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上）
“呵~啊~”迎着云层上灰扑扑的黯淡黎明，扎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伸到因为睡稻草而发痒的咯吱窝下用力挠着，“果然不该那么早出来的……呵~啊~” 经营着一个水果小摊的扎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雪漫本地人，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没经历过昨天晚上那样地动山摇的巨响和sao乱，就连神殿和魔法塔的方向都起火了，一群群的马蹄声从凌晨就没停过，贫民区虽然没被波及，但也是人心惶惶，从恶魔开始攻城到某某贵族反叛之类的小道传闻飞的满天都是，不过事情似乎还没发展到最坏的地步——至少贵族大老爷们还没召集民兵，不然扎克只有拿着粪叉去应召了。 说实话，扎克本来想和其他人一样，今天就躲在家里老老实实静待事态变化的，然而蠢笨的婆娘昨晚慌乱中竟然忘了把卖剩的水果放进地窖，结果在火炉旁被烤了一晚上都要烂了。雪漫产的冻梨是出了名的不耐热不耐放，如果今天不出手就全砸手里了，扎克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的高利债再增加了——数目再大他的手指就不够加了。 不过他很快就为自己草莽的决定而后悔了，所有老主顾的小酒馆和旅店都统统关门上了板子，现在扎克只能坐在他的板车小摊边看着空无一人的萧瑟街道无聊的打哈欠。 “圣神在上，我是一个迷途的灵魂，也给我一个神迹吧……”看着不远处教堂的穹顶，扎克羡慕的想着那些神殿里吃的白白胖胖的神官以及他们叮呤当啷回响的奉纳箱，也称不上虔诚的百无聊赖的祈祷着，睡眼惺忪。 “嗯！”迷迷糊糊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扎克呆呆的看着眼前一个美丽的倩影，黑色的长丝如幽影般随风舞动，赤红如血的长布包裹着光洁雪白的如教堂里女神雕像般完美比例的娇躯。扎克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一点突兀的感觉，仿佛她一直站在这里直到现在才被他注意到般。 “呃……呃……嘶溜”扎克干张着嘴知道口水掉下来才吸溜一下回过神来，身体和灵魂一起震颤着：“圣神呐！这个神迹也太美了！” 那个有着神殿里女神雕像一样完美的容颜和虚无的表情的女子悠然的伸出手，从扎克的板车上拿起了一个冻梨，微微端详了一会儿，目光转向了扎克。 “您……您要这……这个么？”扎克被盯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急忙结结巴巴的说道，平日擅长讨价还价的一张快嘴今天好像舌头打结了一样不利索。 女子点了点头，开口说话的声音清雅出尘，如女神神圣的神谕：“我没钱……” “哎！”声音和语义相差太大，让扎克受到了巨大的san值冲击，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应答。 “所以……”女子低下头，一只手开始从红布中抽出，随着肩上布结渐松，松垮的长布滑落，逐渐露出胸部大片洁白滑润的肌肤。 “哦哦哦！”扎克嘴巴拉伸成洞xue状，两只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脏兮兮的脸上染上一层醉酒般的酡红：不会吧，这是什么情况，这女的难道是rou偿？天啦，这不是做梦吧，圣神在上，您的神迹太完美太幸福了！ 噌！女子从长布里抽出一根带着防滑纹、顶部弯钩状的钢♂棍，脑袋浅浅的歪了歪，继续带着那面无表情的圣洁和虚无口吻说道：“……打劫！” 扎克感受到了来自世界（和作者）的恶意，一脸日和的表情无言的看着的面前的“神迹”。 …… “站住！” “在那儿！”空旷的街口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两名神殿武士打扮的骑手爆喝着纵马而来。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扎克这个市井小民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堕落的女魔！”一个骑士大吼着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不要冲动，连修格斯主教都被她榨干了，我们不是她的对手！等其他人一起过来。”