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陷入怪圈
安亦云不自觉后退两步，胸口那口提着的气迅速放下，觉得有些腿软。她没事，他们都没事，真好。 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信息，小皇帝就自觉表示自己很累，想早点休息，但其实他已经睡过一觉了。皇帝在皇宫遇刺，差点性命不保，于是停了一天早朝休养生息，这再正常不过。满朝文武似乎也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有个人始终虎视眈眈，不出点事都对不起他的处心积虑，只要皇上没事就好了，其他账可以留着慢慢算。 押人的队伍还在后面，虽然还有一大堆暗卫失职的问题要解决，但安亦云此刻拉着云青萝的手不放，那些问题就留着以后一起解决吧。 “你当着那帮人说的话……”还蛮感人的。人有多种死亡，你虽然选择不了最好的，但可以避免最坏的。 “你还真信啊。”云青萝给他泡了杯茶。她泡茶的技术始终没有这个时代的人好，虽然也特别注意了，但她就是只想抓一把茶叶，再倒壶热水，简单省事。 “难道不是很道理？”安亦云把她抓到自己身边坐下，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之前的疲累少了大半。 “在什么时候可以讲气节？”云青萝难得没有反抗，久没见了，确实很想。 “当然是生死关头。”安亦云一脸大义凛然。 “或许吧。”云青萝叹了口气。她是现代人，早知道气节这东西不值钱了，但她不能将自己的观点强行加在他人身上，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人。这是个连普通百姓都有信仰的时代，他们对天地敬畏，对君王敬畏，对师长敬畏，也不会忤逆自己的父母。或许正因为发展得慢，才更能体现出那些气节。而那些人才会被她说服，他们能侥幸活下来，多亏了这些信仰和气节，她连嘲笑的资格都没有。 安亦云见她皱眉，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想起当时的情景害怕了，慌忙把她搂到怀里，还拍了拍她的背，“对不起，没有守在你们身边。”以后我去哪里都带着你，他有些心有余悸。如果她没有说服那帮人，如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帮人就动手了……任何一种如果都可能失去她，其实更害怕的是他。 “什么？”云青萝一愣，自己怎么就跑到他怀里了，这什么情况？“其实有气节，挺好的。”她由衷感叹。 安亦云无语，怎么还在说气节？“太妃，你怎么跟她说的？”安亦云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很蠢，明明想说些更亲近的话的，但因为以往他说得不多，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自己要回太庙，一再说早知就不出来了。” “但此事……”安亦云有些迟疑，不太敢跟她说她承诺的那些，怕是不容易办到，尤其取消诛九族之罪。其实在朝廷律法中，甚少诛九族，唯有事关皇权，造反之人才会有连坐之罪。况且冥月国的刑罚本就不重，如果云青萝再提出取消诛九族，怕是朝堂又有一番风云了。 “我只是觉得，法不外乎人情，法理都在人的感情之内。”这是这个国家特有的风俗，不是吗？ “或许吧。”安亦云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那么多，此事我会妥善处理。”实在不行瞒着她把人砍了她也不会知道。 “对真正犯罪的人，法不容情。但对无辜牵连者，还是网开一面吧。”尤其那些幼童。 “我会考虑的。”安亦云继续敷衍。 云青萝看着他，愣了许久。安亦云心下忐忑，想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他并未明着反对她，也说了会努力争取，她为什么还这样看着自己？ 云青萝叹了口气，起身，“有些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赶了那么多天的路。” 就在云青萝要走出屋子时，安亦云一把拉住了她，他紧皱着眉看她，“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你说出来。”见云青萝一脸茫然，他又开口，“是不是我的态度不对，我不该敷衍你的。” “你果然在敷衍我？”云青萝恍然，“难怪我觉得那么别扭。”说完她接着往外走。 “青萝！”安亦云有些惊慌，再拉住她。 “什么？”云青萝依然没有回过神。 “你怎么了？” “怎么……”云青萝恍然。她只是觉得害怕。其实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进了宫，一直都在害怕。她知道古代宫廷不是言情小说里那么美好，女主在里面来去自如，全世界人民都喜欢她。她知道不是，但自从跟安亦云在一起，她才觉得自己开了金手指，所以无论再凶险，她她都能应付自如，哪怕濒临死亡，或是与后宫斗智斗勇，虽然这个后宫比较特别，里面基本没什么人。她以为无论做什么事，安亦云都会在后面支撑着她，她以为等安亦云回来，她的那些承诺就会实现。况且取消律法连坐，明明就是法制的一大进步。 然而不是，她还是想得太天真，以为背靠强大的男人就可以呼风唤雨。这世上还有传承，还有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这是谁也无法打破的。要进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安亦云在朝堂，也许提都不会提她的建议。如果她说的那些话不再算数，那么等有一天她出了皇宫，会不会转眼就被寻仇，被砍死在哪个角落？或者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那些刚出生的小孩，会不会临死的一刻都对她怀有恨意？她果然还是适应不了，都说后宫杀人不见血，那些受宠的妃嫔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她就连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更不要说背上许多人命。果然一些承诺，不能随便给。只是，她如果没有给过那些承诺，现在怕是已经死了…… 云青萝陷入到自己奇怪的思维怪圈里，怎么也走不出来，所以她一时有些弄不明白安亦云拉着她做什么。她当然不会怪安亦云，也不会怪小皇帝，他们跟她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理解不了她的心情，和她当初许下承诺时的信誓旦旦。法律就应该这样的啊，谁犯的罪谁担，也许他们的家人连他们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什么要担下他们的罪责？ 她越想越觉得头疼，安亦云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