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青琊，青琊！
舞风阳开了口，便字字诛心。 “瞒天过海，戏耍我等，你姬月瑶，也算得上是视天下修仙者为无物的真正大逆了，不知道那些人知晓了这个令人痛心的消息之后，还会不会觉得让你待在这，是委屈了你，是冤枉了你？” 舞风阳自然也是生气得很，谁叫他也属于被戏耍的那个行列呢？ 听到舞风阳所说的话，姬月瑶那一双明眸中登时显出了慌乱，但是倏忽间她又冷静了下来，她很快意识到，对方说的话有些含糊，很有可能只是在套她的话。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站在舞风阳身后的那个不起眼的黑衣人，却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然后向着舞风阳暗地里传音。 所以舞风阳自然很容易得知她的心思。 “怎么，以为我在唬你？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瞒得了一时，就能瞒得了一世吗？” 姬月瑶依旧双手抱膝，不说话。 但她脑海中却在想，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究竟知道了多少？于是她不可避免地就在想，自己当时所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遗漏？ 这一想，有很多事情就落在谢苍云的‘眼’中了。 而这些事情，通过谢苍云的传音，自然也就为舞风阳所知。 听着谢苍云的传音，舞风阳越听越惊，根本没想到在那看似简单合理而且直接的一剑之下，还掩藏着这么多的故事。 有谢苍云这样一个能够读懂人心的怪客存在，姬月瑶注定是要输得一败涂地。 舞风阳继续地朝着姬月瑶的内心发起攻势。 “看来你还是不怎么相信我说的话呢，那我就索性跟你说明白了。那魔头是双生道源，你所谓的‘杀’他，却是为了用你剑上的封神符来保他！你觉得，我说得对或不对？” 舞风阳甚至都笑了出来，笑得如同恶魔的嘲谑。 “你要是再不说，你这么辛苦做的一切可就要白费的！” 姬月瑶终是再也保持不了冷静，她抱着膝盖的那对瘦弱白皙的双臂，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眼神惶恐不安，娇柔苍白的脸色如同一张透明的白纸。 她并非在为自己担忧，因为她的处境已经不能再坏了，但是。 她在心中默念。 “他不能再出事！” 所以她的目光，终于是望向了舞风阳。 舞风阳笑容愈发灿烂了。 “有仙子你这样的红颜，也不知那魔头是修了几世的福分！” 她眼神黯淡，轻启淡色的唇，声音低而略显生涩，似是许久未曾开过口，已经有些忘了怎么说。 “你们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有没有白费……凭什么是你说了算……” 她问出了两句，却已经承认了所有，只因那一句如同诅咒一般的的话语，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让得她的心忽地狠狠揪紧。 ‘你再不说，做的一切可就要白费！’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得他们知晓此事，但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为什么对方这么有自信说她做的一切就是白费？ 她心中猜疑，但是却不敢赌。为了让他活下来，她曾经已是冒了平生最大的险，然而此刻，同样是为了让他安稳地活下来，她却不能再冒一次小小的险。 舞风阳听到姬月瑶这两句与亲口承认所有事情无异的话语，饶是镇定如他，此时也不再淡定了，瞬间的感觉就如同掌控了全世界。 “自然是我说了算。因为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啊。” “只要我不说出去，那魔头至少可以苟延残喘，但只要我将这消息一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想要把他挖出来的人，那可是有太多了！而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吧！” 姬月瑶却露出了一丝不信服的表情。 这表情被舞风阳捕捉到，不用谢苍云解释，他也隐约能猜得到。 但是谢苍云还是向他传声道。 “世界之大，他何处不能去，你们想要找到他，不是在大海捞针么？” 显然，她并不信他们能找到仇天杌。 舞风阳忽又听到谢苍云传声之后，口中微微吐露的一声叹息。 他也恍地明白了谢苍云这一声叹息的心情。 原来姬月瑶，是真的不知道，她救下的仇天杌去了哪里？ 但这些，对于此刻的舞风阳来说，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重点，他只想让姬月瑶心甘情愿地交出青琊神剑来，所以他接着说道。 “你可别以为想要找到他有多难，我来给你分析分析，你就懂了。” 