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展衣紫金愁听雨
天下再大,也绝不可能存在完全相同的东西。 人也是如此。 三月初二,天未亮,小雨。 若是照前些日子来说,这个时辰,登天阁的大门早已迎客而开。 眼下接近寅时之末,却仍是未见里面的动静。 阁中确是没有多少人。 唯有胡三笑和陆踏。 胡三笑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已经记不得自己走了多少次。 陆踏低着头抽着水烟,之前满满一袋烟草也所剩无几。 他们看似是在等着什么人来,给他们一个希望。 又好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人来,给他们一个绝望。 门开了,走进阁里的却不是那三个大漠商客。 这又是谁? 换做以前,胡三笑早就迎面上前,跟来人闲话长短。 逢人语,语三笑。 胡三笑其实是他的绰号,只是后来叫的人多了,也渐渐忘记他的本名究竟是什么了。 “姑娘,抱歉得很,今天我们不做生意。” 来的是个女子,一袭鎏金袍,头戴紫华簪,手中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 看起来她倒像是来做生意的。 “就算不做买卖,那我来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那请便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胡三笑即便如今没有心情理睬她,可口中还是习惯性地说着套话。 “慕容。” 说是如此,可这女子却是什么都没看,径直往内堂走了去。 内堂的木柜上横列着先前的四十一件楼兰古物,印着从门外的日光,微微闪着不凡的气魄。 “姑娘留步,这些宝贝不是本阁之物,碰不得。” 陆踏作为如今最老道的鉴师,自然知道这最基本的准则。 慕容听了他的话,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把这些东西当做宝物?” 胡三笑与陆踏半信半疑地看着慕容,神情已经说出了一句话。 姑娘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又有多少人借着开玩笑这句话,对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慕容浑然未听陆踏之言,拿起面前之物一一掂看。 “陨玉昆,八百年前的天外之物,七分陨铁三分桂玉,重七两八钱。” “这块,八分铁二分玉,重七两六钱,赝品。” “穿金甲,三百六十年前楼兰大将骁骑之物,甲长七尺三寸,镶有两千八百二十四块金片。” “这件,七尺五寸,只有两千八百二十块。” 慕容每说一句赝品,就从自己的木盒中取出一件与之看似相同的物件,摆在那些“珍宝”之前。 看似相同,这是外行人的说法。 在陆踏和胡三笑眼里,两样东西,不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已是天差地别。 未等他们明白,眼前的事是否是自己太累出现的幻觉。 登天阁的二楼已经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 严格的说,不是跑,是滚。 “二...二小姐,奴才不知您在这。”
原本起身心情不错的三名大漠商客,见到内堂里的慕容,脸上的血色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畏惧的白色。 “爹爹他可好?” “老爷跟大少爷都安好,二小姐放心。” 慕容此时开始慢慢收起柜子上的东西,唯独留下了那把透血尺。 “你们的事,我不想多管,回去自己跟爹请罪吧。” 慕容此时说话的语气,仍是没什么变化。 可在大漠商客的双耳中,无疑是地府的催命之音。 “奴才们知...知道。” 慕容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脚步。 “你们来了中原,可有听到我说的话?” 大漠商客十分整齐地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小弯刀,想也不想地割掉自己双耳。 “回二小姐,没有,一句都没有。” 慕容点点头,回身对早已呆若木鸡的陆踏、胡三笑二人说了一句。 “今日之事十分抱歉,那把小东西就当是赔罪吧。” 等慕容前脚跨出登天阁,三名大漠商客也匆匆离去,着急地就连脸上的血迹都未擦干。 陆踏依稀认出慕容所穿的,是先秦的“鎏金听雨袍”,头上的发簪是东晋的“紫兰曼陀簪”。 而胡三笑小心提起那把透血尺的时候,发现那张木柜上多了几个图案。 一朵梨花,还有一只蝴蝶。 落款是,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