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好事多磨
那张纸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报纸，大概有四开左右，字体红色，林逸目光敏锐，看到上面貌似印有“人民日报”字样，在香港这种地方，能够看到这种报纸，也算是稀奇了。 因为是充当包裹古玩的旧纸，皱巴巴的，又毫无显眼之处，很难让人留意到它的身上。 但是林逸却盯上它了，凭着敏锐的直觉，他发现这张报纸蕴含着独特的香味，绝对是大有来头之物。 林逸匆匆撇了一眼，心中闪过诸般念头，有了个大概的比较，最后目光转移到了包裹着的那只小瓷碗上面。 这小瓷碗，看起来很古朴，很精致，白瓷兰心，印有几枝竹子，卖相极佳。只不过稍微懂行的就能看出来，太新了，绝对是赝品。 林逸一直盯着小瓷碗，看起来就像是看中了这件宝贝，颇为心动。 不过这时，摊边另一位胖子顾客竟然随手就拿起了这只瓷碗，并且拿出放大镜，仔细观看。 看到这突然一幕，林逸，无语了。 这可真是“形势跟不上变化快”。 要知道，古玩行是个江湖，既然走江湖，就得守规矩。最基本的规矩就是东西在谁手里谁说话，比如你拿起一个碗来端详，我就只能看，尤其是当你跟卖家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就算想要也不能插嘴。不然，我说这东西好，哄抬了价格；我说东西差，砸了别人买卖---两头不讨好。无论我多想要这个碗，也得等你把东西放下，然后我再拿起来，这个时候我才好说话。 对于那些别人在看东西还价，而他在一旁品头论足甚至直接报价的人，会被买卖双方都视为非常不规矩的做法。假如自己喜欢一件东西，旁边围观的人也多，那千万不要把东西放下，因为一放下，你就失去了说话的权利。 眼前这位胖哥哥带着太阳帽，脖子上挎着照相机，一副出来旅游模样，此刻他已经把那小瓷碗拿在了手里，连带那包裹着的报纸也拿在了手里，林逸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再等着。 那胖哥哥明显是个新手，菜鸟，拿着放大镜对着那瓷碗瞅来瞅去。 为什么这样说？ 对于有经验的玩家，一般情况下鉴定古玩真伪是不需要放大镜的，上来就拿个放大镜在那看东西的人八成是新手。有人问，是不是地摊货水平低，要高仿才用得着放大镜？非也，认古玩好比认人，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用放大镜看还是不认识。 眼前这位就是菜鸟一枚，并且还是很肥的菜鸟，只见他瞅了又瞅，又翻开碗底看了看，然后就掏出钱夹，作势翻了翻，故意露出一叠红红纸钞的一角，似乎在做着权衡……最后吧嗒吧嗒嘴说：“那个哈，这玩意不错呀，啥年代的？” 晕，竟然也是大陆来的。 不过和林逸比起来，绝对是个暴发户无疑。 摊位的老板虽说看不起林逸，但却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大陆客，竟然非常主动热情地cao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当然是好东西啦，一看你就是行家，看着这造型就知道是老货啦。” 胖哥哥板着脸，装出很行家的样子：“俺瞅了，这碗不咋的，不到康熙，是雍正晚期民窑。”---好家伙，民窑都能看出是雍正晚期的，雍正朝总共才几年啊？ 那老板一听这话，顿时在心中嗤笑了起来：“果然是个门外汉，见到漂亮的以为就是好的，粗鄙无知。既然你来到我的摊前，就是把钱送到我手中，我不狠狠赚你一笔，良心怎么过得去？” 老板满脸堆笑，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指着那只小瓷碗道：“先生，这只古董碗可是我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收购得来，价值不菲得啦……放在家中，不仅能够驱邪避凶，而且还能招财纳福。当然啦，你要是收藏起来的话，升值空间也会很大很大哦……” 老板的态度变得极为亲和，与之前对待林逸那种傲慢的态度截然相反。 胖哥哥一摆手，“你不要忽悠俺，俺们那疙瘩不吃这套……你说是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谁知道你多少钱买来的？” 老板就很委屈地哭丧着脸，“那你出个价吧，成的话我们就成交啦，不成还是朋友啦。” 胖哥哥鼻子一哼，下巴一扬，“一口价，一万五千块！” 老板眉头紧皱，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就这样死死地盯着胖子，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卖掉。 