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月华紫焰化苍莽

    迦安缓缓起身，低低发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真像，就是这副不管不顾，拼尽一切的模样，你当年奋发神力，背弃一切，不也是为了那个女人么？”

    王萧听而不闻，俯头凝望着怀中的女子，轻声道：“他打痛你了么？”苏念雪眼见他脱缚而出，又惊又喜，虽然疼痛难熬，却勉强笑道：“稍微有些痛......”王萧道：“别怕，待我将他揍个半死，替你出气，你说好不好？”苏念雪甜甜一笑，说道：“你自己别受伤就好啦，我无所谓的。”

    王萧吻上女孩面颊，昂然道：“那可不行，但叫我王......一息尚存，自此天地人间，上至天王老子，下到十殿阎罗，绝不允任何人伤你毫发。”苏念雪一怔，晕上双颊，羞不可抑，想要挣脱，却怎么也动不得。

    朦胧明净的月华映得迦安身上血红得光晕更甚，他拈弓在手，说道：“看来还得给你零零碎碎的吃些苦头才好。”但听得“嗖嗖”声响，绵绵不绝，身后突生无数洁白澄澈的箭矢，弦松之际，铺天盖地，势如万钧雷霆，飞射而去。

    但见箭矢如雨，纷纷落下，“轰隆隆”声响爆起，石飞路开，街毁店损，溅起尘雾茫茫。

    “身如玄铁，心似青空，遭际强敌，乃设此躯，行系大地，所向披靡。”

    身燃气焰的人影低言轻语，缓缓从烟尘中步出，竟毫发无伤，星火跃动的紫色苍焰裹旋着他的手腕，蔓延至厄特拉之上，生出苍紫剑锋。

    迦安脸上变色，说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拉弦弯弓，连珠箭发，鼓风破空，去势劲急无比。王萧除却挥剑护住了苏念雪之外，竟是不避不让，坦然受之。

    箭去如虎，纷纷飞落他身，但见他身周每为箭矢所及处，黑息灭却，燃动起紫色的焰息，不及片刻功夫，已为莽苍紫息所围束，手中厄特拉的剑身也随之宽阔不少，两边剑锋却也钝了。

    刘振野初时还担心王萧不敌那白衣TADL，此刻见他竟无分毫伤处，昂首而立，闪动着苍紫气焰，不由又惊又奇，心中一动，忽地想起一事，念道：“圣剑的使者，行踏大地，玛纳拉的苍焰护祷其身，纵使前方邪魔万千，亦无可惧......圣剑的使者，玛纳拉的苍焰，就是指他现在的模样么？”

    艾琳站立楼厦之上，既惊且奇，面有异色，讶然道：“这不是他的......”

    迦安见了那苍紫的焰息，几不敢相信，仰望月华，喝问道：“玛纳拉，就连你......就连你也一直庇护着这屠杀你子民的恶魔么？”手掌一分，将长弓拆为两段利刃，紧握于手，身形一闪，猛地欺近。

    王萧一剑指出，气劲如潮，直逼而去，迦安身子一震，气息为之一窒，虽无大碍，却也不愿与之硬抗，足下一点，从侧边闪了过去。但听得隆隆声响，墙陷窗碎，那对面的一栋大楼竟被这一剑之势迫得损毁不堪。

    王萧几不可信这一剑指出竟有偌大威力，呆呆的望着手中苍紫燃烧的重剑，惊喜交集。

    迦安飞步抢上，一跃而起，双刃一错，直取王萧面门。王萧方欲抬剑招架，但觉剑身逾重，虎口麻痹，竟而拿捏不起，大惊之下，急忙挺剑刺出，直刺胸膛，却是不管不顾，两败俱伤的打法。

    迦安见势变招，迅捷异常，左刃于厄特拉上轻轻一点，借势翻越，身在半空当中，右刃划出，白华电闪，径取他项颈要害。“铮”的一声，那利刃竟伤不得他分毫，趁这当儿王萧已回过身来，清喝一声，挥剑而去。

    呼呼风动，迦安为剑势气劲所逼，身子飞出，却毫不慌乱，将双刃组在一处，拈弓松指，疾如电火，星落散布的箭矢凌厉飞出，跟着又是一段急速射击，箭矢在空中连成一段笔直的箭链，紧随其后，威势更盛。

    王萧端凝如山，毫不退避，驱使紫息罩住了苏念雪，那先行激飞而至箭矢，纷纷炸落在他身上，惹出一片尘雾，溅出紫白相间的光华，不仅未能伤得了他，反而使得苍紫焰息愈发灿烈。跟着长剑猛地劈下，空气中荡开一道紫色的波纹，扩散开去，斩空破风，裂地开石，宛如一道无形利刃，迎上了那后一段箭链，将其轰成点点白色星芒，纷纷落下，余势不减，竟将街店楼厦窗墙尽皆损毁。

    艾琳远远看着，一声低呼，眼中流露出奇异的色彩，自语道：“没错了，这就是他受玛纳拉庇护，最强的防御姿态......”