另外一个骑士的喊声让地上的扎克恐惧之余产生了许多旖旎的想法，毕竟关于某些失德主教给妇人开光的桃色八卦在雪漫也不算新闻了：榨干？难道……这个女是主教的姘头……这是在灭口，喔呵呵……哎呀不对，我擦，那我也会被灭口的啊，兴奋什么劲啊！ “要是被她跑了怎么办！”那个骑士一脸愤恨，“我先拖住她！架！”那骑士一抖缰绳，不顾另外一人的大声劝阻，挺矛冲了过去。 轻骑如风而来，女子仿佛认命般一动不动。那骑士没有一丝怜悯的一矛递出，借着马匹的冲力和长矛的锋利，女子的身体毫无反抗能力的被轻易刺穿，如月光般的背脊无助的弯折，枪头穿破了胸前的美丽挺翘的凸起而出，那一瞬间，目睹这一幕的扎克感到了无尽的悲怆，如闻天使陨落的哀歌。 “得手了！”同一个瞬间，那骑士心中充满了狂喜……但也只是一个瞬间。已经被刺穿的女子伤口忽然炸裂开，漫天血rou如幕布般张开成一团将骑士整个笼罩了起来，随后如一张血盆大口般骤然合拢……咴咴……马匹惊叫着挣开了血rou帷幕，抖落一团团的血泥果冻，狂乱的嘶鸣着拖着缰绳逃走了。而它背上的骑士已然不见，一团半人形状的血rou在地上扭动，做出一些挣扎的动作，翻滚的血rou下还能听到一些喑哑的嘶喊，但不久就平静了下来。 在扎克惊惧狂乱的目光注视下，那摊血rou逐渐收拢、凝聚成一个赤果洁白的玲珑身躯，披散着微微湿漉的青丝，手中还抓着那条血红的长布。在她的脚边，躺着一套已经碾压破碎的铠甲，铠甲下包覆着一层浓稠的，rou卤般的干涸rou酱和零落的碎骨。 “呕……”女子微微弯腰，把一团多余的血浆、体液、rou酱的混合物吐了出来。 咯塔咯塔咯塔……扎克耳边是远去马蹄声，另外那个骑士不顾一切的打马逃走了，而他只能呆呆的躺在地上，看着那个唇边还带着血渍的绝美女子向她款款而来。尽管她还是那样的美丽，甚至不着寸缕。但这一刻扎克做的，只是不停地到爬着后退，失去了一切理智的哭喊尖叫。 楚将红布披回了身上，没有再看那个可怜的农夫一眼，她顺手拿走了板车上的一个冻梨——她平身第一次打劫的成果。一边小口的吃着一边远去了，她现在追逐的、心里想着的全是那个人，那个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毫不在乎的人。[[[CP|W:693|H:306|A:L|U:http://file1.qidian/chapters/20156/13/1079644635698260533441250602146.jpg]]]“是我，准备接应——Q17。”信息还在安雅的抬头显示器上不停闪烁着，这是只发给她一人，只有她一人能看到的信息。不管表面上维持着怎样的理解，谈判处的双方其实都在暗中戒备剑拔弩张，因此密令的接受者必须有着绝对的情绪控制能力，不能被对方探知一丝一毫的气息改变。而这里能做到这点的，Q17只相信lolita01安雅，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哪怕口袋里正放着碎裂的pda，而之前pda上正放着队长大战楚（触）手怪的不堪入目的画面。 “准备接应，视情况强制执行。”安雅在头盔下暗暗咬着牙。 谈判室正中的杰瑞明纳斯抱着胳膊拧着眉毛喝问道。“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是否认罪？”本来只走个形式的过场，但是面前这个小女孩一再以各种内容外的理由拖延，从凯撒帝国文法吃力需要翻译到文件上十六枚贵族纹章的所有出处和有效性、以及教廷各圣神教派联合行动中的谈判权争议等，他从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对凯撒和玛法的政治和贵族乃至神学领域都有了解的如此透彻，以至于在格式和规定上让自己疲于应对，一场优势性谈判竟然被拖曳到了现在 “我需要时间核实这些指控的内容……”面对咄咄逼人的杰瑞明纳斯，荷诺丽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但她也知道，时间不在自己这边。 “回答是与否！”杰瑞明纳斯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他已经耗尽了耐心。敦实厚重的实心长桌也被他这一下拍的抖了一下。不料刚才还一脸沉稳老道的荷诺丽忽然像普通小女孩一样哎呀的惊叫一声，然后顺势把墨水瓶给打翻了，黑色的浓墨立刻浸透了羊皮纸的认罪书。 “对不起对不起！”荷诺丽手忙脚乱擦拭的动作却让杰瑞明纳斯更加火大，他确定看到的荷诺丽的动作是故意的，“行了，不用什么文书了，现在马上给我一个答案，是或否……” 不料在这个时候，荷诺丽旁那个红色盔甲的矮个子护卫忽然走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女孩立刻站起来义正言辞的呼喊：“我的领主大人平安无事，他正在来这里的路上，杰瑞明纳斯，叫你的部下让路，他会过来亲自阐述被诬陷的经过并请求至高神的判决。” 