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她而做的决定
柳长延扶起高唐。 “你早已不是唐剑，我也不再是魔君。” 高唐起身，握着柳长延的手臂，望着他如今的容颜和变化，面色微恸。 “君主你……怎么会……” 高唐悲恸的语气听在柳长延耳里，却没有让他有何情绪的波动，之前的记忆现在想来依旧清晰，也时隔不久，但却恍如隔世，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心绪一下子沉淀下来，所谓大起大落，这一落让他落到了底端，但也却是实处。 他顿了一顿，开始回答高唐的疑问。 “我怎么会没死，还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你面前是吧？不光是你觉得意外，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曾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续留于世。” 柳长延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娓娓道来。 “是月瑶救了我。” “所有人以为她要救我的时候，她说要杀我，但当她真正动手的时候，却又是在救我。” “在那样的时刻，除了她，除了我师君与她，还真是没有第三个人能救得了我，她知道我天生双心，证道双源。是她那一剑，在我体内重重封印之间，破开了一条生道，将我第二道源存附于剑上那一枚小小封神符里，让我得以灵魂不灭。” “然而，她却也因必须要刺我这一剑，道出了她与我的渊源，甘愿领受诛罚，身陷惩仙塔。” “她很聪明，却又很傻。知道她的行为很多人都看出了不妥，风阳老贼更是步步紧逼，不会轻易放过她以及她的师门，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但为了我，她终究还是那么傻地来了，而为了她的师门，她却又情愿领受最重的惩罚，只为了封别人的嘴。你说，她是不是傻透了……” 柳长延痛苦地闭目，直到数息之后，情绪缓和了些，方才舒了一口气道。 “我亏欠她太多了。” 高唐亦是动容，深感于姬月瑶对君主用情之深，也终于明白，为何魔君修炼如此之快，天生双心，确实异于常人。 然而他却又是不解。 “可是，您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躯体……” 柳长延睁开双眼，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苦笑，因为这也不是他本来想要的选择。 “我证道不久，第二道源还只是魔种一般，太弱，还无法在外自行吸收灵气。她暗中解除了青琊上的封神符之后，我四处游荡，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躯体，元气渐消，到了乌祁镇时，已是强弩之末，迫不得已，只好入了这阳气还未散尽的死人之躯。” 高唐闻言面色欲显得难看。 “可是，这躯体……” “是，这人的命确实不好，生而五气衰竭，羸弱多病，寿元消散，命途太短。如今我占了他的躯体，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若不设法解决，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 柳长延苍白的面容上古井无波，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生死于他来讲，已不那么可怕，但是如今，他却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不得不活的理由。 “我原本就是要死之人，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但是，我绝不能让她在那里一世受罪！” “我要救她！” 柳长延渺远的目光里透出决然坚定的意志，一扫周身的颓丧之气。 然而高唐的面色更多的却呈现黯然，痛苦和内疚。 “多年前，得君主您解救，我才得以隐居于此。可是我却无能，没有能力搭救君主。听闻您被困苍梧的消息，我本想拼了这条贱命，即便身死，至少心中无悔，但是却又听闻，君主您发出魔君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苍梧，否则便是不忠，所以……” 柳长延听到高唐这一番内疚的话，言语之中的情绪他也明白，颇受触动，两人都很明白，就算去了，也根本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想不想去，就是一个态度的问题，虽是魔君，可也不能让所有人义无反顾地为自己卖命，心存舍命陪君这样想法的人，恐怕也不会多，高唐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听到高唐前面的话，他的心中也平添一丝欣慰之意。但是听到后面，他的眉头便轩起了一个弧度 “你听谁说，我下了魔君令？” 听到这话，高唐微微一愣，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也没有犹豫地如实说道。 “我打听到的消息说是从六魔老那传出来的。” 柳长延顿时双眼微眯。 “你觉得我被困之后，有可能发出魔君令吗？” 听到此话，高唐面色便是一变。 “难道……这竟是假的？难不成，六魔老他们……” 柳长延嘴角登时露出一丝蔑笑，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魔君。 “虽然这个命令不是出自于我，但也算合乎我意，我既然栽在了他们手里，也不会让你们去白白送死，这个命令倒也罢了，但是我要跟这六个老家伙清算的，却又多了一笔账！” 高唐顿时便感到这内里另有隐情，魔君之所以在苍梧失手被擒，个中详情，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没等他开口问，柳长延便断了他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算了，不说这个，现在我只想救月瑶出惩仙塔，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高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明白依君主现在的情况，这根本不是一时之急就能解决的事情，而仔细地考虑了君主所说的第一计划的可能性之后，却发觉这似乎是更大的渺茫。 进了惩仙塔的人，都是经过仙盟六家一致认定的，就算是要释放，那也得在不违反仙盟定下的规则的情况下，六家一致同意才行，还从来还没听说过谁能单独将塔中之人救出来的。 但是高唐并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魔君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道理，否则他不会有那般瞩目的成就。 他选择相信。 “君主……” 高唐再开口时，柳长延已不想让他继续这个称呼。 “别再这么叫我了，在魔殿之中，尊卑有序，不得已，但现在不同，我年纪比你小得多，幼时也承蒙你照顾，其实我早该叫你一声唐大哥。如今你我身份俱变，已无尊卑之异，你叫我一声小天便是了，不然你我见面相谈，若有旁人，也徒惹人异想。” 听了柳长延这一番话，高唐宽厚的肩膀微微一抖，显示出他情绪的波动。 “好……小天，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能帮到什么你尽管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你要我杀上仙盟，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柳长延拍了拍他的手臂，嘴角微有笑意，轻轻摇头说道。 “唐大哥，不必如此，你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只希望你安然无事，这次找你，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几枚药材，先提一提这把身体，顺道再给我些世俗银两，便于我行走。对了，那个给你报信的伙计挺不错的，我不用穿着死人衣服惹人眼目，还多亏了他，帮我谢谢他。” 高唐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努力地点点头。 “我知道，我不会亏待他的，不过，小天，你是要去哪？如若不回魔殿，该如何恢复你的修为？” 高唐很明白，魔殿虽然有修炼资源尚多，但是依小天现在的境况，回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六魔老一向势利，更何况如今两者之间已有了嫌隙，更是不可草率而行。 柳长延沉默了一会，望着他道。 “我会去参加升仙大会。” 高唐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升仙大会？ 身为魔道之君，去参加仙道的升仙大会？ 他感到有些荒谬，再仔细一想，不，是很荒谬！ 柳长延也知道这听上去是挺令人难以相信的，但是他有他的想法。 要论他这个想法的萌生，还得从魔道的起源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