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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一怒

    德萝从没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那么、那么远过。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早晨,德罗还没来得及去丘棚清楚粪便,罗里吧嗦的修道院院长和那个凶巴巴的村长大人就双双来访。而且两人说话的语气几乎是相同的……充满了和蔼与阳光,无时无刻不赔着笑脸。虽然看上去有点假。

    两人说的话的意思也非常一致,现在驻扎在村外的那支大军的副将——那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赫小将军,需要一位侍女,而德萝,很幸运的被选中了。她即将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小镇,跟着那支军队一起离开。

    德萝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无疑,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大的几乎一下就把她砸晕了。

    最远只到过小镇村界标石的德萝很自然的对突如其来的出远门有着一种孩子般的恐惧(她确实还是个孩子),但村长和修道院院长大人的话又不是她可以忤逆的……犹豫了一阵后,大概是两人那美妙的面具表情暂时迷糊了她,于是她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试探着询问道,“可是……大人,修道院的丘还需要照顾呢,冬天的丘是很娇贵的,而且小花一个礼拜前才出生,罗伯特爷爷的身体也不大好……”这已经是这个小牧丘女所能找到的理由中最“重要和正经”的了,然而事实的发展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不……不用了,如果你舍不得,那群丘就送给你做离别礼物好了……你……你你……带走吧。”吝啬的连根针都恨不得掰成两根使的修道院院长,用那张痉挛抽搐的脸干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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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萝在两个狼兵的陪同下,心惊胆战的从两列守营门的士兵中穿过。天呐,这些人真壮啊,村里最壮的犬族铁匠奎托斯大叔还不及他们三分之二高,他们那肌rou纠结的胳膊比德萝的腰还粗,他们唇边露出的每一颗尖牙都是德萝惯用的那种匕首的大小。德萝恐惧的颤抖起来,她回忆着脑海中不多的关于“军队”这个词相关联的东西,结果只有两个词——杀人和死亡。

    忽然,一个士兵转过头来,正好和德萝对上了视线。

    老兵的眼神总是带着杀气的,那双带着微微的暗红的眼瞳中发出的光芒如一把利剑刺穿了德萝的身体,劈开了她的心脏。德萝恐惧的停止了呼吸,脸色发青……对一个从没见过村子外的人的小村姑来说,这种职业军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凶了。德萝只觉得腿脚发软,身体不由自主的想松下去。

    “汪汪汪……”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让德萝窒息的气氛,德萝的牧丘犬旺财像是见到了邻居家草垛里跑出来的老鼠一样,对着士兵吠叫着。士兵立刻从德萝脸上移开视线,冲着那条狗用力瞪眼,不过显然,这个老兵的杀气还没浓郁到能跨种族影响的地步,黄狗吠的更加起劲了。

    一瞬间,力气仿佛随着旺财的吠声重新回到了体内,德萝觉得心中不再那么颤栗了,灵性和聪慧一起回到了这具躯壳中。对大部分的牧民,特别是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牧民来说,牧丘犬就是他们的心灵支柱,他们能和自己的爱犬一起抵挡凶恶的草原加鲁鲁狼,对抗草原夜晚的刺骨冰寒,对抗那绵延无尽的狂烈暴风雪,只要有牧丘犬在身边,他们便无所畏惧。

    德萝深吸了一口气,用下唇发出一声长哨后说道,“走吧,旺财。”然后微微低下头避开那些目光,提着自己那个简单的小包包走向了军营中。旺财吐着舌头屁颠屁颠的跟在旁边……

    呼,还好,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嘛。

    德萝的住处是大营的西北角的一顶老旧的小帐,非常小,基本上就是那种单人的旅行帐篷,里面有地铺和一条薄毯,帐篷口正对着军士们日常演武的校场,修道院院长送的那群丘则被赶进了不远处一个用木棍和麻绳立成的简易畜栏里。

