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那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 金晗柔不是没有看出,慕容袭的境况尴尬,“我希望你能原谅他,孩子还会有的,但是,真心爱你的人,却并不多。蓝儿,要惜福。” 孩子还会有吗?纨佳沉痛地深吸一口气,还是笑了。“母后,我一定原谅他!” 从御天的寝宫返回的慕容袭,很不凑巧地,正从她们母女所经的树林内经过。 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正落在他耳中。 飞快地脚步沉重停顿,他转头看过向那个方向,就见那一对儿仿若姐妹花的母女,正缓步走远。 金晗柔又道,“袭儿是个好孩子,当初一见他,我便觉得,他与我是有母子缘的。至今,我都难以忘记小小年纪的他,那一双隐忍痛苦的眼睛。我知道,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孩子,是有担当的,所以,我把你托付给他。只是没想到,他,你,还有辅政王之间,会有这样的境况。” 她刻意提及从前,让纨佳不禁疑惑,“母后想说什么?” “母后是想说,袭儿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感情自是比旁人更亲厚些。闻人拓……我并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 纨佳摇头失笑,“既然母后话说到这里,那么金山和苍龙呢?他们可是为我出生入死呢!” 金晗柔知道她是玩笑,却还是说,“你是女王,若是都喜欢,将他们收入后宫,也未尝不可。只是,得征得他们同意。” 纨佳倒是没想到,这食古不化的异世界里,竟然也有一个敢想敢做的奇女子。“母后,我只是开玩笑的。这话听一听就好,别当真。” “蓝儿,母后的话,却是真的!这话也是奇章子要我转告你的。” “哦?” “如今,你方能拢住他们的心,可是将来,你若是拢不住,天下必然又化为一盘散沙,将他们全部收入后宫,夺取他们手上的实权,会免除一切后顾之忧。” “将他们收入后宫简单,侍寝该如何安排?他们一个个可都是醋坛子呢,而且武功高强,性情霸道自私,若是稍有不慎,便大打出手,岂不是更不好收场?”纨佳说着,朝着奇章子的背影冷冷一笑,“母后,奇章子的心并不在我们大周皇朝,他给我出的是高招,却也是馊主意!他的话,母后不要尽信。” 金晗柔眸光清幽,也不禁看向奇章子的背影。她该怎么做,才能帮蓝儿收服他的心呢? 纨佳亲自送他们二人到毓仙宫的院子里,便给金晗柔行跪安礼,“母后与国师长途跋涉,早点歇息。” 金晗柔目送她出了院子,才进去殿内。 毓仙宫的确没有什么变化,她四处打量着,往昔历历在目,仿佛不过离开了片刻。 桌案上那条双凤戏火珠的桌布除了颜色暗淡了些,仍是如从前一样簇新。 她忍不住走过去,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细白的手轻抚桌布,“这一条桌布差点害死我,却成就了我的女儿,我真应该感谢那个女人的歹毒与险恶。” 奇章子站在一丈外,静静看着她,并不说话。 “对于婚事,今日当着太多人的面,我不好拒绝蓝儿。明日我会对她说的。”她愧疚地看向他,却又因他那一头妖艳的银发,而无法太久直视。“我相信,蓝儿会宽容谅解。” 他上前来,与她相对而坐,静默依旧,一双眼睛风清月朗,仿佛窗外美妙静深的夜色,视线正落在她沉静绝美的脸上。 西夏的瑜贵妃,从容淡然,从不邀宠,从不争宠,平日吃斋礼佛,安静地仿佛不存在。 后宫妃嫔得西夏皇特殊诏令,都不敢轻易接近她的寝宫,她偶外出散步,身为国师的他也曾见过,却是相貌偏丑的平凡女子。 直到,那天晚上…… 她凤眸静看着桌面,心里却忐忑拘谨,“这些年,我一直关注着蓝儿的一举一动,却因为慕容袭和闻人拓都派人暗中跟踪她,而不好直接保护她。当我得知御天接近蓝儿,便慌得六神无主。好在,御天是喜欢蓝儿的,我才松了一口气。当蓝儿决定夺取淮浏和伽神时,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会相助西夏……所以,我不得不为我女儿除掉劲敌。在蓝儿为闻人拓抵挡刀剑生还之后,我感念上苍,曾对天发誓,不杀生,不害人,所以,我只能将你迷晕,拖上床榻,毁掉你的清誉。而后我被打入冷宫,也算输了罪过。” 那一晚,她行动太过仓促,衣装散乱之际,她没想到中了迷*药的他,竟然也能发现她直贴到脖根的********边沿……这些年,除了西夏皇,不曾有人见过她的真容,这个男人,却在神智不清的境况下,撕碎了她的面具。 