二,也终是有样学样,也如前面几位一般,单手抱着小囡囡,单手提起裙摆,往那后面厢房匆匆赶往。

    而她刚走不久,门外的来客便就真的进屋来了。“怎么不见人?林掌柜呢?赵姑娘呢?…水生,你不是和我说,她们都在这里候着的吗?”宋未央、李观海才和水生走近屋来,却见到大堂内空空荡荡别无一人,三人顿时沉默无语。

    ……………..

    “好徒儿,别来无恙否?!”断崖边上,有一周身褴褛,须发皆百的半百老人临风而立。与他面前的,却不是旁人,正是李鹜、陆羽,张文若以及西厂来人绿袍老四。

    突然见到老者现身,躲在张文若身后的李鹜却是面色大变,全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惊诧模样。而蒙着斗篷的陆羽,却有些惊疑不定地审视着老人,“足下有些面善…你是…你是…师傅!”

    到底是朝夕相处过不少日子的师徒,即便袁道人现在天翻地覆般的变化,陆羽还是凭着先前的记忆认出来来人是谁。此时的他又惊又喜,却不敢冲上前来与师傅相认。只怔怔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似地沉吟道:“师傅,拜火教的人不是对外声称,已经将您剖腹断罪了吗?却为何…”

    “哈哈哈….”袁道人一阵无羁大笑。质若疯癫,朗声回道:“拜火教的人说的都是狗屁!他们还说过,李鹜此贼在二十年前为了掩护老夫,已经狗命丧黄泉了呢!但今日你见如何?还不是活蹦乱跳地在你我面前!”袁道人才笑语说罢,却又脸色突变,便立刻泪如雨下的悲泣道:“陆羽好孩儿,都是老夫害了你啊!若不是因为老夫遇人不淑,暴漏了你的行踪,那拜火教的贼子又怎么能找寻到你的根源,这千般万般都是老夫的错!是老夫害得你举族靖难,是老夫害的你妻离子散,更是老夫害得你面目全非,终日不敢拨云见日!陆羽孩儿,这一切都是因老夫收你为徒的过错啊!”

    “恩师,徒儿落得今日光景,却…怨不得恩师半点分毫!”陆羽也是感同身受,声音呜咽道:“我陆羽今日之落魄,全凭自己遇人不淑,有眼无珠,错把狼心狗肺当成至亲兄弟!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却是与人无尤!”他这一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杜鹃泣血才说出来,而听得此番言表的李鹜却是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他踌躇愤概,却百口莫辩!而西厂绿袍,作为事外之人,却也谨守本份,置身事外,只是笑着看戏,却丝毫不打算插手此事,只作静观其变!

    “好老狗,你倒是好本事,也端是好运道,我将你藏在那里,却也能被你逃脱升天!..说吧!如今你已经脱困,今日过来,却是为了何事?莫不是单单只为了与我、陆羽,再畅叙什么狗屁的师徒情谊不成?!”李鹜被讥讽的羞愧难当,怒不可遏,为了解除难堪,他不禁先声夺人,寡言相向。

    “我今日过来,当然不是和你叙旧!”袁道人被他一激,心中也是怒不可遏,便直言所来之目的,悠悠语道:“李鹜狗贼,我当初真是瞎了一双狗眼,才会收你为徒!…罢了,罢了!今日过来可不是单为了骂你而来!…李鹜狗贼,你可还记得拜火圣女否!老夫今日过来,便是要和你做个交易!”

    袁道人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均不禁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