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希望与失望并在

    灵血来了又走了，他只停留了短短的几秒钟，可是沐蕾的心里却瞬时平静下来了。她不知道灵血为什么看到自己变成兽化人的样子时没有特别的反应，还是像以往看待自己，这让她先是有点不适应，但随后又坦然了。想想能再见到灵血，还其他人，这本来是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事情，能活着简直也算是个奇迹了。

    沐蕾这样一想，心里就更是平静，她甚至忘记了曾经让君辉答应要回答她那一个问题，直到莹叫道：“沐蕾，辉，辉他快不行了！你快过来！”

    沐蕾这才想起来，转身来到莹的跟前，再一看君辉的样子马上暗暗地吸了一口气。

    君辉上半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已经变成了绛色，右侧胸部的肌rou也已经变成了胶状，因为莹没有敢碰君辉，所以那团胶状透明液体一直停留在君辉的胸口上，轮廓形状依然如故，只是透过它已经隐约可见君辉的胸骨；而君辉的左侧胸骨这时已经开始泛白，胸骨缝隙的肌rou已经近乎黑色——

    君辉这时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他软软地靠着莹，眼睛望着沐蕾道：“想问什么就快——一点，我估计我，撑——不了几分钟了！”

    “已经不需要了，我已经知道原因了！”沐蕾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当时把我交给恐和惧了？”

    君辉的嘴唇颤抖着，艰难地点了点头。沐蕾慢慢蹲下身去，说：“虽然我还没有体会到生存带给我的乐趣，不过现在想想，活着蛮好！谢谢你救活我！”

    “救你的——是凌云！我只是把你送了回去！”

    “如果没有你送我回去，我也一样会死！”沐蕾又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望着灵血刚离开时所跑过的那段山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沐蕾你要记的一件——事！”君辉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地想抬起胳膊来，可是他的胳膊没有抬起来，那团胶状的胸肌却融化成为了液体顺着腹部流下——

    “辉，别再动了好不好？”莹的声音哽咽起来。

    君辉的脸上露出一个很甜美的微笑，他对莹说：“这件事很重要，让我把它说完！”

    莹轻轻地点头，君辉的眼睛扫向沐蕾对沐蕾道：“看到你的力量让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他们，他们让你吞噬的究竟，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力量，你的力量不可以被他们利用！”

    “力量！？”沐蕾回转身，惊异地问：“什么力量？”

    “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发现你现在使用的力量和孟语、莹辉，甚至是和灵血多么相似吗？”刘云看着君辉的身体正在慢慢融化消失，心里烦闷异常，她看得出来君辉的痛苦正在延伸，这种延伸并不是在他自己的身体里，而是延伸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的人心里都在莫名地恐慌，包括她自己。可是看到沐蕾那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刘云就更是烦燥，她虽然是在问沐蕾，可是语气却已经变得几如怒吼。

    “刘云！”苏小飞提醒刘云不要这么样说话。刘云脚一跺，走向悬崖边，一个人坐在悬崖边眼里含着泪喃喃地低声骂道：“这都是什么事情嘛？与其躺在这里吓唬每一个人，为什么不直接死掉的好？一个一个全都是像个白痴一样地站在那里看热闹么？难道，难道让每一个人都那样变成液体消失了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吗？”

    刘云这么喃喃说的时候，感觉到有人轻轻地靠近了，她猛地一吸鼻子，用手背飞快一蹭仍然含在眼中的泪水，以轻松地语气道：“大姐，我不会乱说话的。这是最后一次！”

    “是我！”孟语的声音传来。

    刘云吓了一跳，但她马上镇定下来了，她实在是想不到，跑过来安慰自己的竟然是孟语。

    “其实——，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想到你刚才说的问题了。只是，只是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去更好地处理？”

    孟语慢慢地坐在刘云的旁边，她的眼睛望着悬崖下面的平地，那里有树有草，只是看起来都很缈小。孟语道：“这里和天幕里面太不一样了！我刚开始还不理解mama他们为什么不想离开天幕搬到你们这里生活。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刘云不解地望着孟语，很希望孟语能给她一个答案。

    “当我从莹的日记本里知道以前坠落星上发生的事情时，我觉得住在坠毁的移民舰上的人很可怜。可是当知道天幕外仍然有你们存在时我又觉得你们很幸福，无论你们是兽化再造人，还是超能再造人，我觉得你们都是很幸福的。不像我们，对于很多的事情都只能默认，或者是默默地忍受着。在你们看来，我们连应该有的反应都没有吧？”