    迦安凝弓在手，念道：“后土么......”

    “虽然不愿意在此地施展落日，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他纵身跃高，闭上双目，额头生出血红如殷的菱形符文，向天际投射出朦胧的光华，将一轮凸月映得血红，拈弓之际，横亘天空的血芒箭矢就此而生，散出凶恶森然的气息，奔流涌动，吹袭而下，又如阴恶的狞视，探看着整个大地。

    王萧抬头而看，喝道：“你疯了么？！要是在这里使出那一招，大家都会遭殃的！！”

    迦安咧嘴冷笑，狂热道：“那你就阻止我试试吧，圣剑使。”

    苏念雪倒在王萧怀中，见了那横跨天际的箭矢，轻轻问道：“他就是用这一招伤的你么？这次能抵得住吗？”王萧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也没关系了，就算我今日死在这一箭之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苏念雪一怔，但见他一双绯红血眸正自情深无限的凝望着自己，心中便即明了，微笑道：“说得也是。”王萧道：“小雪，其实你没必要来见我的，若是我抵不住他那一箭，岂不是白白送了你的性命？”苏念雪轻轻道：“你若是不怕，我自然也不怕，如果你送命于此，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咱们共赴冥途，凑个伴儿不也挺好么？”说着，轻绽笑颜，血染秀面，凄美如画。

    王萧心中一热，喝道：“好，好，说的没错，咱们就是死在这里，也落得个冥途偕手，那也不枉了。”轰咚巨声，拄剑在地，裂地陷坑，苍焰暴涨，昂然道，“那我就来接一接这个落日神技。”

    “停手。”

    冰风凛冽，雪花飘散，伴随着清冷空灵的声调倏然而至：“月华在上，若不想多有损伤的话，这里可不是你们战斗的地方。”

    王萧与迦安俱是一惊，均道：“艾琳？！”

    艾琳面向迦安，目光中饱含苛责失落之色，问道：“你真要在这里与他一决生死么？难道你眼中除了村子的血恨，已经什么都容不下了么？”

    哄然鸣响中，那天际血矢骤然消失，迦安自不愿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伤及自己挚爱的meimei，散去长弓，废然叹道：“其实一直护着他的人，又岂止玛纳拉呢？”转向王萧，森然冷道，“你的性命暂且押下了。三日之后，日落时分，黄野山林，那时候我们再判生死吧，圣剑使。”话毕，一纵而出，片刻间便没了身影。

    艾琳回头望了望他，一脸既是凄苦又是幽怨的模样，猛一咬牙，但见雪花扬处，亦跟着离去。

    苍焰顿灭，黑息骤起，王萧呆然片刻，便即奔将过去，斩断了束缚众警的月华囚笼，弯腰合十道：“各位警察先生不辞辛劳的来搭救我，多历艰险，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在这里先谢过了。”众警眼见柏戈安然无恙已是颇感心安，但见他谦恭有礼，言行讨喜，相敬之意甚诚，不由各感欢喜，心中结纳相交之意自是又深了一层。

    刘振野下令收队，待众警走后，这才说道：“三日后你仍要与那白衣男子一战，这次能行么？”王萧沉吟不语。刘振野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王萧摇头道：“不，我只是想那男子既非邪物，也没伤及人命，我和他的战斗究竟是为了什么？唉，糊里糊涂的就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真是好没由来。我若束手待毙，任他宰割，自然不行，但要我亲手将他杀了，似乎也满不是那么回事。”

    苏念雪听了，身子一颤，插道：“你打败他，倒也罢了，他杀了你，那却是万万不行。”王萧微微一笑，将她稍稍拥得紧些，心想：“你自然是处处为我好了。”

    刘振野道：“临阵犹疑，这可是一个战士最忌讳的事情。你不该想为了什么，而应该想想值不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就像我那十几个弟兄，他们跟我来救你，不会在乎为了什么，而是考虑你柏戈值不值得我们抗命相援。这世上永远不缺等闲而生的恶意，但却少有毫无理由的好意。就像你这些天受尽的屈辱与讥讽，你自然可以心胸坦荡，毫不在乎，但对于别人的好意，你又怎能漠然拒绝呢？就像这位苏姑娘，她拼了性命的来救你，想必也是觉得你值得她这么做而已，即便是为了回报这份心意，你也绝不能再有任何犹疑。”

    苏念雪微微而笑，迷迷糊糊的应道：“就是，就是......”

    王萧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瞧见怀中女孩血迹斑驳的模样，惊道：“哎哟，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我得马上送你去医院一趟才是。”唿哨一声，白光越处，翻身上马，扬指掠眉道，“警察先生，无论如何，我王萧绝不任人宰割屠戮，至于胜败生死，谁也难料，只有三日之后再做分晓了。”

    一语即毕，策马而行，径入谧末诸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