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 很久以前，很久以后！
彷徨，无助，孤寂，像是尘封在黑暗最深处的灵魂，独自泣诉。 柔和的光芒倾洒而下，林楚沐浴其中，心中竟有哀恸。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滋生的情绪怎么都无法驱除。他木然，一步一步朝那虚空中悬挂的光芒踏去，每一步都仿佛那么遥远，又近在咫尺。 那段过往的光阴长河究竟埋葬了多少欢笑？以至于而今才会如此哀恸。迈出的每一步都那么坚定，像是欲往战场的将军，前方纵千军万马，不过以身殉道，心中的道。 每一个生灵灵魂深处都有一颗种子，或是善，或是恶。 当有一天这颗种子被尘埃包裹，再也分不清善恶的时候，我们才会幡然醒悟，回头时泪流满面。 从善恶到混沌，这一段旅途又何止经年？ 无论多久，都不曾遗忘，也不会遗忘。那些欢笑，那些血与泪，都深刻的烙印在灵魂深处，永不磨灭。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亦是一种永恒。 不知不觉，泪水划过脸庞，林楚目光倒映着山河万里，晴天白云，以及那欢声笑语。 一棵树会有灵魂，会感悟世间哀乐悲欢，他们看山涧清流，数光阴流年。最终或许会被砍伐，也许万载后会成为大山深处的灵怪，被世间津津乐道。 一条河会有灵魂，无论是奔腾汹涌的还是静静流淌的，哪怕礁石再大，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坚强的向前。要么归于茫茫大洋，要么于途中枯寂，但他依旧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传说。 所以，一个世界，应该也是有灵魂的。 他与众生同苦乐，看大千百态，体会不一样的光阴河流在自己身上流淌。 他会哭泣，亦会欢笑。 风和日丽，阳光透过树梢，洒在百花上，斑驳闪耀。只是，当这一切被血染红，被尸骨埋葬，他会发现，曾经守望的，已是梦幻泡影。 苍穹崩溃，大地龟裂，闪电夹杂着巨大的雷霆，将山河劈成漆黑浓烟。 崩溃的苍穹曾经有过七彩桥梁，龟裂的大地承载了多少生灵的梦想？那诗画山河可曾还能唤醒神灵魂归兮？ 梦幻泡影，镜花水月。 谁也不想做那猴子。 只是，无论是谁，都终究只是那猴子。 会热泪滚滚，同样会不甘咆哮。但于那永不停歇的光阴长河而言，一滴浪花也许都无法溅起。 林楚任由泪水模糊双眼，意识与这耀眼的光芒相容。 这个世界曾繁荣过，曾辉煌过。但当山河破碎的那一天到来，尸骨铺砌成的道路无尽，血水混合着雨水，让人根本无法分清。林楚站在滂沱大雨中，用力一摸，想要抓住那被击飞的身影，但这只是徒劳。 他不过是一个过客，于这悲哀的世界而言。 从繁荣辉煌到破灭沉沦，距离并非那么遥远，相反可能会很近。 林楚大悲，想要哭泣，却感觉不到泪水，想要挥戈而战，却只能一遍一遍对着虚空咆哮。 一个可爱的婴儿面容惶恐，那粉嫩的脸上依稀还残留着对世间的留恋，只是如今，她幼小的身体只能无力抽搐，看着那巨大的死神镰刀朝自己斩来，兀自瞪大宝石般的眸子，似乎有些不解。 征伐从来不是正义的，这世间也本就没有正义与邪恶，无论如何粉饰太平，也是自欺欺人。 一个世界，就这么消亡。 如一朵花开花败，不过一场轮回。 但是对于那些生命来说，这种轮回未免太冷酷。 虚空静谧，那喷洒的银河不知不觉凝固，晶莹而夺目。 光芒散去浮华，露出其中的晶莹。似水般柔软，散发出包容博爱的气息，林楚不由自主探手，将这一团柔软握在掌心，他忍不住想要呻吟。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是快乐？还是悲伤？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手中晶莹渐渐化作的一枚白色圆珠，良久方才叹了口气。 他明悟所有，洞悉一切。 这个世界破碎后，残留下了一丝世界本源。本可以早点堕入轮回，于万千载后再度衍化轮回，因为他本就是不死不灭的。只是，漫长的枯寂生命中，他有了牵挂，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众生。 当一切化作尘埃，他不想让那些恶魔来到这最终的埋葬地打扰曾经的灵魂。于是，舍弃轮回的机会，放弃永恒的生命，只为在这里守护那些过往的欢笑。 漫长的生命因为有了那一张张笑容，从此不再如广寒宫般冰冷，有了温度。 这是一个世界的如泣如诉，林楚像是最好的听众，不曾打扰，很是耐心。 总会需要这么一个听众，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都不例外。 似是感受到了林楚心中的悲伤，手中的残破本源身上发出欣慰的气息将林楚包裹，好似在安慰他，随后化作点点光晕，钻入他的身体，进入他的内世界。 光阴如梭，一别何止经年？ 那些灵魂，也该安息了。 残破本源再也没有丝毫留恋，仿佛这些枯寂的岁月中，他只为等待这么一个倾听者。一点一点的光芒融入内世界，与此同时，林楚的内世界开始发生缓慢的变化。 这是这个世界最后的馈赠。 恍惚间，眼前的空间寸寸崩裂，如泡沫，如镜面一般，无声消融。 林楚睁大眸子，用力想要记住每一寸土地。斑驳的血迹染红山河，脚下的枯骨隐隐发出光芒，原本的哭泣声音化作惆怅却欢乐的离别音。 眼前光景变幻，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老者，仿佛亘古如一盘坐在哪里，永不变化。 他离开了九重墟。 很久以前，有一个世界，欣欣向荣，万物升平。 于某一刻，山河破碎，喋血万里，世界本源都被打破。 很久以后，有一个世界，繁荣璀璨，百花齐放。 林楚在笑，只是脸上却有晶莹泪水滑落。 老者目光奇异的看着林楚，眼眸深处闪烁着精光，看着那个年轻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终究没有开口。 “他们会安息的。”林楚手掌用力按在自己胸口，像是触摸到一个世界，虽然残破，但却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