    “你是在说——”

    “不管怎么样，每个人都会死去的，不管是像那山谷里面的人那样，还是像君辉这样，或者是死于超能再造人和兽化再造人之间的战争，人总是会死去，只要是死，大概每个人都会害怕，只是害怕的程度不同而已。”

    “你没发现你的理论是前后矛盾的吗？”刘云长出一口气问道。

    “那有什么关系？”孟语笑了笑，接着说：“不管我在说什么，哪怕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你也会想出适合它或者是不适合它的理由来的，所以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我的话你肯定能从中明白你的道理的！”

    “这个道理虽然不怎么好，但听起来挺顺耳的，是谁告诉你的？”

    “我爸爸！”

    “孟华！？”刘云道，她望着孟语道：“你当时那么小就记得他说过的话么？”

    “记不得了！”孟语一笑，说：“是继母告诉我的！”

    “原来是小欣！”刘云站了起来道：“如果是小欣讲过的，我就有点明白了！当然她和你爸爸是一起回到母舰那边去的。他们肯定经历过相类似的心路历程。”

    “我心情好点了！”刘云说完，转身向回走去。

    孟语望着悬崖前远方那抹灰色自语道：“不管是谁讲过的道理，那一定是爸爸的想法！”然后也走了回去。

    刘云来到沐蕾的跟前，问道：“知道力量是怎么回事了吗？”

    “不！”沐蕾道：“还是无法确定！”

    刘云愣了下，眼睛望着苏小飞，苏小飞给她还以一个茫然的眼神。

    沐蕾蹲下，半跪在君辉的身边，握住君辉的手道：“不管怎么样，我想力量的来源一定是在另外的沐蕾身上，恐不可能只是造就一个沐蕾出来的！我会查清楚的！”

    刘云听到沐蕾的话后眉头又皱了一皱，她回头望了一眼孟语，做出一个因为错过了他们谈话而没有弄明白事实真相的苦涩表情。孟语看到刘云的表情，笑了笑，刘云马上也报之一个微笑。

    苏小飞对着刘云瞪了瞪眼睛，刘云马上严肃起来，仔细地听君辉要说的话，她只听君辉简简单单说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君辉又对莹道：“莹，把我放在草地上，否则，会弄脏你——”

    此时的君辉除了头部之外的皮肤绛色更重，那样子很像是晒了很久很久的日光浴才能出现的颜色，不同的是，他的身体上沾着的并不是汗水，而是身体细胞即将溶解而出现的胶状物。

    莹将君辉的身体小心地放在了地上，然后重重地吻在君辉的唇上。

    唇分时，君辉望着莹的脸道：“天气真好——”

    莹强颜一笑。君辉又道：“是个睡眠的好日子——”

    这句话之后，君辉就真的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着最后时间的来临——

    “原来在这里！”

    所有盯着君辉“最后时刻”的人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时都是一愣，他们互相望着，可是并没有发现他们之中有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在他们低头再望向躺在草地上的君辉时赫然发现君辉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女孩子蹲在那里，女孩的头发很长，修理的很整齐。

    在场的人中，也只有莹辉和孟语远远见过这个女孩，因为她就是雾，同时孟语和莹辉还知道雾就是当年的八号护卫员。

    雾不理众人吃惊的目光，蹲下身去，用手指蘸一点君辉胸口那粘稠的液体，用手轻轻捻了捻，雾的表情冰冷，旁观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她那冰冷的脸下面隐藏着怎么样的感情。

    “怎么样，雾？”又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众人再回过头去，见到的却是一个穿着看起来很典雅古朴衣服的女人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那女人束住头发的头饰很是新奇的样子，奇怪的是那头饰自她两鬓角延伸而下化成一个金属的面具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望着地上的君辉。正因为这个面具的存在，他们一时无法看出这女人的年龄。

    “来得及吗？”女人又问君辉身边的雾。

    雾抬起头来，道：“幸好赶上了！”

    “世界都变得疯狂起来了，狙獠到处在跑！”

    “如果不是发现成群的狙獠由这个方向跑过去，我们可能还不会找到这里来！”雾道。

    那女人转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当她正对着悬崖时一阵微风吹过，随着她后背上的长发被风拂过时众人这才发现她有着比雾更长的头发，随风微微摆动时果然如传说中的瀑布一样。那女人正对着悬崖又问雾道：“有几成把握？”

