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1 接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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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事物在物质态世界的位置和形态和它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位置和形态并不是完全对等的,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却在某个人的意识态中有着相对应的位置和形态,这是高川在驾驶三仙岛的过程中所发现的情况。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所产生的情况要比在某个人的意识中所产生的情况更加复杂,理论上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变化应该是有序的,这种有序反映在人们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方式上,但是,或许是因为人类集体潜意识太过庞大而复杂的缘故,在高川的观测和认知中,却呈现出更多混乱的景象。 在三仙岛所容纳的人员中,只有高川一人可以观测到人类集体潜意识,包括中将、副官和政委在内的其他人完全处于一种古怪的迟钝状态。他们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就像是一大块凝固的果冻,三仙岛就如同这团果冻的硬质外壳,所有的观测数据都表明,这个果冻的活动状态以相对高川所观测到的任何事物的活动状态都要“慢”。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这种快慢的形容其实不那么准确,但是,要让高川进行更准确的描述,高川是完全无法做到的。 三仙岛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运动和它在物质海洋上的移动,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上,并非是单纯的对应。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观测还是第一次,高川无法准确评估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以及自己的活动所导致一系列变化。但很明显,自己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活跃性要比寻常的事物更高,三仙岛也是如此,自己的活动时刻影响着三仙岛范围内的所有活动,而这种影响又会以三仙岛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在这个过程中,三仙岛就如同一个转换器,它内部的所有活动所产生的影响,都会被它过滤和转化,统一为一种独特的影响力,再发散出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个可以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活动的人类,也没有多少个先驱者可以将自己的经验传递给其他人。哪怕是过去的高川,也从来都没有抵达过这里,如今的高川就如同新生儿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前所未见的一幕幕。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瑰丽和诡异,都极大地吸引了高川,但是,他接受这种瑰丽和诡异的同时又十分清楚,这些被自己视为瑰丽和诡异的景象,都不过是人类集体潜意识活动的一种表面现象,自己的观测能力尚无法切入这种活动的本质。 人类通过观测去认知事物,对于无法观测的东西是没有实感的,可是,哪怕是一些自己可以观测到的事物,其所产生的变化,仍旧会让人觉得没有实感——就像是幻觉一样,这就是高川对人类集体潜意识进行观测时所产生的感受。他这么想着:凡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不会觉得眼前所看到的这种种现象就是其真实反应吧。 他甚至觉得,哪怕是古代人,只要可以进入并观测到人类集体潜意识,都不会觉得自己处于一个真实不虚的世界里。明明是自己亲眼所见,但是,那种“自己被一大片虚假的东西包裹着”的感觉却是如此的强烈,乃至于让人有一种自己也要被这虚假侵蚀,变成了虚假东西的窒息感。 高川觉得,如果没有特别的手段和足够坚定的意志,一旦置身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就会怀疑“自我”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而这正是要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行走所需要面对的第一个困难。而三仙岛的存在,却在一定范围内解决了这个困难,除了高川之外的其他成员都处于一种“凝固”的状态,这大概正是一种保护机制。 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也并不存在所谓的“隐形”,因为每一种活动都在释放影响力,也同时从四面八方承受着许许多多的影响力,干涉和被干涉完全不可计算。只要有心,追寻一种特定的影响,从而找到其源头,是理论上可行的,但是,影响是如此之庞大而频繁,究竟该用何种手段,才能筛选出某种特定的影响呢?高川不清楚,但他猜测肯定有人或事物可以做到,例如曾经的轮椅人,如今的哥特少女,中继器以及那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等等。 三仙岛似乎也有相应的机能,不过,却同时也有一个警告:当锁定并追寻某个影响时,自身的存在感也会被放大到一个可能被某些事物察觉的程度。三仙岛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航行,所造成的动静和人类意识活动的动静是不一样的,中继器没有顾虑,因为中继器的动静几乎等同于人类意识活动的动静,然而,三仙岛却需要伪装自己。这种伪装曾经有两个方案:一个是释放足够庞大而复杂的影响,一个是统一释放某种影响,最终在三仙岛的建设中,选择了后一种,因为,第一种的问题在于,无法确定要有多庞大多复杂的影响,才能让三仙岛看起来像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本来存在的现象,而后一种则只需要选择一种现存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影响模型就足够了。 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就是高川无法想象的了。