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问释迷津
殿中除了皇帝和瑜瑕公主,谁都没有想到,陈昊的诗词功力如此精深,当堂就能和出一首针锋相对的五言律诗。这还不算完,他又马上作出一首诗来,向薛君挑战,算是也给薛君出了一道题!特别是尾联“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简洁却令人震撼,更是不好对! 而他的这首诗,内涵更是让人难以捉摸,从上一首的凌厉,到这一首又发生了转折,似乎走的又是另一个情绪路线,仿佛变得悲愤起来了,难道国师是在装可怜吗?众人一时之间,拿捏不定他的诗意何在。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在咀嚼国师的这首五言律诗。 “国师大人,奴家愚钝,此诗听来似乎不是国师自况抒怀,却不知意指何人呢?还有,此诗何题,国师大人可否见告?” 寂静中传来一声清脆动人的女人请教声,大家一齐望去,发现说话的,却是人人畏之如虎的瑜瑕公主。她就是在这种饮宴的场面,也不改她一惯的装扮,仍然是一袭灰裙,面罩黑纱! 这瑜瑕公主曾被薛君拒婚,不意值此关键时刻,这瑜瑕居然会站出来为薛君缓颊,以德报怨,这度量,这心胸,真是令人感佩啊! 要知道,殿中众人,想了半晌,都无从把握这诗中的意境,不明此诗,如何唱和?瑜瑕此问,道出了众人的心声!便是皇帝,也想知道国师此诗真实的内涵! 薛君僵在堂中,额头都沁出汗来。但是,越急越愚,愣是想不出一词半句,空气渐渐尴尬起来。听到瑜瑕公主插话,賛他请教国师此诗的解释,他不由得感激看了一眼瑜瑕。 其实瑜瑕根本没想过替薛君出头,她根本不需要他的感激!她之所以出声,为的却是陈昊! 当她从懵懂中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原来一直暗中帮助自己的国师,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陈昊!原来自己担心国师无事献殷勤,会不会包藏祸心,忐忑不安,直到此刻,终于烟消云散!雨过天晴后,那份惊喜之情,真是难以言表! 可是,相见的惊喜没用多久,就被堂上暗中隐藏的剑拔弩张所取代,她从薛君的诗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火药味,敏感地心不由得紧张地绷了起来!她不知道堂上的大臣和公子们为什么针对陈昊,但是,她知道陈昊在诗词上决不会输于堂上的任何人! 果然,薛君才发出挑战,陈昊马上就回了一首,时间上可以说是秒杀!然后,陈昊马上反击了,这反击来和又快又狠,只怕后面还有连环套等着薛君! 瑜瑕知道陈昊的性格,如果别人挑衅了他,他绝不会忍气吞声!现在她不怕他被别人踩,她担心的是,他狂踩别人,会让人忌恨。这里可不是天南省庆新州那个小地方,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杀人不见血!实在没有必要才入朝,就得罪这些公侯大臣! 为了不让他将满座的公侯得罪死,以后难以在朝堂立足,瑜瑕忍不住发声,为公侯和陈昊之间充当一个缓冲器!这一番曲折的心思,她自不会说出来,堂上诸人自也不会了解! 陈昊听到瑜瑕请教,看向瑜瑕。只见她面纱上的眼睛中,全是担心和关怀,他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她在为自己担心,担心自己狂踩别人,惹出祸患来! 这份心思,只有陈昊这样阅尽世态的人,才能一眼明白,才不会发生误解! 陈昊莞尔一笑,道:“瑜瑕公主好聪明!贫道这首诗,说的并不是自己,贫道闻蝉声、睹圣颜,接着上一首,心有所感,方有此诗。此诗,说的是实在是天子陛下!这首诗就叫《初夏闻蝉咏天子》吧!”他的上一首,最后一句是“蝉唱萧秋愁。”此首接着以蝉引题,也算贴切! 陈昊一说出此诗所指之人,众人便大体明白了诗中的意思。但是,有些词仍然有些暧昧难明。况且,他敢公然以天子之意入诗,实在是太大胆了!只怕力度比上一首更是强劲!上一首天子只是一道风景,而此首,说的似乎是天子的心意了! 瑜瑕心中一惊,这诗如此大胆,决不能让别人胡乱解读,总要让他亲自解释,才可不会让别人抓住痛脚,大做文章。想明此节,她接着问道:“国师,不知这‘南冠’二字,如何理解?” “初夏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勘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陈昊又吟了一遍这首诗,以便没听清的人这次听清来! “既然瑜瑕公主动问,贫道就解释一二!南者,方位也,当此殿中,面南而坐者,惟贫道与皇帝陛下,着冠者,止陛下一人耳!