倒也正因如此,西夏皇才大发雷霆。 西夏皇帝处心积虑,要得到她。 却……封予贵妃高位,她不稀罕,赠予稀世珍宝,她却只吃斋念佛,他平日要看她的真容一眼,她死要牙关,不肯同意。 而效忠他的国师,却不但躺上了她的贵妃凤榻,却还见到了她的倾世容颜--他们在那种状似亲密暧昧的境况下,被众人撞破,自然是死罪难饶的。 但,西夏皇的盛怒,却在她与纨佳的预料之中,于是,玄武等人便在最关键的时刻前来营救…… 奇章子倒是也不禁感慨万千,他聪明一世,竟中了这对儿母女的小伎俩,怪只怪自己一时糊涂。 那天晚上,还是瑜贵妃的金晗柔正在御花园散步,不过说了一句头晕,他便好心上前搀扶……不过,她倒是的确不曾伤及她的性命。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一路上都避开我,半句话都不多言,竟是怕我恨你吗?” “毕竟,是我毁掉了你的未来。” “那样的未来,我早就不想要了。” “可你效忠西夏皇这么多年。” “那是因为他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是,救命之恩,不能供他挥霍一辈子。”奇章子手伸过桌面,握住她搁在桌沿上的手,“我还是个孩子时,就守护他稳坐龙椅,这些年,足够偿还他的恩情。” 她怔然看着他的手,沉静的玉颜,被红晕染透。“所以,你……” “一起沐浴吧,早点歇着。” “什么?”她不禁怀疑自己听错,这个不然尘埃的男子,竟然…… 她尚震惊,眼前却白影一晃,她身子就突然被横抱起来。 她羞窘地忙低下头,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赧然惊慌,却又怕自己摔下去,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袍,手在抖,心在颤,身子却在一点一点升温发烫…… 奇章子眸光里意思温柔若隐若现,始终俯视着她,脚步平稳地进入宏大的浴殿,遣退了静候在此的宫女,安抚她的紧张,“我们慢慢来,这么多年,我不曾碰过女人,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尽管直言。”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瞥向南侧的那面垂着金色纱帘的大窗子。 窗外,纨佳惊得向后一退,转眼看到巡逻的护卫正朝这边看过来,她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缩在窗下,示意他们先过。 护卫们对于女王陛下的偷窥行为诧异错愕,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住,又忙竭力配合。队列整齐地远去,走路声出奇的大,还夸张地说着,“这边没人,去那边巡逻……” 纨佳按着狂跳的心口,提着曳地的龙袍,迅速溜到墙根下,卯足力气,朝着两丈高的朱红宫墙飞身而起。 她的轻功练了这么久,飞上墙头,不是问题,但是…… 足尖落在墙头上,朝墙下一望--呼!好高! 这异世界的一丈约等于十尺,而一尺约等于30cm,那么十尺约等于3m,而宫内的墙为了防止盗贼,一律皆是两丈高,也就是约等于现代的6m高! 跳下去,她擅长舞蹈的腿脚应该不会断,她娇美的鹅蛋脸脸应该也不会摔残,她站在墙头上,一连三个深呼吸,握拳再握拳,又念了三声阿弥陀佛,身躯前倾,准备起跳……可惜,她拖着龙袍衣摆,头上龙冠摇摇,整个人就晃呀,晃呀,晃--“哎吆,我的妈!” 累累赘赘珠光宝气的娇躯,以自由落体,急速下坠。 她忙捂住脸,就怕摔得鼻青脸肿明日早朝没法见人。 但是……一双手臂及时托住了她,浓重的酒气从指缝间袭来,她放下手来,眼前就有一抹幽蓝的发丝飘过,宫道上灯光幽暗,被蓝发掩映的容颜冷魅含笑,还有几分微醺的血淋淋的嘲讽。 “这等三脚猫,还想偷窥?”他不羁地嗤笑出声,抱着她就沿着宫道走,脚步却稳得出奇,没有半点醉态。 “御天?!”纨佳气恼地顿时涨红了脸,她捂住口鼻,阻隔他满身酒气,挣扎着要脱身,却又不禁狐疑瞪大凤眸,事情太诡异,他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跟踪她的?大半夜的如此瞎溜达,是又要和她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你醉成这样……慕容袭明明打晕你了呀,你……你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睡沉才对!” 