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母女诉衷肠
三人坐定，陈昊等着雪儿母女两人说话。 这一次，黄洁莉情绪已经稳定，她注意到了陈昊。这是一位小伙子，从外形上看是东土的小伙子。体态修长匀称，面容英俊，肌肤晶莹如玉中带着稚嫩，脸上尚未褪尽的绒毛在微微透进厢房的如水月华下纤毫毕现。整个人给人干净清爽的感觉。而且他的神情稳重中带着礼貌，坐在靠近窗口的那一边，目光清澈，安静而不拘谨。 不知什么原因，黄洁莉心中突然觉得这个小伙子很讨人喜欢，或许因为他刚才说的是西兹乡音？ 看着安静的场面，作为年纪和辈份最大的黄洁莉首先开口说话。这一次，她说的是天颜官话，也就是天颜朝庭朝堂上天子与众臣使用的语言。这种官话，除了在中原地区，天颜其他地方很少用到，只有从中原地区出来的贵族才会使用。 “雪儿，替我介绍一下你的这位朋友！”黄洁莉的声音很动听，柔美清冷。 叶雪倩很吃惊，她第一次发现母亲会说官话。虽然这是库庄主人的标准用语，可是从小到大，她没有听到母亲说过。她一直以为母亲不大会说东土的语言，因为她总是沉默不语，偶尔与叶雪倩交流也是和下人一般用南山的方言，一个词、一个词的迸出来。但即便是这种的交流，在这十多年里也是很少发生。 因为叶雪倩从出生起，就是库庄里最尊贵的身份，有数不清的人伺候着她，黄洁莉根本挨不近她的身边。而且在名义上，叶雪倩的法定母亲是叶夫人，就是雪儿呼为大母的那个女人。她呆在大母身边的时间远比见到黄洁莉的时间多得多。 雪儿定一定神，收起满心的疑惑，开心地开口介绍道：“母亲，这是替我治好病的先生！人称卧龙先生，我叫他做哥哥。他对我可好了，不但治好了我的病，还教我修炼，并不远千里从崇山峻岭中将我送了回来！”雪儿就像拥有一个漂亮糖果的小女生，语气中充满得意。但是她忘了替陈昊介绍她的母亲，或许在她心中，她认为没有必要。 但对陈昊来说，这是一个麻烦，他不知该如何称呼黄洁莉。在天颜，以黄洁莉的身份，在交际中是不能称为叶夫人的，叶冰河的夫人只有一人，就是雪儿的大母。黄洁莉在庄中应该有一个规定好的称呼，但雪儿没有说出来，所以陈昊不知道！ 黄洁莉一直专注地看着陈昊，看到陈昊微笑中目光闪过一丝为难，她马上明白陈昊不知如何称呼自己。这不同于刚才进来时，他可以在不明身份下随意地称呼自己为夫人。真正交际时，每一个称呼都是有规范的，介绍人应该清楚的说出来，好方便初次认识的双方互相称呼。特别是在这种千年家族中，称呼更是严谨，称呼错误将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不过，好在雪儿已经说了陈昊的称呼，她自会处理。她也不知为什么，心中特别重视陈昊。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她内心却感觉这个人将在自己的未来生活中，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份直觉，她多次逃过大难。 黄洁莉微微一笑，开口道：“卧龙先生，你好！感谢你救了雪儿并将她送回来！欢迎你来到库庄！我是雪儿的母亲，在庄中人们都叫我黄姨娘。但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另外，你千万别叫我叶夫人或者夫人，那会引起别人的抵制。”她顿了顿，天蓝色的眼眸中略带一丝无奈。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黄洁莉。这是我东土的名字，你也可以叫我茉莉小姐，这是我在本国的名字。在家乡，亲近的人都叫我莉莉！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到后面，本来清丽的话声低了下来，如嗔如怨的嗓音中充满了惆怅，一股遗憾的感觉不知不觉弥漫开来。 陈昊听了，心中油然生出同情的感觉。一位女人愿意告诉你她的名字，愿意告诉你她喜欢的称呼和不喜欢的称呼，那就说明对方不把你当做外人了。 陈昊欠欠身开口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就按你家乡的习俗，叫你茉莉小姐吧！” 黄洁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会说西兹语，你是在西兹生活过吗？” 陈昊摇摇头，说：“我没有到过西兹，会说西兹语是另有缘由。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就说说重点吧！雪儿，你将你受攻击的遭遇和茉莉小姐说说吧，让她也判断一下，问题了出在哪里？” 雪儿一直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陈昊和母亲说话，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回来后，母亲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听到陈昊的话，她习惯性的点点道：“好的，哥哥！” 