此句大意是,听到餐风饮露、性情高洁的蝉的鸣唱声,殿中带着高冠的面南而坐者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原来如此!此殿之中,惟国师在意陛下的感受啊!不知颔联又是何意?”瑜瑕又接着请教!她的话,有意无意的为陈昊拍了一把皇帝的马屁。 陈昊一听,便知她的心意!她如此高傲的性子,宁让天下人都误解自己,也不肯打扮一番的人,说到这地步,实在是莫大的突破! 陈昊点点,又摇摇头。示意自己明白她的心意,她不必如此!然后接着说下去。 “颔联是贫道想到陛下的心情:外表就像黑色头发的蝉啊,你来对着朕这个年近五十的白发人吟唱,到底想说什么呢?朕实在勘不透你的意思啊!” 反正都说出来也,索性一并说个清楚,也不必再让别人去猜,况且自己说出来,打击更有力度、更有爽感! “颈联是贫道对陛下心思的进一步揣测:听到蝉声变得低沉下去,陛下在想,是不是天晚了,露水越来越浓重,打湿了你的翅膀,你飞不起来了!晚来风急,风声太大,干扰了你的声音,你发出的响亮声音也变得低沉了!” 皇帝听到陈昊大胆的猜测自己的心声,也不阻止,因为他有这个资格! 满殿的大臣公子,全都目瞪口呆!当众揣测皇帝的心意,古往今来,这国师算是第一人了!单单这个原因,这首诗便无人可及,难道薛君也学国师去揣测皇帝的心思吗?那不是找死? “尾联是皇帝最后恍然大悟的感叹,原来蝉不停的鸣唱,不惧露重风急,再有干扰,也要鸣唱,是为了表明自己高尚清廉的性情啊!可是,这世间还有谁能了解他的心声呢?这种能够复活和永生的蝉,怎么会营营苟苟呢?蝉栖于高枝,餐风露宿,不食人间烟火,是纯洁和高尚的象征,这和朕多么相像啊!朕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认为‘夕阳满皇洲’呢?”
陈昊微笑着淡定地将整首诗的意思解释了一遍,当然,他的解释,和地球人的理解是两回事了。反正在不同的世界,谁会指责他呢? 他的解释,特别是最后一句,杀伤力实在太强大了! 皇帝听了,也赞许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同意他的说法! 其实,皇帝刚开始听薛君的诗,并没有深思他诗中的深意,对于政治的意味,他并没有进行过度解读。 但是,当薛君对陈昊发起挑战的时候,他就嗅到了敌视地味道! 要知道,国师是他请来的,国教是他下诏奉立的,国师在朝中的地位,堪比自己,向国师挑战,就是对自己挑战啊!当时心中虽然不快,但他城府深沉,自然不动声色。 不过,他知道国师的能耐,用不着自己出头,想抽他脸的人,必会被他抽回去!等着看便是了! 皇帝没有想到,国师不但为他自己反击了一把,还替自己也反击了一记!特别是他将自己和蝉联系在一起,以蝉喻人,用可以复活和永生的蝉,用餐风饮露、纯洁高尚的蝉来象征自己,表明自己为国为民却得不到大臣们的理解,才刚改革,公侯大臣和公子们就跳出来干扰,实在太贴切了!太知道朕之心了,特别是最后一句,“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实在是追魂取气之句! 高,实在是高! 陈昊解释完了之后,不理满殿面如土色的大臣公孙,笑着对瑜瑕说:“瑜瑕公主,贫道的解释可算清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瑜瑕听着他对这首诗的剖析,越听越焦急。特别是到最后,他对尾联的讲解和引申,就是“啪啪啪”地打薛君及其身后公侯大臣们的脸,瑜瑕心中一阵绝望,这一下只怕他与公侯大臣们再无回寰缓和的余地。 此刻听到他问自己,只能强颜一笑,心念电转,漫声道:“奴家听清了。此诗确是好诗,只是奴家听来,只怕国师大人对薛公子有所误会了。” 她到了此刻,仍然不放弃为陈昊缓和与众人的矛盾! 陈昊对着她宽慰地一笑,示意她不必替自己担心,回答道:“贫道误会不误会不重要,只要皇帝陛下不误会就好了。贫道本是山野隐逸之人,对俗世无所求,只要众人不误会贫道,余愿足矣!” 瑜瑕听到他如此说,明白了他心意坚决,便放弃了努力,心中想道:“罢了!他如今神通广大,也不怕别人害了他,大不了远离朝堂,隐匿于山水之间。他的性情永远如此,只怕是改不了了。反正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如果能与他一起隐于旷野,天高海阔,未必不是幸事!”想到此,她便不再多言。 皇帝听到国师与瑜瑕的对答,从深思中回过神来,虽然国师替他抽大臣们的脸,听着啪啪声是很爽,但他也不愿激化矛盾,真逼走了国师,自己损失可太大了。他略带开导地开口道:“薛君,国师已讲解一遍他的诗作,你可有佳句作和?” 僵立堂中的薛君听到皇帝如此问,不愿再自取其辱,急忙就坡下驴,躬身作揖,答道:“臣惭愧,国师大才,小臣实不能比,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