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别有用心
陈巘回朝,原是功勋卓著,战绩赫赫,本该是个骄狂人物,但行事却十分低调,皇帝面上体贴他舟车劳顿,许他在府中休息半月再行上朝,这才刚落脚那边管家就送来拜帖无数。 他本是安静性子,低调得很,倒是没什么兴致应酬那些人来人往,这边吩咐管家将人打发了。 原本不该再有打扰,但管家却愁眉苦脸的进来,手中还有几张拜帖,瞧他神色踟蹰犹豫的很就知道遇到了难处。 陈巘这么些年四处征战早已习惯军中行事的果快,见他这般畏首畏尾,按了按眉心,沉声道:“何事?” 管家赶紧上前,奉上那几张帖子,垂首低声道:“老奴遵照将军吩咐的将那些个拜帖回了,只是这几张……老奴不敢私自行事,特地送来于将军定夺。” 陈巘结果来看,原是四张请帖,一张张看过去原是枢密使魏章,兵部尚书顾修槐,中郎将上官春以及…… 他拾起最后一张请帖,打开一阅,不费什么功夫,半刻便合上,对管家道:“备下厚礼,送去陆府,我明日拜访。” 管家领命:“是。” 这便赶紧去库房张罗去了,陈巘刚一班师回朝,礼部那边的圣旨便下了,册封骠骑将军,赐一品将军府,其余便是良田美宅,黄金白银,珍稀古玩,奴仆美婢应有尽有,眼看着便是圣宠优渥,前途无量。 所以这才刚一回朝便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登门拜访,前来攀交情的云云。陈巘这些年在外历练,见惯了直来直去的生死拼杀,对于官场上的蝇营狗苟颇为不耐,倒是无心结交,统统让管家挡了回去,倒也不管那些个人怎么看他。 左右不过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罢了,那有什么值当的,他素来就没什么争名逐利之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换来的,一想到…… 无论多少次,只要思及此心口就痛得厉害,若这真是病症恐怕也已都了药石罔效的境地了吧。 正是因为知道代价的沉重惨烈,所以无论如何的加官进爵,他都无甚喜悦。 只是,这几人确实身份特殊,无怪管家不敢自专,这枢密使魏章曾经与陈父私交颇深,陈巘在幼年和少年没少见他,按理还应当叫声伯伯,纵是如此,但当初陈家出事,他却选择明泽保身对于陈家的冤屈那是只字不提,若单单只是这样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当初淮相事情闹得那样大,人人自危,不敢擅言也是有的。 但可恨的是这道貌岸然的东西竟然趁着陈家自顾不暇,蒙冤下狱之际侵吞了不少陈家的产业,尤其是外面的生意几乎被他全部抢占,不可谓不卑鄙。 如今大概是没想到陈家还能重返朝中,陈巘如今手握重兵,正所谓盛世文臣,乱世武将,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常年来的重文轻武导致能够带兵打仗的人不多,如今年轻一辈的几乎全是靠着世袭爵位得来的官位,且不说有没有真本事,但就经验大大的欠缺。 若说这东西是可以积累的,但终归时局不等人,哪里能用无数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来做什么练手之事,那未免也太过于草菅人命,不顾大局了。 所以,陈巘此番回来目的不明,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很长一段实际那之内,无人可动他分毫,因为不仅他本身封了骠骑将军,身边心腹被提拔的也不少,其中数人均是身居要职,官位不低,这俨然已经在军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班底,如此的心机和手段哪里是他这年纪的青年可以有的。 陈巘,魏章是熟悉的,所以也没想到小的时候还被自己亲手抱过的孩子,如今竟已经成长到自己也不容小觑的地步了。若说其父陈允定那也少他几分果断沉稳和心思缜密。魏章隐隐有种预感,今后陈巘若是在朝那定然会比他父亲甚至他祖父走的更远,更稳。 只是其他的他都不担心,毕竟没也落下什么把柄,唯独自己收下的那一部分陈家外产也不晓得陈巘是否了解其中详情。 因为此事,魏章这几日均是惴惴难安,毕竟这事是自己财迷心窍,做得十分的不光彩,落井下石的罪名那是背定了。只是如今陈巘意味不明,事到如今,若说什么重修旧好那当然是痴人说梦,若陈巘是那般好糊弄的人物,那何至于短短数年就走到了如今的地位,想来定是个不好相与的。 这可如何是好? 他左思右想好几日,寝食难安,既害怕陈巘知道其中内情日后针对于他,同时也害怕这事被抖了出来到时候把自己牵扯了进去。 几日过去,终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才写下了一纸请帖,派人送去陈巘府上,想的是届时试探一番,若是他知情那便寻个由头将他的家产还与他便是,若是他不知情那就更好啦,装作不知,诉诉衷肠,谈谈不得已的苦衷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不论陈巘心中究竟怎么想,但面子上的和睦那也是有用的,毕竟不到万不得已他着实是不想得罪他的。 这般想着便有了陈巘手中那张请帖,不过陈巘只是略微瞥了一眼,见到落款便已经心知肚明。 魏章心里所想他自然是知道的,左右不顾是做了亏心事,如今见他归来心中不安罢了。对于这样的虚伪小人,他是不屑于深交的,可怜他那早逝的父亲还曾经他当做知己之交,如今看来真是再可笑不过。 至于陈家的家产那是必然要拿回来的,那是他家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财富,虽说他如今视富贵如浮云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总归心意难平,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尤其是这种吃里扒外的阴险之人。 