舞风阳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 “你对那个魔头想必是非常了解，你觉得，他活下来了以后，会安于现状，找个深山老林，或寻一方水土安身立命去吗？” 姬月瑶柔弱的手掌忽然微微握紧了。 “不会的，”舞风阳继续道，“以我对那家伙只见了几面的印象，我都可以肯定，你如此待他，他必不可能舍你而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救你。这点，我想你心里应该是清楚明白的吧。” 姬月瑶突然娇躯一颤，她再也控制不住，将头埋入了双臂之间，盈盈欲泫的清泪，瞬间模糊了她那明亮动人的眼眸。 她不想他来，却又时常会想起他到来时的场景，她希望他安于一隅渡过一生，却又明知这不太可能。这些矛盾在她心里积压了很久，终在此刻被舞风阳点破之后无可抑制地爆发。 她泪落，令人动容。 即使有人再心如玄铁，亦不忍在这种时候再去伤她一遍。 舞风阳亦是突然安静了下来，谢苍云也始终没有说过话，整个空间，便仿佛只剩下了她那低低的啜泣之声。 过了片刻，那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在此时，舞风阳竟也出奇地哀叹一声。 “与魔君相恋，是一步错终生错，这道理，想必你也早该懂的。即便你用情如此之深，亦是无法得到同情。” 姬月瑶抬起了头来。 她的眼角尤有泪痕。 “我心无悔，从来就没企图过要得到谁的同情，就算是我师父也没有，更可况是你。” 她的话语突然间变得有些气力起来，更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气，就像是哭过了一场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坚强起来一样。 所以舞风阳有些意外，意外之后便觉得这般说话再好不过，不用拖泥带水。 “那么你可有意再听我继续说下去了？” “说！” 舞风阳轻笑一声。 “那魔头既然要救你，却能凭什么救你？就算他恢复了往日修为，闯得了惩仙塔么？要入惩仙塔，你说他要是成为仙容易呢，还是做魔容易？世间有俗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混迹在修仙者里面，然后乘机往上爬呢？” 姬月瑶心中一震，舞风阳还没有说完，但不知为何，她却有种惶恐的感觉。 舞风阳只是顿了一顿，他那些问话，也不是真的在等姬月瑶的回答。他只不过为了想让她慌乱，只要人心一乱，就容易攻克，现在他算是初步达到目的了，又接着声音一沉，将了最后一军。 “只要他想通过修仙进入惩仙塔，必入仙盟！而只要我将这消息告知其他五位掌门人，将每一个新入仙盟任何一方的人都尽力筛选一遍，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把他抓出来呢？” 姬月瑶内心的防线终于全线溃败，因为她曾也是仙盟中人，深知仙盟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如果他们真的如此刻意防范起来，‘他’能够混进来的机会真的是小之又小，渺茫得如同看不见的尘埃。而一旦失手被擒，那么，她就真的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然而舞风阳明显没有把话说绝，他留有余地，说明他是带着目的来的。这一点她一早就知道，但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开始正视这件事情。 “你的条件是什么？”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舞风阳便心头一喜，很是愉悦。 “不错，既然你都如此快人快语，我也不说暗话，我只要你手中的青琊神剑！” 姬月瑶又是一震。 青琊，青琊！ 她在心中频频呼喊。 她贝齿咬着下唇，咬得很紧，紧到甚至溢出了一缕血线。 但她浑然不觉。 她想起了那一个天地间布满寒霜的日子，她站在深渊的悬崖上，手脚冰冷地等候。 而他，却突然从那不可见底的深渊里冒了出来，对她说这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他穿着一件兽皮裘服，眉目间落满了雪，却两手空空。 她嗔笑着问他惊喜在哪里。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指了指那深渊。 当她走近一步，低头俯瞰的时候，就见到一把剑悬在崖下，然后缓缓浮了上来。 那把剑，通体散发着湛湛青光，剔透晶莹，如同世上最清澈的水，又如同世上最好的玉。她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欢喜不已。 她已知道他说的惊喜是什么。 他把那把剑双手捧到她面前。 “这把剑，叫青琊，送给你。” 时值隆冬，寒霜严雪，绵绵不绝。 没有刻意用灵力去抵挡严寒的她手脚都微微有些冰凉，但在那一刻，心中却温暖如沐春日里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