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往事知情重
6月27日,到了中午,瑜瑕才起床。 陈昊早就出门了,她从三楼下来,在大堂看到雪儿和若依。 两人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一改往日的装扮。头发不再是披头散发,而是扎了一个松松的马尾;衣服也不再是一味的单色素装,而是换成一件淡黄色的收腰绸裙;脸上也不再蒙着面纱。容光焕发的脸庞,美丽得和依依、雪儿也不相上下。要知道,依依和雪儿可是修炼有成,肌肤和线条都是最优化了的,瑜瑕可是还未筑基呢! 雪儿开口道:“大公主,你不蒙面了吗?” 瑜瑕甜甜地一笑,道:“不蒙了,以后都不蒙了!雪儿jiejie不必叫我公主,还是和陈昊哥哥一般叫我琴儿吧!不然一家人你叫我公主我叫你库主,未免太生分了!” 依依闻言,眼中带着笑意,开口道:“好啊,以后我们就叫你琴儿meimei了!琴儿meimei,你可饿了?折腾了一晚,快吃点东西,再去补一觉!” 瑜瑕听了,脸上晕出一片红霞,羞羞答答地道:“依依姐误会了!昨晚我和昊哥哥什么也没做,只是聊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依依听到瑜瑕撇清,忍住笑意,煞有介事对着雪儿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今天一大早少爷就生龙活虎的出去了,一点都不像牛,没事,没误会!” 雪儿一听牛字,心中一急,脸上也红了,瞪了依依一眼。不准她说出昨晚的笑话! 看到雪儿的反应,依依肚子笑得打跌,她快步走向厨房,边走边说:“琴儿meimei,我给你拿点心,你等等!” 她才转到后堂,雪儿和瑜瑕就听到一阵压抑不住地笑声传来。 瑜瑕莫名其妙,看向雪儿,问道:“雪儿jiejie,依依姐说什么‘一点都不像牛’,是什么意思?昊哥哥和牛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大笑啊?” 雪儿咬牙切齿道:“别理她的疯言疯语,今天她失心疯了!” 瑜瑕一惊,道:“要不要紧?要不要赶紧通知昊哥哥?” 雪儿跺脚道:“哎,你怎么这么……,哎,和你说不清,总之她没事,就是脑袋搭错线了!你别理她,过一会她就好了!” 瑜瑕看她神态,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两人之间定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怕是雪儿有什么笑话被依依捉住了! 瑜瑕会心地一笑,道:“好吧,依依姐许是太开心了!多笑笑总是好的,前几年,我都不知笑为何物了!看到你们,我才觉得虚掷光阴了!现在我就满心喜悦,也想笑呢!” 雪儿昨夜听了依依详细叙述瑜瑕的经历,知道她几经波折,听她如此说,开口安慰她:“琴儿meimei,来到昆仑,就不要想以前不开心的事了,在这里,断不会有那些烦扰的!” 瑜瑕点点头,道:“我明白,谢谢雪儿jiejie!我现在很开心!” 瑜瑕向餐厅走去,边走边道:“雪儿jiejie,你们吃过东西了么?昊哥哥到哪去了?” 雪儿陪她走过去,应道:“我们都吃过中饭了!哥哥今天去卧龙境一趟,他交待了,你不必等他。你现在还没筑基修炼,是个普通人,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务必把身体养好!” 雪儿听到陈昊特意留言让自己养好身体,心中一暖。 吃过二合一的一餐,瑜瑕三人来到后院的一棵大树底坐下。 瑜瑕道:“昨晚昊哥哥吟诵了一首诗,极是豪迈!以前的诗集中都没有出现过,想必是他一时感慨的新作,不知他记下来没有?” 若依道:“我记下来了,今早我问过少爷,这首诗叫什么题目,他说就叫《离别》吧!这些作品,我记有很多,有一些发表出去了,有一些还没有发表出去!” 瑜瑕向往地道:“这样啊!我能看看吗?这首离别另出机杼,只有哥哥这样的人才会如此豪迈!” 若依听了,笑道:“琴儿meimei,少爷的诗,风格多变,可没有一定之规,要说离别时豪迈,那也得看对象是谁!哦,是了,我记得你离开的时候,少爷曾写了一首词,一直不让我拿出来发表,这首词,可一点也看不出豪迈!” 瑜瑕一听,大为惊喜,不敢相信地道:“昊哥哥为我写过一首词?这是真的吗?” 依依道:“我骗你干什么,我这就取来给你看,那可是他亲笔所书!一笔行草,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一气呵成,笔锋从未中断,情意绵长得很!你等等,我去取来给你看!” “jiejie不必来回奔波,不如我们一齐过去收藏处,我也长长眼,看看其他的作品!” “如此也好!我们过去吧,这些作品就收在天宫顶楼!” 三人来到顶楼,依依对着一间房的铜门开口道:“我是若依,请开门!” 