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毒计
越过长公主和定阳二公主，独独立年方六岁的敏阳公主为皇太女，这消息在第二天的时候在朝臣间引起不小的震动。 虽然敏阳公主唐玉是已经故去的皇后所出，但是她年龄幼小，而且大夏皇帝最近病的昏昏沉沉，立这样的皇太女，恐怕皇帝那人是病糊涂了吧？ ——这样的呼声从早起的时候开始，到当天傍晚的时候已经席卷成一股浪潮，几乎就要冲击到內惟宫廷。 而当事人唐玉若无所觉，还在侍奉大夏皇帝汤药。 自皇后故去，大夏皇帝便时常陷入无法控制的沉睡，偶尔他挣扎着醒了便拼命工作，似乎是要跟谁抢时间。 唐玉是他的小女儿，嫡女，又是他心爱的人留诞，他早就立意让她做皇太女，哪怕大女儿和二女儿比唐玉更适合那个位置。 ——唐玉被刺杀一事，因为大夏皇帝的再度发病而被耽搁下来，主谋施施然的逃脱了调查，更避免了惩罚。 不过唐岚在昏睡前强撑着调了自己的影卫长，唐玉的安全一时半会还不会被触动。 唐岚那晚和那位奇人的谈话，唐玉虽都听到，但完全没有搞懂。 而那位奇人在天亮之后就像一道光一般消失了，连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 唐玉一直到他离开，都没有看清楚他雾蒙蒙的脸。 第三天夜里，唐岚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而唐玉已经倦极了趴在他床边睡去，睡梦中被人挪到了偏殿。 她睡的十分沉，有生以来都没有这样沉过，完全无梦，甚至手脚都无力动弹一下。 这样睡了良久之后，唐玉本身长期练就的警觉性就发现不对了。 自她母后离世，她极少会有这样睡的不设防的时候，现在她心里知道自己该醒来，但人却像是被梦魇镇住一般，眼皮沉重若铁，根本无法开启。 一片寂静之中，有声音向着唐玉的方向而来。 唐玉睁不开眼睛，身上又是乏得很，直到那声音大了起来，她才察觉那是纸张挪动的声音。 而后，一张冰冷、柔软、坚韧的纸片盖在了她的口鼻上。 唐玉灵魂巨震——有人要用此种方法害她！ 来人…… 她的心在呐喊，但连半根指头都动弹不得，更无法挪动自己的口唇。 表面上，床上小小的女孩子睡的十分香甜，一个穿着内侍服侍的人弯腰立在床侧，手里的几张纸已经打湿了，正小心翼翼的往唐玉脸上糊。 大胆……！ 唐玉心中怒极——这里是大夏皇帝寝宫的侧殿，是一国的中心，是天下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到底是谁居然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谋害皇太女？！ 第二张纸盖在了唐玉的脸上，彻底蒙住了她所有呼吸的通道。 混账……！ 心中已经惊涛骇浪，可唐玉却仍是难以挪动分毫，到了现在她已经明白，她定是着了道了——不是茶水点心，就是衣服佩饰，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所以她才会睡的这样沉，沉到任人宰割！ ……怎办？ 唐玉屏住呼吸，努力令自己的心跳降下来，可是她的龟息法只学了皮毛，应付一时半会的潜泳可以，应付这种酷刑就根本玩不转了。 救我，谁来救我……救救我！ 唐玉心中在尖叫，她悲愤交加，眼角已经有泪珠渗出，可是在她脸上忙碌的人没有留意，即便留意了也不会加以理会。 到了这刻，唐玉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发黑，口鼻上的东西越来越厚，难道，天要亡她了？！ 扑通！ 就在她绝望之际，正在害她的那人突然停下了动作，重物坠地的声，伴随着一只将她口鼻上的覆盖物扯开的手，一齐进入了她的感官。 终于能吸气了。 唐玉用力的呼吸着，小小的肚皮不停起伏，直到有人将一块凉凉的帕子擦过她的额头和面颊，她才能猛然睁开眼睛。 ——救了她的，是一个少年。 确切的说，是一个介于正太和少年之间的男孩子。 他穿着影卫的服装，生的十分漂亮，但是面容古井无波，看起来冷峻而淡漠。 ——这是唐岚新派给她的影卫？？ “公主，你醒了。”少年陈述道。 唐玉坐了起来，一眼扫到地上躺着的穿着内侍服装的人，而后她定了定神，飞快的自己穿好外衣，二话不说便拉着那个少年往正殿跑。 “快走，”她气喘吁吁的低喊，“去救命——” 有人可以在大夏皇帝眼皮底下谋害他最心爱的小女儿吗？ ——有，让大夏皇帝死了便可以。 所以，唐玉此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很担心，就在她被人谋害的这一会儿功夫，唐岚会出事。 跑了没几步，那少年就突然反手扯住了唐玉，在唐玉讶然之际，他迅速的抱起她，三两下跃到了正殿的房顶。 “小心陷阱，不要贸然进去。”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唐玉耳边响起。 下一刻，他们已经把正殿顶上的琉璃瓦揭开，看到了下方的场景。 尽管唐玉这一会儿心似油煎，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说的有道理。 她看了人家一眼，老成持重的说：“你很好，记你一功。” 美少年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他的面容虽然看不清，但一声极轻微的喷气声，代表他笑了一下。 