    “在这里不可以用那样的力量的话——”雾沉吟道：“一成把握也没有！”

    “那么就带他走！”女人简单地说道。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等一下！”莹拦住了雾正要伸向君辉身下的手。

    苏小飞转而望着那女人的背影问道：“你说你们能治好君辉的伤势？”

    那女人没有回答，雾道：“以我的力量的话，我只能推迟他消失的时间！”

    “如果只是拖延他离开的时间的话，请不要打扰他！”莹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时的君辉正睁着眼望着莹，听莹这么一说君辉欣慰地露出一个笑容，重又闭上了眼睛。

    “如果我不同意呢？”雾冷冷地问。

    莹不说话，跪在草地上的身体也没有动，可是所有人都感觉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冰冷——

    “不愧是超能再造人中被第一个再造出来的人！”雾赞叹道，可是马上又话锋一转，道：“可惜对我们没有用！”

    下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荡漾在周围，留在心里的那种冰冷马上消失不见。

    雾没有停下手来，她的手只在君辉的后腰下一托就将君辉的身体托离了地面，看起来似乎根本不费力气似的。

    莹一见开始着急了，她很想夺过君辉的身体，可是又怕自己强行拉扯君辉的结果会造成君辉的身体被拉开成四分五裂的程度，所以，莹只是隔过君辉右掌推向雾的面门——

    这是孟语和莹辉等人第一次看到莹出手，刚开始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是当莹的手靠近雾的脸时，他们只看到雾的头发突然根根直竖向后方，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极长极细的针刺一般。

    雾不动声色，甚至双手也没有离开君辉的后背，只是用眼睛望了莹一眼，只不过是一眼，无形的风仿佛是由雾和莹之间的君辉身上吹出一般，将莹的衣服吹得呼呼直响。

    莹害怕君辉受到伤害，只好停手退开，当她退开时那风奇迹般地立刻停止下午来。

    两人这两个照面的交锋，沐蕾和苏小飞等人实在无法插手，只能选择旁观。

    “嗨！”君辉无力地出声唤起了雾注意，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强行把我从这里带走的话，那么你只会得到一堆没有用的液体！”

    雾顿了一下，突然露出一丝轻笑，对于一直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过别的表情的人来说，雾的笑竟然有说不出来的另一种感觉。笑过之后，雾又冷冷地说道：“既然感觉困乏无力的话为什么不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呢？”

    君辉做出一个轻视的表情，可是他的表情就此凝住，君辉身边的莹发现君辉眼睛一重，眨了眨眼之后真的闭上了眼，再一听呼吸竟然真的像是熟睡了似的，连刚才那种气息微弱的感觉也不负存在了。

    雾将君辉的身体托离地面半尺高之后就停了下来，让人惊奇的是当她的双手离开君辉的后背时君辉的身体也没有落回地面，而是悬浮在了离地半尺高的空中。雾双手不停，手掌在离君辉的额头半尺高处开始挥过胸腹直达群辉的脚，雾的手掌挥动时她的手掌里立刻出现金属光泽的液体物来，那液体物质并不滴落，而是四溢扩散包围着君辉的身体，当手掌挥到君辉脚部时，那金属物恰好在雾的手掌心汇拢。

    看着雾瞬间创造了一个金属胶囊将君辉的身体裹住的动作，莹一时愕然，失声道：“纳米战斗系统！？”

    “嗯！”孟语在一边提醒道：“灵血说，她叫雾，就是以前的八号护卫员！”

    “什么！？”苏小飞等人都吃惊地望着雾，可是雾仍然冷冰冰地右手一挥，包裹住君辉的那金属胶囊顿时升高了两尺，浮在了空中。

    雾做完这个动作，冷冷地问：“我就是雾，以前的八号！有什么问题吗？”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去打开核心，将核心内的凌雅琴放出来？”莹一字一顿时问。

    “放不放她出来不是我说了算的！她只要想出来核心舱是关不住她的，如果她不想出来，就算是我去了也不可能打开核心舱！”雾的语气仍然冰冷。

    “那么她又是谁？”莹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冰冷，她指着那戴着古怪面具的女人问雾。

    “你们不是在寻找神吗？她就是一位！也是我的主人！”

    雾的话让大家全都一愣，集体紧盯着那戴着面具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也愣住了，顿了一下才道：“我可不知道我是什么神，我只是一个孤单的女人！”

