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节 毒蛇难驯
她的话虽不重,却带有凛冽的寒意,听得这些轻骑兵卒和中原武人们瑟瑟发抖。 抗命,这是谁也担负不起的罪名。 他们一个个地吓得面色惨白,匍匐在地以表忠心,大呼自己并无抗命之意。 谢安娘见状满意地对刘驽笑了笑,意思是,“看吧,一切我都为你办得妥了。” 她的笑容很短,随即转头盯向了人群中的一辆牛车,面露忧愁之色。车上坐着疯疯癫癫的铜马,而这辆牛车即将奔赴前线。四名大汉强摁着铜马,铜马趴在车板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自从失去神智以后,他原本精妙的武功不再能运用自如。 刘驽向那三百轻骑的头领下令道:“你带着这些人前去右军,与我的属下们汇合,我稍后就到。” 他看见谢安娘面露焦急,心知其意,便将铜马从众军士中点了出来,连同照顾他的那四名大汉一同留下来,“你们几个与公主同行,今晚就不用和我们去了。” 四名大汉见自己侥幸逃得一条生路,心中大喜,于是赶紧命车夫赶着牛车从人群中脱出,跑到谢安娘所在的牛车边上。 只有铜马自个儿不依不饶,“不,不,我要去,男子汉大丈夫,当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马革裹尸而还!” 可惜他嚷得再大声,也没有人肯听他的,都将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剩余的那些轻骑兵卒和中原武人望着不用参战的铜马等人,面露艳羡之色。可众人因为吃了先前的教训,生怕柳哥公主又将一顶大罪名扣到他们头顶上,是以没有人敢明言反对。 谢安娘见刘驽为铜马解了围,低声向他谢道:“今日之恩,我必不会忘,将来定有答谢!” 刘驽目送三百名轻骑与两百名中原武人绝尘而去,他走到铜马的牛车旁,扶着车辕对谢安娘说道:“多亏你刚才为我解了围,至于你的答谢甚么的就免了,如果我能活过今晚再说吧。” 谢安娘咬了咬嘴唇,“眼下时节,一切概是凶险万分,若是你想要甚么,我尽可以给你。” 此刻的她,一无所有,唯剩下风姿卓越的身体。这是她的工具,也是唯一的利器。 然而刘驽心思显然并不在这一块儿,他在想耶律适鲁所言的“狡猾的帮手”。 刚才的这一幕危机,让他更加意识到了“狡猾的帮手”的重要。谢安娘虽然算是能帮得上忙的人,但是她离狡猾还差得很远。她在契丹潜伏数年,积累了足够的人脉根基,可是却没能善加利用。 耶律适鲁轻易便看透了她的底细,并在弹指间挫败了她声势浩大的起兵。 在刘驽看来,耶律适鲁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足够“狡猾”的标尺,能与契丹可汗过招,而最终没有输得太惨的人,才有足够资格称为狡猾。 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够得上这一条的,或许只有萧夫人一人而已。然而萧夫人眼下已经投奔了吐蕃,成为了他的对阵敌人,从此再无共同联手的可能。双方若是能在战场上互相放过对方一马,那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至于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帮手,只能是白日做梦而已。 一想到萧夫人,他脑中一闪,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来。此人的狡猾绝不在萧夫人之下,他就是她的堂弟——萧呵哒!既然这个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能令耶律适鲁都闻之色变,在谈笑间挑拨得三族互斗,势力俱灭,那么此人的头脑一定不会差。 萧呵哒的舌头虽然没了,但是头脑清醒,因此其狡猾的资本犹在。只是耶律适鲁深恐其再惹出乱子,虽是饶恕了他的性命,却派重兵时刻看紧了他,不许他与任何外人接触。因此刘驽若想见到他,那就必须得到耶律适鲁的恩准。 耶律适鲁的心思,旁人无法捉摸,刘驽也一样。但他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是,至少他敢去试一试。若是耶律适鲁肯答应,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肯,自己也算是尝试了一番。 时间不等人,想到这,他决意马上付诸实施,于是牵过一匹马,翻身上了马背,向谢安娘告辞,“这些人兵卒虽然听了你的话后勉强屈服于我,但是他们仅是因为害怕而已。若想在战场上立功,他们就必须勇敢起来。”
“所以你想去找人激励他们?”谢安娘一语中的,敏锐地猜中了他的心思。 “是的。”刘驽表现得很坦白。 “你要去找谁?”谢安娘有些惊奇地问道,她明白这件事儿但凭刘驽自己很难做到,毕竟不是甚么事儿都可以靠喝酒来解决的。 刘驽犹豫了片刻,决定将萧呵哒的名字托盘告知。 谢安娘听了这个名字后,低叹了一声,“我想你是疯了,那是个连耶律适鲁都无法驾驭的人,难道你不害怕吗?” 刘驽叹了口气,道:“是的,我害怕萧呵哒,但是我更害怕吐蕃人。害怕他们吞并了草原之后便会南下,到那时中原也会遭殃了。” 谢安娘低头想了片刻,她拔出腰间的佩剑,扔给了刘驽,“如果你见到那个萧呵哒,一定要小心。此人心术不正,为了磨砺口才,可弃阴山三族的数万生灵性命于不顾,这不是一般人能忍下心去做的。万一他出言蛊惑你,你便用这柄剑杀了他。” 刘驽接住剑,又策马走近几步,给她递了回来,“没用的,若是他真的说服了我,我又怎肯挥这柄剑杀他。” 谢安娘的手来回在剑鞘上摩挲,却始终也未能想出个妥当的法儿来,“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见这个人。这个人就是毒蛇,没有人能驾驭得了它,稍微疏忽大意,便会受他蛊惑,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刘驽认同她的看法,可是自己别无选择,“今夜这一战,我们必须士气高昂,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谢安娘不知道他所言的“一战”细节若何,但心中也能猜到定是险恶无比,“其实你不用去冒这个险的,你可以继续待在军中,安逸地做你的右将军,想来耶律适鲁也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