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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别有隐情(一)

    “张公子有所不知,那日燕不平穷途末路,走投无路之下妄图服毒自尽了结残生;后被偶然路过的采药人李大夫及时救下,此间却还生了一些出人意料之变故!”

    “却是怎样的变故,还请柳姑娘与我等速速道来!”

    望着老神在在拿乔作势的柳青黛,以及被其气得怒目而视,勃然若怒的孙公公,张文若一阵心急,他好生费解,原本见到孙公公宛如老鼠见猫一般噤若寒蝉的柳青黛为何转变如此之大,但是眼见孙公公就要怒不可遏,言出斥责,张文若为了维护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只好强打精神从中缓和。

    “其实李大夫救下燕不平后,险些因此遭遇横祸,命丧黄泉!”就在张文若、孙公公等得急不可耐之时,柳青黛又抛出了一则重磅消息。

    “是因为李大夫倏然出现撞破二人形迹,李仲此獠妄图杀人灭口吗?”张文若摩挲这下巴,沉吟一阵,便不禁问道。

    “确实是杀人灭口!只不过,当时出手的不是李仲,而是燕不平本人!反而,若不是李仲出手阻拦,说不得…李大夫真就被燕不平当场勒死了!”

    “哦?这又是为何?李大夫好心救他,燕不平却又何故恩将仇报?”张文若面色一怔,又是问道。

    “这…奴家原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燕不平求死不能,被李大夫和李仲二人带回到吴家寨后,燕不平临死前对李大夫的一番忏悔,奴家也不能得知真相!”

    话及此处,柳青黛语气一顿,便是又卖起关子;见到这般景象,张文若无语地暗暗扶额,心知她这时籍此拿乔,妄图趁着自己在场尚能护得住她便凭借此事气一气在场听戏的孙公公;张文若虽然自知被人当了枪使,但是人家毕竟真的与自己有救命之恩,再加上惜玉怜花之心作祟,他又不好不管,沉吟一阵便欲上前为其解围,却不想孙公公微微摆手,抢先语道:“小柳儿,莫要再卖关子了,屁大一点事儿,直听的咱家心痒难耐!你便直接说罢,也省的咱家等得心急!”

    孙公公这番话,虽然字字平淡,不带烟火,但是柳青黛聪颖灵慧,又在其麾下侍奉良久,自然清楚其人脾性,深知这是孙公公怒不可遏,雷霆骤发的前夕之兆;见惯了孙公公小肚鸡肠,报复手段又及其残酷,行走江湖多年坚毅如她也不禁有些胆寒;她不住心想,虽然此时身边有张文若护住自己,而孙公公又承诺将自己许给这个书生作为贴身护卫,但却保不齐,孙公公因此成恨,事后报复;她心念微动,便不敢佯作作势,直把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原来燕不平被李大夫救下后,也不知为何就骤然发狂单手勒住李大夫的咽喉,恍然一副杀人行凶的架势;柳青黛虽然就在现场不远处暗中藏匿,但是由于距离颇远,她也只是见得此般景象,却不得其中真相,而他见到李大夫莫名其妙就要遭厄,心中虽急,但是为了掩藏身份,也是束手无策,只好默默无语,毫无作为地眼见这一切发生;若不是李仲良心发现似地及时出手救下李大夫,说不得这年逾六旬,仁心妙术的李大夫就要交待当场!

    而后,燕不平求死不成,亦杀人灭口不成,顿时勃然大怒,并神情狰狞地指责起同属白莲门下的李仲,柳青黛虽在远处,却也看得真切,就在当时,若不是燕不平身负重伤,体力不济,刚骂两句就要晕厥,这二人险些为此生起冲突。

    后来也不知李大夫使了什么手段,只见他从随身带的药囊中取出一枚银针,对那怒不可遏,喝骂不休的燕不平施了一针,便让燕不平神色缓和之余口不能言,手不得动;而到最后不得动弹的燕不平便被李仲重新背负身上驮回吴家寨,而柳青黛觉察有异,便也暗自跟上,这便一路跟到李大夫所在的那间草庐药房。

    刚开始,柳青黛也是误会李大夫与那李仲一般同属白莲教众,身上或有功夫,而且她又忌惮李仲本人实力不弱,便不敢跟的太紧,唯恐被人发现端倪;为此,许多事情也就没有听得真切。

    只是后来,燕不平被他二人带到药庐之后,李仲稍留片刻,便仔细交待李大夫务必悉心照料于身负重伤的燕不平,一定留住他的性命,而他本人交代完这些后则是带着一脸慌张,匆匆离去。

    柳青黛藏在暗中,先见李仲急切离去,似有急事,又不像作伪;而后又在暗中窥测李大夫手脚钝拙,下盘虚浮,不像有功夫在身;心中暗衬,机会得宜,稍稍思量,权衡利弊便决定放手一搏。

    她悄悄地贴近药庐并借助当时的夜幕降临,天色朦胧作为伪装,以其轻身纵跃之术,藏匿到药庐屋顶,并在屋顶上寻得一阕空隙,便是药庐天窗,她便悄悄伏在此处窥测药庐之内的景象,却不想,如此举动还真就让她闻得燕不平与李大夫的一通唠叨,并从此间让她领会傍晚时分,她在山涧所见到的一切真相,以及一个隐匿与此处将近十载的惊天秘密!

