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节 兵出子午
正在此时，疯癫的铜马竟瞪着她嗷嗷叫了起来。她见状幽怨的说道：“你看，他还是在怪我。” 刘驽稍稍挪动了身子，将手伸向牛车的一个角落里，在那里放着数味他为铜马配好的药粉。他抓起一把药粉，塞进了铜马的嘴里，呛得铜马连连咳嗽。 谢安娘忙道：“你轻点。” 刘驽拍了拍手，将手上残余的药尘擦了个干净，“我在想，其实他是不想活了。像他这种人，要么活得风风光光，要么就死得轰轰烈烈，似现在这般疯疯癫癫的样子，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时铜马从一阵强烈的咳嗽中恢复了过来，他兴奋地冲着刘驽叫喊，似是遇见了知音。 刘驽道：“你看，他也是这么想的。” 谢安娘对刘驽的臆测有些生气，“你不是他，你怎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刘驽本想反唇相讥，想了想又是住了嘴，过了一会儿，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解，他起身准备爬下牛车，“我必须得去见一见耶律适鲁了，今日吐蕃人在后面咬得这么紧，看起来要有一场大战。” 他骑着马往可汗行进中的宫殿篷车奔去，路上他闻见一处聒噪声，似是有兵士在哗变。 在这吐蕃大军紧追不舍之际，已经有不少兵士开始忍受不住内心恐惧的煎熬，互相通窜着要投降吐蕃人。 如果他的料想是真的，那么这算是本月来的第四次兵变了。先前，耶律适鲁为了避免打击士气，仅杀了其中的一些领头之人，却将余众尽皆赦免。但这些兵士们似乎铁定了心要造反，军中仍是流言不断，再这样下去，恐怕耶律适鲁也不会再有容忍的耐心，总有一天要大开杀戒。 他循声策马朝那聒噪之地奔去，只见里一层外一层地足有上千名耶律氏兵士，他们手持兵刃将那些哗变的兵士围在其中，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他喝开了这些兵士，策马从人群中穿过，直向那些被围之人冲去。 经过这些日的领兵打仗，以及耶律适鲁的言传身教，他早已知道这些哗变之徒多是些懦弱的人，只需对他们假以稍稍的严厉辞色，这些人便会失去底气，伏地投降。 然而眼前的一幕着实有些令他猝不及防，这次的情形与以往大有不同，造反的人并不是契丹八部中的人，而是那些滞留在草原上的中原武林人士，其中很多是那些群龙无首的峨眉派弟子。他们个个手握长剑，口中激动地大喊。 “我们要回去！” “我们要回家，不要当你们契丹人的兵！” “这是你们契丹人与吐蕃人的战争，与我们汉人无关，快放我们走！” 那些围在外圈的契丹兵士虽然听不懂这些人的汉话，但从这些人激动的神色也可以大致推测出事态不妙，他们齐齐弯弓搭箭，几千根箭矢对准了垓心中的一百多名中原武林人士。 刘驽眼看这些以峨眉派弟子为主的中原武林人士就要被射成刺猬，急忙伸手用契丹语向这些兵士喊道：“住手，不要射！” 但是这些兵士没有一个听他的，仍是将弓弦拉得嘎嘎作响。这是因为当初大战初启之际，耶律适鲁趁着锅烹叛逆之际立下了君威，将八部军权尽皆收入了自己手中。八部的兵士除了可汗之命外，谁的命令都不能听。 刘驽明白自己再耗下去也无济于事，此刻即便他去调自己的右军来保护这些中原武林人士，也已经来不及。退一百步讲，即使他想去调动这些属下，这些人也未必听他的。没有可汗的兵符，谁也别想调动一兵一卒。 他策马向这些契丹兵士中的首领奔了过去，对其说道：“能不能劝你手下的兵士先不要开杀戒，我去向可汗请命。” 那名首领识得他是可汗麾下的右军统领，这才勉强答应下来，令兵士们将箭矢下了弦。 他见状心中稍稍一松，快马加鞭，往汗王宫殿篷车所在飞奔而去。到达之后，他急匆匆地将马匹和腰刀交给了车外守护的汗王亲卫，只身进了帐篷。 “大汗，能不能饶了那些中原武人？” 耶律适鲁正在案前低头研究本军与吐蕃人之间的攻防阵形，听他如此说后，头不抬地问道：“你为甚么要救他们，据我所知，他们中间有些人曾经在比武大会时对你不利。” 刘驽听了耶律适鲁的话后心中砰地一动，想道：“是啊，为甚么我想都不想就要救他们？” 沉默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我同胞，所以不愿看见他们惨死在这异乡的草原上。” 耶律适鲁从案上的地形布防图中拣起一块石头，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可是你知道，我不能随便放这些人走。他们在军中已有数月，知道我们的虚实。万一他们投靠了吐蕃人，领着他们来打我们，这对我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刘驽跟着走到案前，双手支在案沿上，目光注视着案上代表千军万马的石子和代表山川河流的沙堆，“可汗，卑将不求你能放了他们，只请你允许他们跟着我戴罪立功。” 这是刘驽第一次在耶律适鲁面前自称“卑将”，耶律适鲁听后心中不禁一动，但是他脸上犹不动声色。 “这些人单打独斗尚可，但若是行军打战恐怕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与罗金虎的金虎帮差得远了。” 金虎帮是耶律适鲁唯一看得上的汉人属下，而罗金虎近来立功颇多，因此很得他的看重。 刘驽盯着案上的一处地形沙丘，狠狠地咬了咬牙，“可汗若是肯饶恕他们，我愿带着他们从这处峡谷绕到吐蕃人背后。吐蕃人后方若是受到牵制，应该能可汗阵前的压力。” 耶律适鲁顺着刘驽的手指望向那处曲折幽长的峡谷，他深陷的眼眶里目光有些灼热，“此地甚是凶险，不亚于三国时蜀国大将魏延的“兵出子午谷”之计，你真的愿去？” 刘驽郑重地点了点头，“愿意！” “需要多少人！” “除去这些中原武林人士外，再调给我三百弓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