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绝处逢生(九)
冷风肆意地刮着,除了偶然一两声鸟虫鸣叫,冷落的断崖上便是寂静无声的。 在这么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有如此阴森诡橘的地方,除了演绎一场血腥的屠戮之外,应该不会再有人愿意涉险此地了。 稀疏地星辰已经被浓墨的乌云驱赶尽了,唯一的残月还再苟延残喘,地上只有朦胧的光亮,崖边的寒气如烟似雾,袅袅升起,似要把天上的光源也阻隔绝断。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人们的周边,连微光也淡了。夜雾来袭,仲夏的夜晚倒有点凉意,婆娑的月光下,密密麻麻地围着一群锦衣人,他们渐渐逼近,势要把在场中唯一的黑衣人逼上绝路。 突然,又是一阵劲风,天空中变的不再单纯,无边的阴暗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接连大地。 残月又慢慢地冒出了头,稀疏地星辰也还拱卫在它身边,沉默的大地上又多了几丝光亮,在猎猎的疾风下,黑衣人李鹜死死地搂着瘦弱的张文若,不断地徘徊在这悬崖边,亦或是生死边缘上。 “孙不发,孙公公!久违了…”李鹜突然爽朗大笑,又对着刚刚走过来的孙公公微微点头。 “哦~?你认得我?”孙公公有些意外,他仔细地打量着李鹜,但是李鹜周身漆黑,又兼之此时光线昏暗,孙公公实在看不清他的虚实,更别提猛然间想起这个自称是二十年前的老相识了。 “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呢!”李鹜微微摇头,自嘲似的苦笑不已。口中也不断地嘟囔着,“你把他放在心中朝思暮想,连做梦都在想着下次遇到他时该如何报仇。可是人家却是偏偏将你忘了,连狗屎都不如,至少他踩上狗屎还会厌恶地皱皱眉头…” “好汉为何自贬?”孙公公呵呵一笑,朝着悬崖边上的李鹜笑道:“咱家年岁大了,承蒙尊上体恤,这些年出门在外,鲜有徒步而行,大都是骑马坐轿的…说起来,咱家真是好些年不曾见过狗屎了,更别提踩上一脚了…如今想来倒真是有些怀念呢!...呵呵呵…” “你这阉狗,果然如同二十年前一般,还是让人气大!”李鹜冷哼一声,眼珠子也在恶狠狠地盯着孙公公,像是真的恼的紧了。 “阉狗不阉狗的,还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吗!”孙公公捏着莲花指轻轻捂口,神态间透着一股子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柔。 “去你爹的!尽是些惺惺作态!真叫大爷恶心的紧!晦气,端是晦气…”李鹜骂咧咧地嘟囔着,手上却不自觉地加了手劲,这却又让张文若吃了一番苦头。 “好汉有话好好说…咳咳~撒手,快撒手…” 张文若四肢不断地抽搐,白嫩的面皮涨的青紫,眼睑上挑,呼吸艰难,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命丧黄泉。 还好他命不该绝,就在他奄奄一息之际,李鹜总算是收了手劲。 “小子,你可别怨我,怪只怪那姓孙的两个老厌恶没把你放在心上!下一辈子,你再做个好人吧…”说着,李鹜便毫无征兆地手起刀落,势要取了张文若的性命。 可怜张文若才刚喘匀了气息,还没回过味来,便又惊见到这临头一刀,他有心规避,却退无可退,无从躲藏。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亏孙公公及时地出声制止,这才叫张文若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 “刀下留人~”孙公公一干众人,也是被李鹜这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难给吓了一跳。若不是孙公公经验丰富,见识不俗,尚且还能临危不乱,及时出声,谁也不敢保证,再晚片刻,李鹜的手上是不是再染热血。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只要咱家能办得到的,一定依你就是…”孙公公眼睛一缩,精芒乍现,然后看向李鹜淡淡地说道:“还请好汉手下留情,且保全张公子之性命,他是无辜的读书人,又心怀天下、为国为民,实在国之栋梁,若是因为无妄之灾而丧命于此,却是国之遗憾,黎明百姓之不幸!” “少说的冠冕堂皇!”李鹜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不过朦胧的夜色,墨黑的纱巾却是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快让你们的人统统退下!