事实上，他这表情是假装的，并且演技很烂，真是愧对香港这个出影帝的地方，不过这演技却还是让胖哥哥很是享受，至少，觉得老板这表情让人感觉很爽。 一咬牙，老板拒绝道：“不行啦，虽然我很想和大佬交朋友，不过这样卖掉真的亏本啦。” 不等胖子反应过来，老板就又说道：“你不晓得啦，这只小瓷碗可是雍正年间的贡品，是给那些皇后娘娘嫔妃娘娘喝酸梅汤用得啦……距今最多不过二百来年，品相保存如此之完好，甚至碗口还留有那些娘娘嫔妃们的唇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不得不说，每一个会卖古董的老板，都是一个很好的说书人。 至少胖哥哥听得都快入迷了，尤其听老板说这碗口还留有古代那些娘娘嫔妃们的余香，心中就更加痒痒，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内心很sao包的胖哥哥装作很认真地聆听老板的讲话，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老板，声音粗重地问道：“你说的啥俺都明白，不过这破玩意真的有升值空间？” 老板豪迈地拍着胸膛，大喇喇地道：“我以人品担保啦，绝对有升值空间……这几年，投资者们对于这类古董有着极高的热情，相信不久之后，价格还会翻上几番！” 胖哥哥乐呵呵地点头，挥了挥手，道：“老板真是爽快，那俺也不客气了，再给你加一百！” “……？！”老板愣住了，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死肥佬，你逗我玩呢，加价有你这么加的么！”老板心里骂着，然后瞪大着铜铃般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说：“大佬爱说笑啦---两万块，这是底线，不能再少啦！” 胖哥哥自认幽默了一把，此刻见好就收，摆出大款姿态：“好了，不逗你玩了，俺又不是没钱---两万就两万！不过，这么贵的东西你可要给俺包装好一点，这是什么破玩意……”随手把那包裹瓷碗的报纸丢在了古董摊上。 林逸眼睛立马一亮，可是没等他下手，那老板顺手又把那报纸塞到了一旁。 林逸再次傻眼，难道说，好事多磨？ …… 此刻，林逸也顾不了许多，就装模作样地在古董摊上摸索，那老板忙着给胖子包装商品，也没空搭理他。 林逸顺势捡起一只很不起眼的银汤勺，然后问老板：“这多钱？” 那老板看他一眼，“最低一千啦。” 林逸就道：“十块吧。” “呼。”老板瞪他一眼，穷鬼就是穷鬼，看看递的这个价，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八百！” “十五！”林逸稍稍加价。 “六百！” “二十。” 老板怒了，双手掐腰，咆哮道：“衰仔，我降价幅度这么大，但是你抬价幅度如此小，有没有一点诚意。” “啊，那我稍稍抬一点，要不，三十？！”林逸笑呵呵地道。 “顶你个肺，你存心玩我是不是？”老板怒气汹汹，很想暴揍林逸。 “老板，那你也得给出一点诚意啊，这不过是只汤勺，凭啥卖那么贵。”林逸大喇喇地道，一脸懵懂。 “这是银的，银汤勺，还是老货啦……”老板都快气疯了。 林逸这才“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旁边胖子笑呵呵地看热闹，就插嘴说：“兄弟，那么磨叽干哈呀，丢咱大陆的人……不就几百块钱吗，给个实心价儿，也让老板知道咱富裕起来了，不差钱。” 林逸无语，这是实心眼，还是缺心眼？ 于是就叹口气说：“要不，就一百吧，一百我拿走。” 老板脸色接连变化，坦白说，他这勺子说是银的，其实只含了一点点银子成分，收来的时候也就花了五六十块钱，卖不卖都没关系。可是胖子这边的钱还没付，为了讨个吉利，只好说道：“好了好了，成交啦！今天我亏本都给你们啦！” 林逸嘿嘿一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说：“那也帮我把这东西包一下吧，不用包的太好，随便包一下就行。” 靠，一百块的东西还让打包？ 老板正忙着帮胖子包东西，哪里有空管他，就指着地摊，懊恼地道：“纸啊什么的都有，你随便啦。” 林逸点了点头，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顺手就把那塞着的报纸拿了过来，用来包了银勺。 这头老板也忙完了--- “先生，快交钱吧。”老板面无表情地道。 林逸把买来的东西揣在怀中，掏出钱来，数了一百港币递过去，随即跟老板招了招手，就笑眯眯地离开了。 老板脸黑黑的，面色极为难看。 那位大陆来旅游的胖哥哥心眼好，就安慰他：“俺们那旮旯是都富了，不过偶尔也有一些不富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