门上一道光华扫过,铜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虽然看过很多次,可是瑜瑕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地神奇!这里的门,真是太智能了,只要一报身份,能进的地方就会打开,不能进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进到房中,四壁全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橱,一排排,一格格,里面不知放了多少书画。 若依对着空中说道:“请帮我寻找《雨霖铃.红河凄切》!” “咯愣”一声,东边一排书橱中某个书格发出一声响,打开格门,现了一个锦匣。 若依真气一卷,锦匣瞬间便飞到她们面前,她伸手接住,来到房间中间的一张四方大书桌前,打开锦匣,取出一卷书法作品。 瑜瑕小心的配合若依缓缓拉开卷轴,将这副作品铺开在桌上。 瑜瑕看去,只见一副行云流水的书法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股绵绵不绝的神韵扑面而来。 再细看内容,原来是一首词: 《雨霖铃》 红河凄切,响流夕夜,仿思无歇。中宵独立人静,都缘离恨,琴箫难谐。月夜曾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汶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知音涉船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别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丁卯年戊申月丁酉日寅时 读着这首词,瑜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眼前现出了庆新州小镇中的景象。 红河那呜咽而急促的水声,昼夜不停的鸣响奔流,那永不停顿的声音,就像一位少年停歇不下来的思念。每天夜晚,少年都独自徘徊在庄园的庭院中,直到夜深人静,仍然无法安歇。 为什么这个少年如此忧郁?因为离愁别恨充斥了他的胸膛,那位名字叫做琴的女孩离开了他,两人再也无法和谐地共奏琴箫了! 他脑中总是一遍遍记起那个离别的月夜,看着琴的双眼,充满泪花,直到最后两人也无言相对,千言万语都噎在喉间说不出来。想到她这一去京都,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烟波,那夜雾沉沉的汶水上空,竟是一望无边。 自古以来,多情的人,最伤心害怕的是离别。更何况,又遭逢这萧瑟冷落的秋季时节,这离愁别绪,如何经受得了! 不知道这位知音坐船行去,此时到在何处?想来是到了汶水河的杨柳岸边,坐看凄凉的晨风和黎明的残月了。 这一次离别,只怕是长年无法相见了,知音的人不在一起,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气、好时辰,好风景,也形同虚设了。多情的人,即便满腹的情意话语,千言万语又再同谁去诉说呢? 读完这首词,瑜瑕心中不由得痴了,原来,自己在他心中,竟然如此重要! 若依看她读完,开口道:“那一年的中秋圆月节,赏月时,婆婆决定让少爷娶我为妾,当时我无比的快乐,少爷也同意了。可是,那天晚上散了之后,少爷在庭院中静立良久,我心疼他,叫他回房休息。” 瑜瑕和雪儿听到若依开口,便凝神听她说。 “少爷握住我的手,叹了一口气。我知他心中定有忧愁,便开口问他,为何叹气?他凝视着我,说道:‘依依,你自小陪着我一块长大,我的心思,瞒不过你,也不想瞒你!今夜母亲将你许给了我,你我二人,心连心,按理说,我该知足了。可是,我心中欢喜之余,还是觉得不完满,心上就像还缺着一个角似的!这种感觉,好比我和别人订婚之时,你不在我身边一般!’” 瑜瑕心头一颤,他在订婚之夜,心中还记挂着我!旋即又省起,这话中,若依在他心中,和自己也是一样的地位,我们两人早就注定是他命中的一部分!缺了谁,他都不会感到完满! 若依看了一眼瑜瑕,接着说道。 “当时我听了,又喜又忧,喜的是少爷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心里话,以前我虽然知道他心里有我,可是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我也不知。我只知道,琴meimei在他心中,是很重很重的!” “我劝慰他道:少爷,琴小姐回京,只是归家,又不是去嫁人,异日我们上京了,少爷自可再去提亲,将她娶回来!” “少爷摇摇头道:缘分这东西,来时抓不住,以后未必有机会了!只怕我去之时,她已经嫁人了!况且,我们是什么身分?她又是什么身份?上京娶她,岂有那么容易?”
