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买rou风波（四）
最热莫过六七月，而六七月份最难熬的却是正午这段时辰。 烈日肆意地燃烧着，尽情地朝大地倾泻着过量的光和热，整个大地都要被他征服沸腾，路面枯裂，青草打蔫，就连孙家rou档外的几柱遮荫古木都熬不住这闷热的光景，一个个正无精打采地卷着枝叶，耷拉着脑袋… 张家叔侄不知是不是也被燥热的天气给闷坏了，一听孙屠子要把他那闺女孙大虎招来，顿时面若寒蝉，怏怏无语。 “二叔，要不咱们还是找个由头赶紧走吧！”张文若实在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更是不想与这凶名远播的孙家幺妹有过多交集，便趁孙屠子去rou档里屋，为二人沏茶分神之际摸到张铁锤身畔小声说道。 “别急，这事儿…二叔自有计较！”张铁锤年老事故，只是耳边一动，便猜到张文若心中顾虑，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拴住啊，今儿个这事儿，二叔估摸着必是咱们村张神婆子作得妖蒙骗了孙家，虽然与咱们无关，但是遇上了一定得管！要知道孙屠子家与你那岳家可就仅仅相隔了两条街，这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街坊，万一哪天你岳父从旁人那听到了你和孙幺妹的谣言….啧啧，就你岳父那眼里掺不进半粒沙子的脾气，他可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好赖都不会轻饶你！…咱们今儿个还算赶巧，早早地就知道了这个事儿，那得赶紧和孙屠子家摊摆明白，躲躲藏藏的哪是个事儿！须知老话说得好，夜长梦多，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 “那二叔的意思…是留下来和他们讲理？” “嗯！…” 就在张家叔侄交头接耳、嘀咕商议的时候，rou档外又传来一阵动静，这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或许应该说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不徐不疾、轻缓有序，行至袅袅间隐约传来一阵琳琅佩环相互击打的清脆声；蹙萍穆首时恍然送进一袭沁人心脾，清新淡雅的女儿香。张家叔侄心中一紧，便猜到来人是谁。 “是铁锤叔么！侄女儿向你问安了！” 这女子倒也爽利，见到rou档中平白站了俩男子仍是不羞不躁，落落大方地向前见礼。 “哦，是贤侄女儿啊！来来，赶紧起来，咱们乡下农人可不兴这个！”一见来人朝自己施礼，张铁锤赶紧三步并作一步，快步向前虚扶了一手，示意女子起身。 “谢长辈体恤，”女子施完了礼，便悄然起身，又问道：“铁锤叔少待，侄女儿方才到家，就从表弟那得知您今儿个来家里作客。家父粗鄙，唯恐怠慢，便唤了侄女出来接待，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咳咳，贤侄女说笑了，”张铁锤笑着摇了摇头，“老汉不过一乡下农人，除了在淤泥地里挖土刨食，哪里称得起贵人！不过仗着自己年长几份，勉强拿大罢了！” 女子掩口轻笑，接着问道：“叔父如此说辞，还恕侄女不敢苟同。咱们虽是乡下农人，却是凭着自个手上的力气挣食儿，不偷不抢，不蒙不骗，比起官人老爷亦算不得低贱下作！再者说了，当今天子一向重农，每年每节也是效法先贤举牛提犁，亲侍农桑，如此想来，叔父又如何当不得贵人称呼！” “你倒是个牙尖嘴利的，难怪孙老哥会遣人唤你过来，原来是指派你挤兑老汉呀！” “叔父最惯说笑，侄女儿一惯老实本分，不善言辞，哪里算的上牙尖嘴利只说…如今不过是新见叔父临门，欢喜不禁，这才一时止不住口多说了两句肺腑之言么！…对了，侄女儿来了许久，却为何不见家父在哪…” “哦，你说孙老哥啊！…他在里间，正在寻桑茶叶。” “茶叶？” “是啊，还说是什么雨后龙井，金贵的不得了。你爹都找了老半天，也不见半点动静…” “…”女子俏皮地翻了个白眼，一副无奈至极的模样，“那龙井早被家母放进内宅，父亲如今就是把rou档拆了，又怎么找的到呢！…叔父少待，侄女过去把家父唤来…” 说着，女子又盈盈地朝张铁锤叔侄福了个敦礼，便越过二人袅袅地往rou档里间走去，只是临行时，却向一直被她晾着的张文若偷偷地瞟了一眼，只那一下便染的玉面薄晕，好在此时女子背对二人，若不然纵此一霎风情定换的郎心暗许。 殊不知，女子偷觑张文若，张文若又何尝不在觊觎她呢！ 这个女子不用多想便是孙氏幺妹，她身量婀娜，长相极美，端是个一颦一笑皆带风情的娇媚女子。留神细看便能瞧见，她眉黛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云髻飘箫绿，花颜气逆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却不是李家大丫那般清瘦女童比的齐的。 “咳…”张铁锤轻咳两声总算是把沉浸在声色幻香中的张文若惊醒了，看着自家侄子那副面色讪讪，好不尴尬的模样，张铁锤没有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怎么着，孙家幺妹长的水灵吧！…你小子是不是见她比大丫好入眼，心思活泛了？” “咳咳，”张文若尴尬一笑，“二叔说笑了，这孙幺妹再好，也不干小侄的事儿。俺昨儿个可是刚和大丫定过亲的，哪能再胡乱勾搭！” “你能这么想就好！”