只是如今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他手指划过陆仪亲手写下的请帖,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这三年来一直都不敢直面的现实,如今终于还是到了不能再自欺欺人的地步。 偌大的华都,明明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但却处处都充满了她的影子。过去三年,所有人都觉得他更加成熟果敢,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消沉。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呢? 就好像一个赌徒,一场豪赌,输掉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后来纵然是赢回了金山银海,但内心依旧空虚,终归是败的一塌糊涂,溃不成军。 若说他取得的荣誉地位说事,那真是与她相比不足万一,曾经也午夜梦回遇见过她几回,在梦中那一刻的欢喜,真是让他浑浑噩噩,欢喜的不知所已,即使她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自己,那也是万金难买的欣喜之情。 梦中醒来,那便是极度的空虚,久而久之,心神俱伤,怏怏不乐,即使是身边亲近人之人也再难见他欢颜。 如今陆仪送来帖子,虽不知意图为何,但终归是他岳家不可敷衍,陆仪是个伪君子,但他从未怪过对方,只要一想到他将清嘉送到自己的身边,纵然有天大的过错也可以原谅。 若是没有他,自己恐怕终其一生也寻觅不得那样美好之人。 罢了,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想这么多做什么。 第二日,陈巘果然登门拜访,陆仪本以为陈家再无出头之日,不曾想竟还有如今的造化,所以一听到消息知晓陈巘回来,不由喜出望外,赶紧让人去请。 虽说次女已不在,但终归是他的原配,当初也是他自愿上门求亲,自己并未勉强胁迫,婚后听说两人感情一直很好,最后一次见那丫头,容色已经出落得十分动人,想来他也怪不得自己什么。 所以陆仪这才心安理得的邀他过门,平白得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婿,纵然女儿不在了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只有清嘉一个女儿。
陆清宇月前刚刚守完夫孝,这才刚被陆夫人接回府中,唐太师倒也并不吝啬,不仅让她将当初的嫁妆全数带回,还分了一部分的家产给她也算是全了双方颜面。 陆仪正愁陆清宇该如何安置,这边陈巘就载誉而归,瞧着以后便是封侯称王的苗头,这打得一手好算盘。 虽说自己当初是走了眼,没看出来这陈巘的能耐来确实不料还有今日的辉煌,但这次决计错不了啦。 次女与自己并不亲近,虽说姿色确实过人,但毕竟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若是相比较起来他还是更中意贴心的长女,如今一个丧夫,一个断弦,若是能撮合在一起那便可以将陈巘牢牢的绑在自己这边。 再说了,两人本来早就有婚约在身,年少时候的情谊也并不作假,如今这边兜兜转转不过便是再续前缘,倒也不算唐突。 陆仪打的一手好算盘,这边两人略作寒暄,陈巘倒是礼数周到,行事说话滴水不漏。 陆仪做出悲戚的模样,感叹起清嘉的遭遇来:“我那女儿自幼便是懂事,我初闻那噩耗真是……” 陈巘神色恍然,低声道:“……是我多对不起她。” 这三年来,她的名字,莫说提起哪怕是想想也是悲伤之极,甚为痛心。 “她若晓得你如今的成就定然为你欣喜高兴,总归是没有辜负她的一片苦心。”陆仪一直再仔细观察陈巘的表情,只要一提及清嘉,他虽是面上并无表情,但眼神却骗不了人。 传闻他们夫妻感情甚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陈巘的笑容十分的轻淡,微不可见:“终究是我没有福气,”眉心微皱,嘴角全是苦涩之意:“不能与她白首,命不好,一生潦草,还总是累她受苦。” 现在纵然给了他全天下又如何,终归她还是看不到了。 这些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他不在意,她不在意,庸人自扰罢了。 陆仪见他像是陷入了什么情绪中不可自拔倒也不打扰,翁婿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陆仪便道:“西苑是她的以前的闺房,现在还有些她未曾带走的东西,你不妨去看看。” 陈巘神色一动:“好。” ******** 一路上走走停停,陈巘对于这陆府其实算不得陌生,以前来过几次,虽几年过去但大体的格局未变,无需人指引倒也不至于迷路。 走过他们初见时的那座石桥,想着当初她拿着罐子往池子里给鱼喂食的情景,心头一暖,低头细看,果然,那只掉落的罐子如今还在那池底,虽然不复当初的模样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垢污物,但还是轻易辨的出来。 陈巘弯腰,正准备俯身去拾却听闻身后一声柔柔的轻唤:“三哥……” 闻言,他缓缓转身,来人正是陆清宇,只见她眼中惊喜不已,眼波温柔之极,陈巘略微行礼,随了清嘉的称呼,道: “长姐,别来无恙。” 作者语:看到亲们的留言,这书成绩不好,所以更新必须保持一天一更,每更三千左右,抱歉,大家别急。同时也希望如果喜欢的话请收藏一下,码字需要动力和支持啊。最后,男女主角很快就会相见,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