“我就奇怪了,我道:我们什么身份?老爷好歹是虎卫营出身,又曾是当今圣上的御前侍卫,不说在庆新州,就是在桂西府,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难道还娶她不得?” “少爷苦笑一声,道:傻丫头,你这么单纯,幸好是在我身边,不然以你这眼力劲,早就让人卖了去!你以为她是什么身份?别看她从小被寄养在这穷乡僻壤就认为她身份低微,跟你一样是小门小户!她和天成身后总是若有若无的跟着一拨精悍的壮士,并且,这十年来,跟着他们的壮士换了十拨,这是什么概念?” 若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回想起当时少爷因为心神不宁,一时口快,这番话说得自己心中黯然,低下头去。少爷当场就发现自己口误,便曲意哄自己开心,最终说了两个笑话,逗得自己笑出声来,忘记了自己是被少爷买回来做奴婢的不快。 现在想想,当时少爷心中的伤感只怕已是满坑满谷,说错一句话,还放下身段来安慰自己。其实,他从来没有当自己是奴婢,自己的身份,一直就像他的meimei,他说自己是小门小户,显然是当自己是他家里人。他自认陈家是小门小户,那自己自然是小门小户,只怪自己当年一直自卑,误会了他的意思。 今日回忆当年这一个插曲,才发现少爷对自己的情意实在是难能可贵!这也说明,自己在他心中,不论何时,地位决不会低于别人。想通此节,依依这段时间以来,因陈琴出现而若有若无的危机感便不翼而飞了。 瑜瑕听了若依述说当年的情形,心中感动之余,也为陈昊敏锐的感觉和周密的逻辑所震惊!原来,当年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凡,反而是自己,这十年中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世,只是回京后才知自己原来是当朝的大公主。这份思维,跟他相比,可是天差地远了。并且,他也敏锐地预料到了自己将被身不由己的嫁出去! 若依笑了笑,看着瑜瑕道:“琴儿meimei,其实当年少爷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尊贵无比了!当夜,我傻乎乎的追问他,琴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回答道,王侯将相只怕不过如此!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我还在心中笑他夸大其词,捕风捉影。现在看来,少爷的心思,可比我灵通无数倍了!他只是不敢想你是皇家之人,不然早就猜到你身份了!” 瑜瑕点点头,钦佩地道:“昊哥哥真是聪明,观察力也超人一等。我知身边有人保护我们,但是是谁?有多少人?我根本一无所知。倒是昊哥哥连换了多少拨人都知道,真了不起!他倒不是不敢想我是皇家之人,而是他当时并未知道皇家有皇子必须出宫历练的规矩,而我又是一个例外,不然他保证猜得出我的身份!” 雪儿在一旁听了她们三人的故事,又羡慕又好奇,听她们岔开话题议论,忍不住插口道:“后来呢?” 若依看了一眼雪儿,心中一叹,暗想,有些事,也到了和琴儿meimei挑明的时候。自己和她说,让她心中有个准备,也好过她自己发现,心气不忿,和少爷闹将起来,一家人失了和谐平静。毕竟雪儿meimei的事,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少爷心善!可不能为了这份善心,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若依心中记下这件事情,开口继续说当年的事:“少爷说琴儿meimei的身世,王侯将相只怕不过如此!说完之后,又对我说道:今晚被良辰美景触动心事,心有所感,要回书房一抒情怀。” “于是,我们俩人回到书房,那时,天色已到了破晓时分。我替少爷研好墨,少爷提笔,饱蘸墨水,一笔下去,103字一气呵成,写成了这首词!当时,我就感觉到一股绵绵不绝的情意跃然纸上!琴儿meimei,少爷爱你,决不会比你爱他少一星半点!那份缠绵,也决不似是昨夜的豪迈!” 瑜瑕听了若依的话,又羞又喜。从这幅作品来看,当时陈昊对自己的情意,只怕是此情绵绵无绝期了!他的心里,既然如此爱自己,自己二嫁之身,还执拗个什么劲?上京几年,便将他从小教的东西忘记了? 如果转身错过,只怕真是应了,“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难道真要到了朱颜改,鬓毛霜,才幡然悔悟么? 幸福是什么,不就是个感觉吗?独占难道比分享感觉更好吗?独占不可得,放手不舍得,贪得无厌地煎熬难道不是自找吗? 有什么比能团圆,能相守更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