    完了，那女人又道：“放心好了，我会尽全力救他的，我们在寻找一个地方，实在是找不到它的位置了！幸好我们发现他所使用力量正是来自于那个地方的，所以只能先把他带走了！”

    “你们要把辉带到哪儿去？”听到那女人的话后莹平静了很多，不过她还是担心地问道。

    “肯定是没有办法在这里救治他的！”

    “我们这里有最好的设施和住所——”

    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女人就笑了，她笑着说：“如果借助外力就有用的话，你们早就能够救下他的性命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那女人又转过头对沐蕾道：“以后不要再使用那种力量了，使用那力量的人就是狙獠的目标！其实那目标原本只有一个人，现在想不到却变成了——好几个！”

    沐蕾问道：“狙獠是不是就是指刚才袭击我们的亚兽？”

    “亚兽？”那女人笑了，问：“这是谁取的名字？”

    “是灵血！”孟语和童雨齐声道。

    “是小宵！”那女人似乎又愣了一下，她转而望着雾。雾慢慢地走了过来，包裹着君辉的金属胶囊仍然浮在那边的空中。

    雾对孟语道：“你们和小宵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童雨回答道：“灵血哥哥说要去十三区的，我们都准备陪他去的！”

    “你们先前被天幕笼罩的地方，他不再回去了吗？”雾问。

    “暂时不回去了！”童雨道：“每次回去，灵血哥哥总是不吃不喝地靠着核心，也不说话。我和jiejie私下说好了，要陪着灵血哥哥的，直到他能接受核心内的mama已经去世为止的。”

    听到童雨的话后，雾的眼睛有点潮湿了，戴着面具的女人眼睛使劲地眨了眨，霍地转过身去，对雾道：“雾，我们该走了！”

    “你们要去哪为君辉叔叔治疗？我们可以去看他吗？”童雨追问道。

    那女人笑了，对着童雨说道：“你倒是鬼灵精怪的一个小家伙，把其他人想问的话都问出来了！”

    童雨闻言笑了笑。

    女人叹口气，又说道：“可惜，我们是要进亚空间去，只有在那里使用那样的力量才不会被某些东西注意，否则就是无尽头的麻烦！你们的麻烦已经维持了四十年了，我们希望从现在开始就完全将之中断！”

    “可惜，人类自诞生之初就是麻烦不断的生物！”刘云顺口道。

    那女人听了，一副深思的模样，顿了顿对雾道：“雾，我们走吧！”

    雾点了点头，回头一招手，包裹着君辉的那金属胶囊便凭空飞了过来。那女人转过身去，伸手在空中一挥，然后手一拉，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两米多高的银白色混着水幕样光影的圆环，对于孟语、莹辉来说，这亚空间的门户简直是太熟悉了。

    亚空间之门出现后，那女人突然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然后整个人就消失在了亚空间之门里。

    雾右手向着浮在半空中的“胶囊”上轻轻一推，等胶囊飘进了亚空间之后，雾回头望着孟语道：“告诉小宵，我来过这里了。还有，告诉他，不要再随便胡乱使用自己的力量了！”

    说完，雾抬脚迈进了亚空间之门——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叫，那是灵血在喊道：“等一下——”

    身体已经大半进了亚空间的雾顿了一下，但还是进去了，没有任何的迟疑。这亚空间之门和孟语、莹辉与灵血一同进入的那道门不同，这道门在雾进入之后就迅速缩小消失，并化作一道耀眼的光线——

    只是错了两秒钟，灵血的身体由空中扑了下来，落在了地上，他甚至只差了一点就可以碰到亚空间之门消失时所产生的那一束极细的光芒了。灵血所站立之处正是刚刚消失了的亚空间之门刚才的位置。

    灵血落地后，喘息着，孟语等人发现，灵血望着早他一步消失了的亚空间之门所在的位置，眼中充满了失望。

    孟语和沐蕾同时上前，可是两人发现，她们都不知道要对灵血说些什么。反而灵血向前两人露出一丝苦笑，转身向着山下道：“我们走吧！去十三区！”

    “等一下，灵血！”苏小飞急忙上前，道：“雾刚才是把君辉带走了，她说她们可以治好君辉的！”

    灵血停下，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苏小飞马上望着莹对灵血道：“莹是我们的委员会的委员长，她一直想见见你的！”

    灵血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莹辉，这才对着莹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