接着，雪儿便将自己离开南山后的遭遇娓娓道来。 黄洁莉随着雪儿的讲诉，脸色慢慢变得阴郁起来，听到雪儿说到受到袭击，说到对方拿出叶库主的折扇劝降，她的脸色变和极为难看，眼中充满了怒火。 陈昊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的心神全被雪儿讲诉的经历左右，显然她是非常在意雪儿的，他的心中不由稍松了松。虽然他对她感觉不错，但她的态度最终到底站在哪一边，陈昊心中也还是没有一个准数。虽然雪儿是她的女儿，但从小不得在她身边长大，而是被叶家人人为的隔开了，亲近感未必就比得过她的娘家人。 当雪儿讲到如何被逼入地下河，最后船毁人亡，她如何幸存时，黄洁莉眼眶已充满了泪水。 黄洁莉哽咽着喃喃道：“对不起，雪儿！这是母亲的错。不应该将你父亲的东西给那个小畜生！我没想到他会是那样的人！” 雪儿睁大眼睛看着母亲，她刚才在屋顶听不懂下面的对话，所以现在对母亲的话有些似懂非懂。 陈昊也不插话，让她们继续交流。 雪儿说：“母亲，你别难过，如果不是误入地下河，我也不会从河中漂流出来后遇到哥哥。” 她没有提到绝谷，只是一笔带过说掉下瀑布，然后被神医从河里救起。结果，没过两天，在某天清晨她正散步时寒毒发作，韦亮和神医先后试图救她，结果全被冻僵，她也濒临死亡。最后关头，陈昊正好经过，出手救了她们一行人。 黄洁莉听到最后，对陈昊充满了感激。一双美目蓝波盈盈，心中感慨万端，没想到这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 接着雪儿又将后来发生的事说了一下，特别是归途中两次受到刺杀。 好在从梧桐山开始，韦亮就没留一个活口，他可是恨透了这些人，陈昊也不阻止他为同伴报仇的过激行为。 不知这些人是如何传递消息的，总是能在前方拦截自己一行。不过，他们的人有来无回，想来他们也摸不清陈昊一行人的底细。 从回到南山后到潜入库庄，雪儿就不再细说，只是一言带过。说完，雪儿看向陈昊，看他还有什么要自己说的。 陈昊朝她赞许的点点，示意她说得好！ 陈昊用西兹语开口说道：“莉莉，请恕我冒昧，你能告诉我叶庭标的来历吗？他似乎有不少的手下。还能及时的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洁莉听了陈昊的问题，摇摇螓首，哀伤的道：“既然发生了这些事，我也就不瞒你们，我想，这一切都和他有关。” 她仰首看向窗外，靛净的天空上星星闪烁着寒光，她出神半晌，才将雪儿离开后库庄发生的事情慢慢道来。 这事还得从她的身世说起。 15年前，西兹国被罗叶汗国灭亡。都城城破之日，作为公主的黄洁莉，直觉的感受到了杀身之祸。虽然当时她才11岁，可是她却找到了一线生机。 她在城破之前，趁着全城兵荒马乱，孤身一人逃出了宫殿，混入最底层的难民之中。当城破之后，她与难民一涌出城，流落乡间。她当时虽然幼小，心思却极为灵巧，她不向西土中心方向逃逸，反而向罗叶汗国方向逃跑。 逃难过程中，她还鼓动了一群各城邦混杂的难民共同往罗叶汗国走，她的目的地就是穿过罗叶汗国进入东土。她曾从一本西方的游记中看到关于天颜的记载，这是一个安定富裕的国度，没有战争，没有掳掠，就像理想的天堂一样。 经过一年的颠簸，她终于成功了，从罗叶汗国的偷渡进入了天颜。可是，命运之神却在这一刻不再眷顾她，她才从山岭出来，却遇到了一队人贩子，这些人看她是外国人，不由分说就掳了她，卖到奴隶市场。 经过几道手，最后，她被库庄的外务总管买回了库庄当做女仆。当时她瘦骨嶙峋，倒也没有受到人身的侮辱。 但是，大半年之后，由于营养充足，她的身体发育了起来，她也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某天夜里，被叶库主宠幸之后，她中了头彩，怀上了雪儿。之后，她被叶库主纳入了侧房，平平安安的生下了雪儿。 在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她无意中说喜欢家乡的茉莉花，叶库主竟然花大价钱从西兹移来花苗，种在她的院中。 就是这一次移栽，西兹的花匠认出了黄洁莉乃是长公主，回到西兹后，告诉了矢志复国的太孙韦庭标。 当时韦庭标年纪尚小，并没有找来。今年，他才从西方来到天颜，找到黄洁莉。 他来得也巧，正好是雪儿离开南山之后，库主病重之际。他作为黄洁莉的娘家人，孤苦伶仃，就认了叶库主为义父，改名叶庭标。 后来，他取得了叶库主的信任，在库主弥留之际，成为了库庄的继承人。这其中，有些关节黄洁莉也不甚清楚。当时她沉浸在雪儿身亡的噩耗之中，无心理事，庄中的事务，全部都交到了叶庭标手上。他也是能力出众，将库庄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库庄平安的渡过了雪儿身亡、库主身亡的重大打击。 谁能知道，他背后竟然做出暗中加害雪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