说到底,追溯三仙岛的建设,就始终有一个疑问:中央公国在更早之前就对人类集体潜意识有所了解,也许是某个和轮椅人一样,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深潜的先驱者,那么,他是什么人?又到底对人类集体潜意识了解多少?是否早就发现了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 在中央公国有许多秘密的行动,却没有什么神秘组织以独立组织的形态站在台面上,就算本国的高层官员,也无法了解中央公国所隐藏的所有秘密。有许多动作都在人们不知情的时候开始了,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但是,只有当那个结果被人为地抛出来时,其他人才得以知晓,却无法看清其全貌。 其实,从这种情况来看,中央公国里一直都存在着符合“神秘组织”这个概念的东西。正如同高川曾经试图将耳语者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神秘组织”,而在耳语者之前,就已经有什么东西变成了这种真正意义上的“神秘组织”,而这个神秘组织也绝对不是高川所得到的情报中所描述的“亚极”,但它肯定和“亚极”有所联系。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秘密,但高川却无法全部知晓,而且,也没有全部知晓的意义,因为,无论有什么秘密,都会在末日降临时灭亡。神秘也好,秘密也好,单纯由末日幻境这个大环境的内部活动所产生的东西,是无法很难在“一次诞生到毁灭”的这个时段里完成对末日的抵抗的,不是因为它们没有这种潜力,而仅仅是它们并足够的时间,而且,它们无法认知到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 过去那么多个高川,那么多次末日幻境的轮回,无论哪个高川在哪个末日幻境中,都遇到过许许多多谜团和暗涌,可那一切都已经消失了。 从病院现实的角度去观测这一切诞生和消失,“病毒”都是那个位于顶端的观测者,也是一切变化的创造者,和所有干涉的源头。末日幻境中所有的神秘和谜团,都不过是“病毒”所代表的神秘和谜团的衍生物而已。 现在,在三仙岛内,只有高川知道,三仙岛虽然是联合国抗击纳粹的大杀器,但却也是对“病毒”发动反击的一个环节。 一个对高川而言十分重要、关键却又无法肯定其成功率的环节。就如同拿着自己不清楚大小的筹码,盖着牌进行梭哈,是一场自己觉得有可能胜利,但实际无法确定胜率的赌博。 这个时候,如果有神可拜,如果只要祈祷,运气就能站在自己这边,那就好了。可偏偏,高川从未见过神明,也从未有过好运。过去的高川的遭遇,让他已经很难相信神秘或运气这种东西了。 他只能抛开所有对胜率的想法、犹豫和恐惧,去执行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和责任。 当三仙岛穿过物质态海洋抵达中将给予的坐标时,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也来到了一个莫名的区域,高川十分清楚,两个位置不是对等的,但确实是被引导的。中将给出的坐标引导了三仙岛在物质态海洋的航向,而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经由三仙岛过滤后的影响就如同某种信号,有某种东西响应了三仙岛释放出来的影响,始终牵引着三仙岛的航向。
而让高川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东西竟然来自于新世纪福音。 三仙岛顺从海波的推动,缓缓进入一处岛礁群,又进入一个非正面看到,否则很难注意到的洞窟,就如同人文作品中的海盗修建的那些海岛秘密基地,但是,伴随倒灌进洞窟的海水,三仙岛最终进入的巨大空洞,到处都有联合国的标志。让高川想不到的是,空洞中突然出现的大漩涡,竟然一口就将三仙岛吞掉了,最终三仙岛所抵达的地方,在坐标上是位于水平线下方万米深的地方。 很难想象联合国竟然开凿出这么一处秘密基地,而且,这里的事物有许多带着浓厚的历史气息,证明其是在纳粹进攻之前就已经完成了的基地。 另一方面,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同样抵达了某处的三仙岛,所面对的是一群鱿鱼般的怪异,而统合并控制这群“鱿鱼”的,正是新世纪福音的领导者“女巫VV”。这一处地方难以用物质世界里的事物来比较,因为,这里没有一个固定的外表,也让人感受不到一个固定的空间感。硬要形容,那就是“颜色”,不是颜料,而单纯是颜色,比之前所见到的任何现象都要鲜艳而多彩的颜色在流淌着、旋转着、融化着、延伸着,就连三仙岛也仿佛被这些颜色渲染了,只是一个眨眼,从观测上就无法从颜色中找出三仙岛的轮廓来。 三仙岛从观测上消失了,但在高川的感受中,它仍旧存在,而自己也仍旧存在于它的内部。 之所以高川可以确定,这是女巫VV的手笔,正是因为,用“女巫VV”固定了存在的哥特少女,就漂浮在自己面前。对方当然没有入侵到三仙岛中,而仅仅是一种即时的通讯影像。虽然早就知道女巫VV是行走于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强大而古老的意识行走者,且和桃乐丝达成了某种协议,但是,在这种时候见到她,仍旧让高川有些吃惊。 “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女巫VV如此说到。 “不,你没有说过。”高川的脑硬体里可没有这句话的记录。 “我只是没有说出来,但你应该可以想到。”女巫VV毫不在意地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高川警惕地盯着她,问到。在宿营地事件里,这个哥特少女可是做出了一系列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虽然最后被桃乐丝击退,但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损失,反而带走了疑似复制体的高川,也许还有疑似伪物江的小女孩。从眼前的景象来看,她不仅仅在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行走,还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地盘,倘若她一直处于这个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地方,那么,哪怕在物质态世界里只是短暂的几天,她也有可能已经完成了对高川复制体和伪物江的研究。 置身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女巫VV所拥有的时间和效率,是高川自己很难想象的。 “按照协议,我需要接应三仙岛,并提供一段时间的掩护。”撑着洋伞的哥特少女没有热情,但也不让人觉得她抗拒这种事情,“这里是我临时制造的零时迷彩,它可以让三仙岛进一步靠近纳粹的中继器而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