他也恼,且早已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凭着酒气,越发桀骜执拗,死死抱着她。 “又要防着我?试探我?” 他处心积虑抛下尚未稳定的政局,不远千里而来,只为给她一个惊喜。她却不但不珍惜,还转头抛下他,封了与他为敌的奇章子为国师。 在伽神皇宫时,她与他耍诡计,玩心计,为了救闻人拓,不惜骗他,甚至以身试毒试探他。 “慕容纨佳,你不要欺人太甚!”他的情,他的心,可不是让她拿来践踏的。 纨佳气结失笑,揪住他的衣领,低沉警告,“御天,你可别忘了,你在本女王的地盘上!” “哼!看样子,你是并没有原谅我!你还恨我?” 他将她放回地面,却借着蛮力,将她抵在路旁的宫墙上,扣住她的下颌,“恨我当时抛下你不管?你也不想想,在那之前你对我做了些什么?我那么那么地爱你,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嗯?” 纨佳被他吼得耳膜低鸣,他口中的酒气喷薄在脸上,熏得她胸口憋闷。“我才懒得浪费时间和精力恨你这种人!滚开!放开我!” 她恼恨地推他,搡他,拧着头要挣脱他的手,却越是挣扎,反而越引得他怒火狂烈,气血沸腾。 “连恨都懒得吗?”他牙根紧咬,碾碎了这几个字,突然俯首,狠狠地吻她,唇齿肆虐,啃咬着她的唇…… 她痛得嘤咛,恼羞盛怒,不禁催动真气,反击他--啪--一声脆响,他俊逸的脸歪倒了一旁,唇角血丝凄艳滚出,他却反而癫狂嘲讽地笑了。 “怎么?我的吻没有闻人拓的好?是不够温柔?还是不够热烈?” 他阴冷地怒盯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儿,突然又欺进,以更强势的攻势抱紧她,吻她…… “混蛋……你放开我!唔……”她唇瓣被咬痛,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手脚也动弹不得。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泪水滚出眼眶--他竟然封了她的xue道?他要做什么? 她手臂木然,被他拉到自己腰间,摆成一个拥抱的姿势。她拼力催动真气,想冲开xue道,却不通要诀,反而血脉刺痛…… 御天却突然变得温柔缱绻,仿佛刚才那样失控暴怒的男子,压根儿就不是他。 他抵着她的额头,在她唇瓣上啄吻着,轻声说,“蓝儿,别往墙头上看,正有人欣赏我们的亲热呢。” 墙头?纨佳视线扫向墙头。 宫道上光线昏黄,她却还是看到了,从墙头上飞身离开的人,也穿了龙袍--那是她的辅政王,她爱而不能相守的男子,闻人拓。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够逼真呢?”御天低喃着,仿佛说着最甜蜜的情话,细碎的吻落满她的腮畔,他潜藏在幽冷眼底的情愫,又一点一点暴露出来,“听说,你想要一个孩子。” 纨佳瞪大眼睛,警惕,防备,憎恶地怒盯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我会伤心的。”他的吻,贪恋不休,一个一个,落在她的唇瓣上,“要孩子很简单,你又不是不能生,我和你生就是了,我们的孩子,不论男女,一定是全天下最美最美的。”
纨佳震惊,晶莹的泪珠儿无意识地从眼眶里滚落,激动地张口,却“咳咳……”地说不出一个字。 御天却知道她想说什么,“猜对了!慕容袭心肠歹毒,我却对你做不出那么决绝的事,我只是帮你除掉了腹中的孽种,却并没有给你喂食绝育药丸。” 一丝笑矛盾地从她脸上闪过,随即又被强烈的痛苦取代,泪水流的更汹涌。 闻人拓刚才一定看到了御天吻她,他却袖手旁观,转身离去,他……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 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还想着撮合他与任墨萱,她站在湖边上时,甚至还想到,有一天,闻人拓与任墨萱有了孩子,定然也是俊秀绝伦,无可挑剔的。 御天诧异惬意地捧住她的脸儿,欣赏着她丰富多变痛苦不堪的神情,却反而满心狂喜。 “呵呵,瞧你这样子,是又想和闻人拓在一起了?想为他生儿育女?想和他白头偕老?” 他抵着她的额头,笑声低沉诡诈,醉醺醺了似地,透着一股刺心的阴毒。 纨佳悲怆地怒瞪着他,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恨不能将他撕咬地粉碎。 “纵然决定了要把任墨萱赐给他,还是爱着他?他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夜风卷起他蓝色的发,他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咄咄逼视着她,大手铁钳似地捏住她的颌骨,厉鬼似地低沉怒哮,“你休想!慕容纨佳,你休了他,你踹开了他,现在,只能和我在一起,你的国,你的人,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这一夜,奇章子与金晗柔释然心结,柔情蜜意。 这一夜,使臣们因为见识了大周皇朝女王陛下的睿智与宽和,兴奋难眠。 这一夜,慕容袭因为迎回养母,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这一夜,闻人拓没有回王府,他就坐在千秋宫泰元殿的龙椅上--纨佳每天坐着的位置,俯视着自己早朝所在的位置,静默一夜。 一早,尚未到辰时,戎波便闯进来,“主子,有人将两颗头颅挂在了伊芙宫的宫门外。” “头颅?”闻人拓空茫的头脑迅速恢复澄明,他只略运功调息,旋即便起身下了丹陛。眸光严酷,俊颜清寒,威严霸气,丝毫不见一夜不眠的疲态。 “幸亏巡逻的士兵发现的早,只是滴在地上的血怎么也擦不净,万一女王陛下看到,恐怕又受惊吓。女王陛下进来噩梦缠身,似乎并未痊愈呢,” “谁的头?” “索檀雅和辛玉丽姐妹二人的。” “什么?”他脚步停下,忽然就想到了御天,但是,昨晚御天先是被慕容袭打晕,又去勾*引纨佳,排除了所有不在场的证据。“纨佳早就放了辛玉丽,索檀雅有身孕,也准许她在冷宫安胎,是谁下这样的狠手?” 戎波上前来,忙递上字条。 闻人拓接过来,一见上面奇怪的字迹,更是勃然大怒。此人的笔迹,竟然与纨佳的笔迹一模一样?毫无疑问,纨佳一定有危险。 “去传令安和王,巩魅地宫,夜煞行宫,加紧布防,以防万一。” “是!”戎波领命,疾步出去。 当闻人拓走出泰元殿,他却又折回来,“主子,还有一件事,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掌中的字条已然揉碎成粉,闻人拓站住脚步,“话已说道这里,就讲吧。” 戎波底下头,迟疑说道,“卑职以为,这字条和人头,不是冲着女王陛下来的,而是冲着主子您和慕容袭来的。” 他倒是也有这样的怀疑,不过……戎波是如何猜到的?“此话怎讲?” “索檀雅怀有的是慕容袭的骨rou,一尸两命。而索檀雅和辛玉丽,又都曾经是主子的人,而且……昨晚,御天宿在伊芙宫。”戎波说完最后一句,生怕首级不保,迅速行了个礼,转身便溜走了。 闻人拓勃然大怒,难怪,字条上原来,竟是御天的笔迹--“她们先去那边等你们”,所谓的你们,便是指他和慕容袭了,纨佳呢?她还好吗? 他赫然明白了昨晚那一幕,纨佳手臂缠在御天腰间,墙边的幽暗中,他们状似亲热,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时他被气疯了似地离开,全然没有注意到,纨佳是握着拳头的,那双白腻如脂的手,在那片阴影中,格外清晰地悬在御天腰间,僵硬地握着两拳,她没有抱他,而是--被封了xue道。 思及此,他停住狂奔的脚步,便又折回来直奔进御书房,抱了昨晚那些猜谜答案出来,方才赶去伊芙宫。 这个时辰,守在殿前的该是火麟和朱雀,待到辰时,改由慕容袭和毒鸩护送纨佳早朝。 但是,闻人拓一入殿内,看到的却是两个陌生的黑衣护卫,而小新则坐在廊下凭栏垂泪,正低声安慰着她的巧卉,一见闻人拓来,仿佛见了救星,忙拉着小新一起迎过来。“辅政王殿下可来了,女王陛下昨晚被西夏皇抱回来就入了殿内,而且,不准任何人靠近,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女王陛下将身首异处!” “他找死!” 闻人拓沉怒说完,殿门却吱呀一声,豁然大敞…… 站在门里的,却不是御天,而是身着艳红纱袍的纨佳。 闻人拓震惊地打量着她一身太过惊艳旖旎的装扮,脑海霎时一片空白,周身血液冰冻凝固了似地,从心脏到四肢百骸剧痛难忍,强烈的杀气轰然冲上脑际…… 辛玉丽和索檀雅的突然被杀,首级挂上伊芙宫的大门,还附上字条,这分明是给他出一道难题,引他前来,让他“撞见”纨佳如此一幕。 她微笑的俏颜,出尘惊艳,没有悲痛,没有忧郁,一切如常的样子,但是平常,她又绝不会穿这样性感的近乎半luo的一身衣装出现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