唐玉皱了皱眉，暂时放过这小影卫的大不敬，低头向下瞅去。 下方的龙床内，唐岚双目紧闭，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他四周不停的翻找着什么。 就从揭开的瓦片下看的角度，殿内再没有第三个人。 ——是二姐！唐玉猛然握拳，微微睁大了眼睛。 唐玉隐忍的咬紧牙关，二姐是在找玉玺？ 殿内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就连大夏皇帝的影卫长也没出现，如果不是影卫长背叛了父皇的话，就是他被人用计调开了。 此时病沉沉的大夏皇帝，明显到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地步。 “你能不能打昏她？”唐玉小声的问身边的小影卫。 小影卫闻言微微一挥手，下一刻，正在床尾翻找的二公主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双目紧闭昏了过去。 “带我从房顶进去。”唐玉又命令身边人。 黑暗中，那人似乎又笑了笑，从善如流的搂住她刷的一下跳入殿内。 笑笑笑，这人就知道笑，影卫长怎么让他这种没规矩的来做本公主的近身影卫？ 皱着眉头的小唐玉瞪了一眼那少年的侧脸，而后迅速把注意力转回地上的二公主身上。 果不出所料，从二公主的身上搜出了一枚玉牌——是属于唐玉的玉牌，而不是二公主本人的。 唐玉的小眉头皱的更紧，继续翻找二姐身上的东西，陆续又搜出了一点金沙和几根迷魂草。 迷魂草倒也罢了，可是这金沙…… 唐玉从地上弹起来，飞扑到大夏皇帝身边，用力掰开了他的口唇——果然看到在他口中还有一点没有咽下去的金沙。 一个阴谋的影子从模糊到清晰，出现在唐玉的脑海里：让唐玉睡着——拿了唐玉的玉牌放在大夏皇帝寝殿里——用金沙谋害大夏皇帝（金有毒）——再让睡在侧殿的唐玉于睡梦中死去——想必，等她被人弄死之后，她们还会在她口里也放一点金沙吧？甚至她指甲缝里也会被放点？ 这样一来，“父女情深”的两个人先后丧命，唐玉“忍受不了伺候父皇而下金毒随即吞金自尽”的既成事实，就完成了！ 而那后事完全就得落入长公主和二公主的手里！ 长公主母家只是普通朝臣，二公主之母却是宰相侄女……不需吹灰之力，大夏就会落入宰相家！ 好毒，你好毒！ 唐玉飞快的清理了自家父皇口里的金沙，而后一咬牙抬起大夏皇帝的手，用力咬住了他的虎口。 沉睡中的大夏皇帝低低的哼了一声，而后缓缓睁开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唐玉就迅速转过他的头向外，掰开他的嘴巴，小手轻轻勾动他的喉咙。 ——迫不得已，大夏皇帝很没有形象的……吐了。 等到弄了一地狼藉，看父皇再吐不出金沙之后，唐玉这才擦着自己的冷汗，高声命外面的内侍进来清理。 病床里大夏皇帝奄奄一息，病床外敏阳公主面色冷肃，没有一个内侍敢质疑公主怎么突然出现在寝殿的事情——包括倒地不起的二公主。 “把她挪到我睡着的寝殿去。”唐玉命令内侍，“那里有一个小内侍对本宫不敬，让慎刑司的人将他拉走。”去了慎刑司，命是不会再有了的。 内侍领命而去，唐玉再擦了擦汗，这才定定神看向自己的父皇。 “发生了什么？”唐岚轻柔虚弱的问。 唐玉绷着一张小脸，小大人一样安抚的拍了拍父皇的手：“一点小事，阿父要吃点东西吗？” 唐岚无力的闭上眼睛，口中低低的说：“不必……” 看父皇再度陷入沉睡，脸上黑黄之色越发浓郁，唐玉心如火烧，深恨自己随身所带的空间里居然啥有用的东西也没有，对唐岚的病体半点帮助也无。 一只微凉的手，在唐玉望着病床上的父亲焦虑忧心的时候，在她的头顶拍了拍。 唐玉一震，下意识的侧头避开那手，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个小影卫居然还跟在身后——影卫什么的，不是要尽量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嘛，他怎么还戳在主公身前不走？ “你叫什么名？”唐玉绷着小脸端起架子，“见本公主不施礼，真是大胆！” 美少年不笑的时候，真如万仞冰山一样，冷峻而肃然，但是唐玉一开口，他脸上的冰雪就无影无踪了，还露出一颗小小的笑靥，真是烦死人了。 “吾乃墨英。”他说，“吾乃你日后的夫婿，除了周公之礼，吾不会给你行任何礼。” 噗！ 唐玉几乎跳起来。 “放肆！”她鼓起小脸，悲愤之情简直要突破天际，“你是什么人也敢自称本宫夫婿！退下！” 看来她得找影卫长谈谈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说话狂妄无耻的小影卫，居然也派到她敏阳公主身边，简直了！ 要不是看在他刚才救了自己的份上，这会子她就要令人将这家伙拿下处鞭刑了。 “他没说错。”一个嘶哑而无力的声音自病床的方向传来，病的昏昏沉沉的大夏皇帝唐岚努力睁开了眼睛，对唐玉说，“他手上有和你匹配的玄铁蛇环，他就是你日后的皇夫……” 话没说完，唐岚微弱的力气便用尽了，他再度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已经嘴角抽搐的唐玉一点一点的把视线从父亲脸上挪到身边的美少年脸上，举起自己戴着一枚非金非铁的镯子的胳膊，无语问苍天：“就凭这玩意就定下我的下半生？阿父你这样太草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