    原来李仲并不是长在吴家寨的猎户,是近十年前才偶然来到当地定居成家的外来者,从燕不平与李大夫的对话得知,李仲本名李圣天,是白莲教麾下负责驻扎大明皇室祖陵凤阳老城的暗桩统领,主要负责传递秦淮两地的官场动向;

    十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使得他麾下的数十名暗桩暗哨相继被人拔除,为保己命,同时为了保护其麾下暗桩辛苦数年所搜集到的秦淮两地官员身上的秘辛情报;不得已之下,李圣天只好隐姓埋名,藏身于江湖之间;

    李仲本来是想籍此返回白莲总坛与圣母复命,只不过,也不知当时的白莲圣母出于何种顾虑,只让他把累积经年所搜寻到的秘辛资料通过当地的分坛秘密送回总坛;而李仲本人却被白莲圣母勒令强留在秦淮之地继续搜集情报!

    在当时,李仲的手下暗桩几近覆灭,再回凤阳真是千难万难,为了完成白莲圣母给出的指令,他也只好换名李仲,易作走街串巷的皮货商人,浪迹于江淮等地。

    后来几经辗转,他便来到了义阳城外西南方向的法华寺落单,只不过在那时,他的形迹又隐有暴露,总让他觉得身后有人在暗中跟踪;再加上当时白莲圣母无故身郧,而继任的圣母同样下令强留他在险地。李仲便觉得,在他身上定然藏着连自己都不曾知晓的隐秘,使得两任圣母都将他当作弃子一般舍弃!

    而后来,心灰意冷的李仲在法华寺的山脚下又发现一座民风淳朴的村落山庄适宜藏身,便索性舍弃白莲教众的身份,又佯作落难的逃荒者来到此处定居,并且经过几年时间,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更是在当地娶妻成家,而他所娶之妻子便是李大夫亡妻之嫡亲侄女!

    而至于李仲白莲教徒的身份又怎会让李大夫这个寻常的正经人家知晓,却是令有机缘,只不过柳青黛去的晚了,并未将此间因果听得全了!

    但即使是这样,只把事情真相听了个囫囵大概的柳青黛也能相通之前燕不平试图扼杀李大夫时,李仲为何会出手阻拦。

    “哦?!此间真相竟是诡橘如斯!….啧啧,真是匪夷所思,令人惊叹乍舌!”张文若听完柳青黛娓娓诉述的事情梗概,不禁拍案而起,感慨万千;只是心中尚有疑惑,而后又不由得追问道:“此事若是真如柳姑娘方才所言,如此诡秘之事,燕不平何以信任素为谋面仅是萍水相逢的李大夫,就把白莲教内的秘辛毫无保留地告知与一个乡野老叟呢?难道就因为李大夫曾为他驱水入腹,施展催吐驱毒错救于他吗?”

    “对呀,张公子所言甚是!这般疑窦重重,破绽百出,亦是咱家所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孙公公也是极为赞同张文若的疑虑,便忍不住出言附和。

    面对二人质问,柳青黛却露出一脸难色,稍作思量,又沉吟一阵才带着满脸的苦笑将此间的关节与众人说出:“公公明鉴,张公子亦是考量周密,此事却有漏洞!”说完这些,柳青黛又是带着一丝落寞叹息说道:“哎~!那燕不平倒是好本领!卑职自诩轻身腾跃之术还算精妙,却不想,我刚刚跳上屋顶伏至天窗,那身负重伤,虚弱卧床的燕不平就眉梢暗挑,察觉异样!…唉!或许,燕不平从来不曾信任李大夫和那李仲会存善心,他之所以说出这些或许仅是借助李大夫之口与卑职诉述真相!”

    “这…”听完柳青黛的猜测后,张文若便一直单手托腮不住地摩挲下巴,暗暗思量此事是否可能;其实在他心中仍是藏有许多疑虑不得而解,但是对于柳青黛眼下所言之燕不平濒临死境借人之口传己之讯,其实还能勉强相信。

    若问为何?其实不难猜想,正是因为张文若本人曾在燕不平临死前受到其托孤重任!

    或许燕不平没有料到服下鸩毒且左臂斩断的他还能硬挺到第二天不死;或许他更未想到在其临死之前,自己会顾及萍水之谊临至其卧榻之侧见他最后一面;或许在自己受其托孤之前,尚且另有一人闻得他在京城某处尚有孤女存世;

    而这人便是柳青黛!

    以张文若猜想,燕不平之所以会借助李大夫之口诉述出这些白莲秘辛,定然是和柳青黛在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会如此!

    比如,柳青黛依然从暗中的某些途径答应了燕不平,只要他说出白莲秘辛,他那遗世的孤女燕红绫日后的生活就会有人照顾;

    亦或着,张文若颠覆全局,惊天设想;或许燕不平说出这些时仅有柳青黛在其身侧,李大夫并不知情,亦未参与其中!而柳青黛之所以在她与燕不平的单独对话之中强插一个莫须有的李大夫,为得也只是撇清自己,掩护远在京城的燕红绫,同时增添此事的可信度坐实此事!

    如若不然,以柳青黛事不关己的冷清性子又怎会为乡野郎中是否定罪而出声开罪于她的顶头上司孙公公呢!

    定然就是柳青黛作出伪证祸及李大夫,才让她心存愧疚,甘心受责也要为其争辩清白!

    并且,在张文若看来,燕不平当夜借助李大夫之口所述之事,或许远非柳青黛交待的这些如此简单,此间诡秘之处,或许已被柳青黛碍于某些因由隐去掠过许多;

    就比如说李仲此人的白莲身份,柳青黛仅是一笔带过,诉之不祥;或许,他才是此事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