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霸道
傍晚，夕阳的余晖照在鱼塘的水面上，湖边轻烟萦绕。 可惜这并不是什么良辰美景。 阳光照射在被污染的水面上，泛起的是诡异的颜色。 青烟中夹杂着的，是鱼rou烧焦的，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路野已经换下了皮衣裤。 他站在鱼塘边，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慢慢地变成一堆灰烬残骸。 丁浩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屋子门边的小凳子上，用空洞的眼神，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两三千斤的鱼，而且大部分都还是鱼苗，这是他这两年的心血。 现在说没就没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已经死了。 火终于彻底熄灭。 路野回过头，走了几步，来到丁浩的身前蹲下，看着丁浩。 他轻轻地拍了拍丁浩的肩膀。 “浩子，没事，鱼死了可以重新养，到时候我想办法清除池塘的污染，一切就可以从头再来，你要是差本钱，我想办法给你筹点。” 丁浩叹气，“可惜污染的源头还在，我就算有重新来过的勇气，也还是担心重蹈覆辙。” 路野抬头看了看电镀厂的方向，沉声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路野说话的语气很坚决。 如果他连这个污染家乡的问题都无法解决，连他的家乡都无法拯救，他谈何在未来拯救他想拯救的一切？ 就在这时候，鱼塘的篱笆门方向，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四个年轻男人推开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看到这些人，丁浩的眼中顿时冒出怒火，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路野连忙扶着他起身。 路野一看丁浩这样子，就知道，这几个人或许和他之前的冲突有关。 那几个男人，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厌恶地看着火堆的灰烬。 绕过火堆，几个男人来到屋子前站定。 丁浩怒声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为首的那光头男人，浑不在意丁浩态度，他皮笑rou不笑地说道：“丁浩，是我们老板让我们来看望你，他表示那天的冲突，完全属于意外，如果不是你这么冲动的话，我们是不会起冲突的。” “我冲动？放屁！你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们造的孽！” 丁浩指了指鱼塘，又指了指那堆冒着烟的死鱼残骸。 光头男人毫不在意地笑着：“你就别把这个屎盆子往我们身上扣，我们是规规矩矩的企业，不会胡乱排污，肯定是上游有其他企业排污，所以造成这次事故。 不过我们老板出于人道，愿意支付你一万块钱作为医药费和补偿，前提是你不再追究这件事，不再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 “哈哈哈……”丁浩怒极而笑。 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怒声吼道：“一万块钱就想摆平这件事，不是你们干的，你们会出钱赔偿？你们做梦吧，这事，我一定要追究到底，一定要讨回公道！等我身体好了，我就要到市里去，找媒体曝光这件事，市里不行，我就去省里！” 丁浩的表现彻底激怒了对方。 光头男子收起笑容，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眼神。 光头男子边上，看起来像是小弟的一个家伙，指着丁浩破口大骂起来：“妈的，给脸不要脸，我大哥和我们老板都这么给你面子了，你还不知足。” 另外一边的家伙也骂了起来：“你小子别这么吊，别以为你当过兵就了不起，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丁浩脸上毫无惧色，他怒声回道：“我一光脚的，难道还怕你们穿鞋的？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放马过来。” “妈的，你找死！” “揍死这个狗/日的。” 对方几人听了这话，顿时按捺不住，纷纷准备冲上前来。 就在这时，路野大吼了一声：“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还想打人么？” “你他/妈的给我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打！”一个家伙指着路野骂道。 路野心中真的怒了。 他不但没有退让，反而上前几步，挡在丁浩的前面，“你们倒是动手试试看？我就不信了，你们还真敢这么无法无天！” 不知是不是路野的正气凛然让对方有所顾忌，又或是对方摸不准路野的底细，光头男子挥手制止了手下几人的冲动。 他嘴上却讥讽道：“哼，无法无天？这一亩三分地，老子就是法，老子就是天，总有一天你们会懂这个道理，不过那时候就已经迟了。” 一边说着，光头男子的眼角余光又看了一下鱼塘四周。 刚好有几个双水村的村民经过，站在篱笆外指指点点。 看到这一幕，光头男子挥了挥手：“今天先这样，我们走！” 临走之前，他还恶狠狠地盯了路野和丁浩一眼，扔下一句话：“不知好歹的家伙，你们死定了！还有你，让你他/妈的敢多管闲事！” 说罢，他们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等到对方都离开了，丁浩这才软软地瘫坐到了凳子上，他叹了口气：“小野，不好意思，把你牵扯进来了。” 路野没说话。 他相信，如果是他遇到这种事，丁浩也同样会为他出头。 丁浩可是为了救他，而会毫不犹豫付出自己生命的好兄弟！ 只是，对方的蛮横，确实让路野心中非常愤怒，也难怪丁浩那天会和他们起冲突。 收拾心情，路野看了看那堆死鱼的残骸，说：“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我得找地方把这些给埋了。” 等到路野忙完一切，和丁浩暂别，回到家里，路远行和赵素兰已经在等着他，准备开饭了。 赵素兰看到路野后，强烈地表示不满，她抱怨道：“小野，就叫你去相个亲，你也不用逃避一天，手机也不接。” “妈，对不起，我今天干了一天的活，手机扔在边上呢。” 干了一天的体力活，路野确实有点累了，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咋了？”赵素兰惊讶地问。 路野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事，只是没说傍晚的那场冲突。 他怕老妈担心。 赵素兰听了，叹气道：“唉，说起丁浩的事，这孩子也是……真命苦啊，爸妈死得早，去当兵又落下个残疾，想养鱼发家致富，却又遇到这种事。” 路野抬头问，“妈，这事没人管么，就由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排污？” 赵素兰继续叹气：“谁能管得了，听说那电镀厂的老板，原来是个混混出身，又是县环保局局长的亲戚，算是黑白通吃，我们镇之前有人去县里反应过问题，这事还闹得沸沸扬扬，但都被他们压了下来。” “难道就不能找媒体曝光？”路野追问。 路远行接口道：“我们是小地方，不像大城市，我们这里的媒体有什么用？镇里有人去找过县电视台的，但电视台的人说了，报道这事，得要有证据。 其实就算有证据，他们也不一定会报道，再说电镀厂排污很隐秘，都是晚上偷偷排污，我们很难取证。” 路野沉默了。 老爸老妈说得是事实。 他们县城这种小地方，可比不了大城市。 在大城市里，媒体曝光这种事，或许还会有些效果，至少也能让对方收敛一些。 赵素兰又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惹不起对方，对方凶悍霸道，镇子里有谁敢硬扛着和他们干？恐怕也就只有丁浩这个退伍兵了…… 其实我们私下里商量过，我们也想过给丁浩这孩子找条出路，养鱼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丁浩他姑妈想着，要不要给丁浩找个小店面，让他开个小卖部，兴许能让他把日子过下去。” 路野嘴角泛起苦笑。 原来丁浩就是这么被迫转行的。 路野转头看了一眼路小小。 路小小却给了他一个微笑，路小小的微笑里，信心满满。 她仿佛在说：放心吧，等明天我拥有身体，拥有力量了，我会做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