见侄子对答得体，张铁锤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压低嗓子说道：“不过你需记住一事，别说你已经和大丫提前定亲，即便没有大丫在前，这孙幺妹也万万不是你能招惹的！你要知道，上三张到你这辈可就你这个独苗苗了，你娶大丫，她能给你繁衍子孙，能为上三张延作万代；可你要是娶了这孙幺妹….她只能让你断子绝孙！…她孙幺妹长的再好看，那你也得给俺馋着！…你娶亲不是为了图个自个舒坦，你背后还站着你爹娘叔伯盯着呢！” “…”被张铁锤如此一说，张文若不禁觉得背脊一凉，好似真有几只冷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哈哈，铁锤兄弟，让你们久等了！”正当张家叔侄还欲再说些私房话时，rou档里便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接着孙屠子便领着孙幺妹相继从里间走了出来，“…嗨，俺本来还想给你们找些上好茶水呢，却不想我前天进城买的雨后龙井被家里的糟婆娘拿进内宅了，这叫我一通好找啊！…罢了，罢了！既然找不着龙井，咱们就灌壶清茶，反正也不是外人，可别嫌弃老汉吝啬…直娘贼的，今儿个这破天气，真他娘的燥死老汉了！” 说着，孙屠子便打了个手势让孙幺妹招呼二人，而他则从孙幺妹端着的托盘山抄起一个粗碗先灌了起来。 孙屠子如此豪迈作风倒也感染了性格开朗的张铁锤，他也是受够了酷热天气，早就渴得不耐了，见孙幺妹端着的托盘上还有两个粗碗，也有样学样抄起一碗“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这她娘的鬼天气，咋地越来越热，凭地热煞人了！”孙屠子喝完茶水，不由得又用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嚷了起来：“…哎，张家后生，俺们都喝了，你咋还不动手？这破天气，你就不燥？还是…瞧不起老汉家的粗茶啊？！…赶紧地，别让幺妹端的久了，再把膀子累酸了！”说着，孙屠子的一只大手便落到了张文若的肩膀上推搡起来，那厚重的力气却直让张文若大嘴直裂。 “…哎！”张文若应了一声，便来到孙幺妹面前颇为庄重地施了一礼，“这个…姑娘？…幺妹？…大姐？…幺妹姐？算了，还是孙家jiejie吧…” 看着张文若这幅不知所措的窘相，他面前的孙幺妹不禁红着一张俏脸，抿口暗笑起来。 “嗨，你这后生端是个榆木疙瘩！…啥个大姐、孙姐的！俺家幺妹虽说大你几岁，但是再过几日你们就是亲亲的夫妻了，你还叫她姐，亏不亏！就学老汉叫她幺妹就成，也就是你们读书人，咱们农家哪这么多的门门道道…” 孙屠子不留口的一番玩笑话却直把正僵持不下的张文若、孙幺妹顿时搅得尴尬不已，一时间屋内的气氛不由得又热涨了几份。 张铁锤刚喝完茶水，原本看着自家侄子这幅窘相也是好笑不已，然而一听到孙屠子这番表明心迹的言语，却顿时面露不快，心生微怒，当即脸子一拉，怒斥道：“老哥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啥叫再过几天他俩就成夫妻，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将到外面被认听去，这是要坏了…两个孩子的名声的！” “铁锤兄弟，你这话啥意思！啥叫坏了他俩名声？…他俩以后就是夫妻！老汉这话就是真叫外人知道了，人家也会夸他俩恩爱，咋能糊乱嚼舌头！”见张铁锤语气不善，孙屠子那火爆脾气也是有些恼了，有心和他强挣几句，又想着以后大家都是亲家可别坏了两家情谊，便强忍着心中不快，怏怏地说道了几句。 “孙老哥，你可不能再胡乱说呀！要知道…” “爹爹…铁锤叔…” 张铁锤正要把事情与孙家人摊说明白，却听到从里间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幺妹拖着长音痴痴唤了两声，那痴憨娇媚的声响直把rou档里的几人浑身酥的麻了，以至于张家叔侄一时间竟忘了原来的本意… “爹爹，铁锤叔他们原来是客，今儿个更是顶着斗大的日头赶来咱家，为的也只是与爹爹相聚一面，你们都是意气相投的兄弟，怎么才一见面就吵了起来….殊不知，此间还有我等小辈还在，奴家见得惯了，倒没什么；就怕张家兄弟新来，不大适应，此时心间说不得正为你们干着急呢！…爹爹，凡事要有轻重缓急啊！”说着，孙幺妹还朝孙屠子眨了眨眼暗示起来。 “哦，对！”孙屠子得到闺女暗示，这才恨恨地以拳击掌，恍然说道：“闺闺说的对，老汉险些忘了大事儿！…这里还有张家后生在，他是读书人，面皮薄，吃不住乡人调侃，难怪俺铁锤兄弟会挂落老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啊？！”张铁锤一听当即无语地安安扶额，连忙解释道：“孙老哥，这个事儿啊，不是你们想的这样，它呀…” 孙屠子却连忙抬手打断道：“铁锤兄弟，你毋须再说，此事都是老汉做的差了，俺懂，俺都懂！ “孙老哥，这个事儿呀，你真不懂！” “铁锤兄弟，你别再说了，俺懂，俺都懂！” “这事儿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俺们呀…” “你们今儿个就是过来买rou的对吧！俺懂，俺懂！” “…俺们确实是买rou的，可是…” “还可啥是，不就是rou么！幺妹，去给你铁锤叔再割两包rou食带上，俺咋瞧着他们买的少了呢…” “哎！”孙幺妹应了一声便转身来到rou案前，罩上围裙就要剁rou。 “幺妹侄女，你别割了，这rou呀，俺们买够了…” “铁锤叔，没事！这多的呀，就当白送你们的，您看着点，要是不够尽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