    “朝闻战鼓而起,夕从金斗而息,一斗归,二斗卧,三斗静。非巡夜,三斗罢,于帐外者鞭十;怯怯语者鞭二十,刺字;高声喧哗者,斩立决。日中前一餐,闻铜磬声,于校场领食,食具自备,就地食之,食不可语。日落前二餐,闻铜磬声,校场领食,可围火而就,也可归帐就食。若行军,去铜磬响处,找伙官领食,不可靠近粮车乞食,违者鞭二十,冲击粮车者,斩立决……”狼头士兵像是背书一样干巴巴的说完一大通规矩后便留下德萝一人离开了。

    把包放在地上,德萝在帐篷里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满是老茧的手轻触着旧毛毯,闻着帐篷里那种陌生的味道,摸了摸旺财的狗头,心神稍定。

    “旺财哟,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哟。”

    就在这时,帐篷外响起了悠扬的青铜器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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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队,排队,孙子,说你呢,骆驼,TM的给我看齐!”校场上,站在汤锅前的伙兵用勺子敲着锅子,骂骂咧咧的吆喝着,不过他的嗓门虽大,效果却是了了。赫凌风手下的军士不能不说是精锐,不过由于时代和思想观念的局限性,他们并没有把战斗中的秩序变成习惯带入生活中。一帮兵pi子高声吆喝着,你争我吵的在领食的台子前挤成一堆堆的。甚至直接上全武行的都有。

    德萝自然不敢和这些膘肥体壮的怪叔叔们抢食吃,她一直等着其他人领的差不多了才心惊胆颤的走上前去。平心而论,这支兽人部队的伙食还算不错的,一种类似硬面饽饽的面食,黑黄色,给了拳头大的两个,里面包着奶酪,然后是一碗rou汤——这在人类的军队(非骑士阶层的普通人)的补给中算是颇为奢侈的了,不过对兽人来说也是颇为无奈的事情,兽人族的主要领土都在北地苦寒处,南方那些高产的热带庄稼根本无法存活,他们只能种植一些低产的耐寒植物和养殖牲畜,所以军队补给中出现大量rou类和奶制品也不足为奇了——确实是穷的只能吃rou了。

    德萝显然去晚了,领到的两个“硬面饽饽”只比大拇指大一点,一碗锅底剩的那种满是渣渣的浑浊rou汤。不过这丫头已经满足的喜笑颜开了,要知道她在原来的小镇只有每逢过年或者院长过生日时可以吃到一些rou——修道院捐给穷人的一小块熏rou。

    “悟空让开,让为师撞死他。”旺财拖着舌头兴奋地飞奔而来,把领到午饭的德萝挤到一边。大黄狗人立而起,狗爪搭在木台子上:“汪汪汪汪汪……唔……(老板,给我来来一份大号加rou的猪扒盖浇饭……呃)”旺财骤然发现,面前只堆着那么几个面疙瘩一样的东西和盆子见底的rou汤汤渣子。

    “我勒个……”旺财皱着眉头大为不满,这是何等卧槽的军粮啊,是能给人……哦不,是能给狗吃的吗?“呜呜……”旺财很不甘心,挥舞着狗尾巴睁大眼睛萌萌的看着下勺子的伙兵,似乎是盼望对方开开小灶,或者“老板,拜托了,把剩下的这些全给我吧,好不好?”

    面对旺财的萌系攻势,伙兵犹豫了两秒钟,然后身子一拐,从身后一个满是苍蝇的木桶里捞出一大勺黄黄绿绿的东西,泼在了地上。

    “喏,吃吧”伙兵趾高气昂的指着地上那摊夹杂着被人吃剩的骨头、吐掉的菜帮子、用过的牙签以及其他神秘混合物的泔水对旺财说道。

    大黄狗呆住了,愣愣的看着那堆液体,花了整整3.422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它慢慢抬起头“汪汪汪……(不好意西,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看,看什么看,臭狗,给我趴下舔干净”伙兵被旺财瞪得很不爽,挥舞着勺子佯装作打……

    旺财勃然大怒!

    “混蛋,你以为打发野狗啊,竟敢这般侮辱我!”