在敢上前一步,我手中这个姓张的便要命绝于此!”李鹜觉得自己赌赢了,张文若果然是孙公公众人的软肋。他刚把刀子放回到张文若的喉咙前,孙公公便神色一紧,连忙招呼众人不一退后。 “我可以放了你,但是张公子…”孙公公有些为难,一句话说的很是犹豫。然而他还未曾讨价还价,对面的李鹜却又突然打断。 “废话少说!…阉狗还不速速退下?!…大爷要的可不止仅仅活命而已!”见到孙公公挥手喝退渐渐逼近过来的锦衣卫们,李鹜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抄着刀子,押着张文若缓慢地往前腾挪,不一会儿他便离开了刚才那个令人心悸的万丈深渊。他还在四处窥觑着,神色小心而谨慎,似乎是在寻找一处比较容易的脱身方向。 孙公公为了不打草惊蛇,在对面的李鹜走近前时,他便小心翼翼地同步后退,一直跟对方保持着一个相对“无害”的距离。 “好汉还有什么条件,只要你答应放了张公子,便一并开出来吧!”孙公公沉默了一会,还是作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先把我的小师妹放了,我知道她还活着…”李鹜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还活着吗?”孙公公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往后问了一句。他身旁的刘太监与其共事多年,向来熟悉他的脾性。如今孙公公如此一问,刘太监当即会意。忙招呼身旁的一众暗卫就要把刚才老唐头才交于自己的黑衣女子带上来。 “人虽然活着,但却被打晕了…”刘太监看到黑衣女子被两个五大三粗的锦衣卫架过来时,便连忙凑到孙公公耳边低语解释了一番。 “嗯~人活着就好!”孙公公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汉,你也看到了,令师妹现在这般端是不利于行…”孙公公又对不远处的李鹜喊了一句。
但是李鹜只翻了个白眼,又冷哼一声,却未再多的搭理他。倒让好心好意的孙公公很是自讨没趣。“再把我的几个师兄师姐统统放了!” 听到李鹜的这个新要求,刘太监的脸色不禁大变,又连忙凑到孙公公的耳边低语起来。“贼人凶悍,舍生忘死,以命相博,把弟兄们逼得很了,都下了死手…除了眼前这个小师妹,是新晋的锦衣卫唐百户刚刚交给咱家的外,其他的几人,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知道了!”孙公公脸色不变,语气却是冷硬极了,直让刘太监心中一突,打呼不妙。忙又凑近跟前说道:“…公公息怒,虽然这歹人的几个师兄姐妹都尽数残了死了,但咱们还其他宝牌!” 孙公公却没有搭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这份不怒自威的压力就够让刘太监一阵胆颤的了。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之前,锦衣卫的孙百户在赶回义阳城的路上遇到两伙强人厮杀,其中一伙人便是咱们苦苦追寻多日却无影踪的白莲乱党,而与其对持的便是拜火教的两个余孽!孙百户不愧是行走江湖经年的老英雄,一见事有蹊跷,便果断出击,果然收获颇丰,其麾下卫士几乎尽斩那一股作乱的白莲乱党,而且还将拜火教的两个强人一擒一伤!” “哦~你的意思是…擒下来的那个人,在拜火教的身份不一般咯?”孙公公果然有了兴趣。 “不瞒公公,孙百户擒下来的那人,咱家方才见过,正是在昨夜的中秋花灯会上趁乱袭杀‘薛万仞’的白衣人!”刘太监见孙公公惊疑不定满是错愕,便连忙解释道:“咱家本来也不知道那白衣人的真实身份为何,但之前咱家入山剿匪时曾碰巧擒下一个女匪头,从她口中才得以知晓,原来那白衣人竟是他们的师叔!…直到刚才,咱们对过的李鹜突然爆出自己是拜火教的余孽后,咱家才得以连贯想通,原来那白衣人也是乱匪!” “你的意思是,用那白衣乱匪来换取张公子的性命吗?”孙公公眼睛一亮,觉得主意不错,但转念一想,又遂即摇头,颇是失落地说道:“对面那个叫李鹜的家伙可不是个傻子,他知道张公子乃是你我之唯一软肋,又如何能轻易弃之呢!…他若得知白衣人在你我帐中拘押,必然会用张公子的性命相逼,逼迫咱们再如方才咱们释放他的小师妹一般释放他的师叔的!如此以来,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或许不会!”刘太监嘿嘿一笑,小心翼翼看过李鹜后,见他仍旧是一脸不耐烦地大呼小叫,却为太过注意自己后,他才继续小声说道:“回禀公公,咱家方才见过那个白衣人,也和他问过一些事情,虽然他一再遮掩、有所隐瞒,但是咱家也能从他话中不难辨出,他其实还是心向朝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