    宁惹小人,不惹旺财。——N939谚语

    被激怒的旺财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于是,他做出了一件让那个伙头兵大吃一惊的事情——黄狗转身就跑。

    坐在校场边的一个狼兵刚刚吸完头盔里的rou汤,刚要拿起一个“硬面饽饽”,忽然面前黄风一吹……手里的“硬面饽饽”不见了。军队里的补给都是定量的,士兵体力消耗又大,所以对每个人来说,两顿饭里面的东西,哪怕是一粒米都是弥足珍贵的。“混蛋,臭狗,给我站住!”狼兵立刻急红了眼,追向了那条一边扭屁股一边跑路的肥狗。

    那条狗叼着东西跑的却不算快,七拐八拐的老往人群中钻,不一会儿就钻到了校场中央的人堆里。很快被那些也在吃饭的士兵起哄着堵了起来。那个被偷的狼兵赶到时,那条狗已经深陷在人群之中,左跳右闪的躲开无数双伸来捉他的手。

    大概是觉得自己跑不掉了,那黄狗一仰脖子,把硬面饽饽一整个吞了下去……

    》》》》奥斯卡金像奖级别的演出开始了《《《《

    刚一吞下那硬面饽饽的,黄狗的两只小眼睛好像烤炉里膨胀出模具的蛋挞一样噌的一下登出了眼眶,“spring·brother·is·a·real·man!”黄狗嘴里喷出一句叽里咕噜完全不像狗叫的怪异声调,墨黑色的眼珠在膨大的眼白里左右不对称的上下弹跳,四肢连同尾巴剧烈的痉挛抽搐成几何形,仿佛在跳机械舞一样。浑身的毛刺猬似的竖了起来,舌头好像嘴里的一根快速移动的钟摆,噼噼啪啪左右甩着……

    叮,黄狗猫似的弓起背,背上的毛针一样的立了起来,整个身体就此定格不动……然后慢慢歪倒,绑当一声类似石块撞击金属的脆响,旺财好像一尊塑像似的翻倒在地……

    “篷”黄狗五官里爆出了墨黑色带着腥臭味的血……

    众人刷的愣住了,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霎时间,此时无声胜有声。同时,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

    “哇“最内里的十几个人被怪味熏的吐了出来。

    “马勒戈壁的!饭里有毒!”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声音吼叫了一声,宛若鸡群上空的一声鹰啼。

    一条死狗,还有十几个当场吐出来的人为证,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呕吐感,众人哪能不相信呢。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沸腾了。

    士兵们没吃完的当场扔了手里的饭,吃完的伸出手指抠着喉咙呕吐出来,一时间,校场上千人呕,万人吐,口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胃酸味道,地上全是黄绿色的粘稠物,仿佛真的发生了什么集体食物中毒事件似的。

    “混蛋”

    “把伙夫抓起来。”

    “打死他个龟儿子。”

    “在那边,在那边,抓住他。”

    ……呕吐完,或被味道和眼前的镜像刺激的呕吐不完的士兵都纷纷涌向了派食的伙头兵处。他们高声怒骂着,往日里积累的压力被提前释放了出来,而不幸的是,他们发泄的对象赫然是那群伙兵,而那群伙兵甚至来不及辩解,就被由数万个膘肥体壮的兽人汉子组成的人流碾压了过去。

    没人注意到,地上的那条死狗已经消失不见了。

    “哼哼,这种大规模的营啸,而且关乎士兵切身利益,指挥官是不能轻易弹压的,必须给个说法才行,但现在粮草吃紧,验明粮草没问题后,指挥官是不可能把粮食说成有毒的,所以替罪羔羊只能从中间环节找,除了那几个伙头兵还能有谁。老夫此计成矣。”黄狗得意的冷笑,和在地上捡硬面饽饽捡的盆满钵满的萝莉一起回帐篷去了。

    傍晚,几个新来的伙夫代替了中午的几张面孔,而那几张老面孔则晃晃悠悠挂在营外的几个临时的绞刑架上,罪名是通敌、下毒和间谍罪。

    一切正如旺财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