杰瑞明纳斯闭眼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忽然怒吼道：“够了，不要再无理取闹拖延时间！”噌，后面几排骑士配合自家团长的将剑出鞘一截。安雅立刻将荷诺丽挡在身后，右手拔出了M7微冲，后面作为侍卫的伊菲等人也做好了战斗准备，一时间剑拔弩张。 杰瑞明纳斯眼神轻蔑至极，根本不把安雅他们的动作放在眼里，因为自己这边的圣阶是他傲慢的依仗：“不想死的话放下你们手里怪异的武器。” “我们拒绝这种带有威慑侮辱性的单方面交涉。”安雅低沉而愤懑的怒吼，虽然在别人看来只是虚张声势。而她内心一直在不停提醒自己：不能先动手，不能冲动……正因为知道Q17的一部分计划，安雅更不能露出情绪上的破绽。 “那个克亚奇死了，死了！”杰瑞明纳斯毫不留情的瞪视，驳斥着她，“黑寡妇大人用告死术夺去了他的灵魂，没有任何疑问！”荷诺丽还想说什么，这位铁十字骑士团的团长将之怒吼打断，“够了，鉴于你一再扰乱谈判的秩序，我剥夺你申诉的权利。现在，认罪吧。你要是再说错任何不相干的话哪怕一个字，铁十字骑士团的铁蹄变便会滚滚而前……”他凝重的说道，“说罢，但是小心每一个字！” “等下，我认为……”忽然间，谈判桌的旁座传来了那个苍老的的声音，半个晚上一直如同石塑般不言不语天翼公会的圣阶结界师杜拉特突然开口，“这个结论有点早了！” “大师！”杰瑞明纳斯转过头去，表情又惊又恼。 沙~杜拉特在桌上用袖子一抹，擦去了一片燃烧的文字。这个动作让杰瑞明纳斯眉头一皱，虽然有些僭越施礼，但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决定开口询问，“大师，发生了……” “那位伯爵遗体的押运队没能抵达银十字公会的主塔。”杜拉特的声音第一次显得颇为严厉，但并非针对荷诺丽和安雅等人，而是盯着杰瑞明纳斯的眼睛。 “大师，协议是由教廷公证以及确保执行的，您可以完全信任它的有效性。”杰瑞明纳斯义正言辞的保证。他的话让杜拉特的表情多少放松了一些，“希望如此。杰瑞明纳斯，我敬佩并赞赏你对三魔法公会的和谐有序共存所作出的努力，但也希望您理解我的顾虑。我们公会内部也是做了很大让步才同意把……送到银十字公会”杜拉特说着，眼睛瞥了殖民地使者一眼，“当然，也有可能，那位伯爵安然无恙，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一旁的妖莲公会长老罗拉尔噌的跳了起来，当场就炸了暴脾气“杜拉特，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们莲娜大人的实力么。” 老头似乎浑不在意的瞥了一眼过去，但仅仅是一个眼神，一股强大的魄力竟然压得拥有极高精神抗力的妖莲公会高级法师罗拉尔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此时的她一脸煞白额角沁出的冷汗一道道的淌下。杜拉特不急不躁的说道“再强大的法师也有其极限，更何况目标是一个有圣阶服务的领主呢，就算那个克亚奇伯爵有什么装备能抵消告死术也没什么奇怪的。” “既然如此。”杰瑞明纳斯咬了咬牙，虽然他目前不想再拖延下去了，但现在确实不宜和杜拉特闹翻，只好干巴巴的说“我会派我的部下去确认。” 科特兹那个家伙究竟在做什么呢！一晚上无所寸进的谈判让杰瑞明纳斯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他是战神教的铁十字骑士团团长，也是审判庭的一员，作为各教派联合的象征，由各教派共同合作建立的审判庭从一开始就带上了nongnong的派系小团体特征，来自各教派的成员很自然的就按照各自所属的教派划分了山头。比如他和科特兹就位于战神教和秩序之神教两座最大的山头上，当然，这种派系之别很少放到明面上，至少审判庭执行的大部分行动都是各教派互相合作……或者说讨价还价之后敲定的。 这次扣押克亚奇伯爵的部队的行动就是如此。科特兹提出方案，然后杰瑞明纳斯和战神教的主教们讨论通过后予以配合，就科特兹一开始的说明而言，这次行动秩序神教想要收回灰骑士的指挥权，由审判庭负责指挥，这也是两派系都能接受而一开始就谈妥的意向。 然而，目前事态实在有些超出控制了，与那个伯爵手下的圣阶冲突是一开始预见的——神器锁恶十字正是为此准备，而且杰瑞明纳斯也觉得，之后和那位圣阶谈妥条件乃至拉拢入伙都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只有不甘于人下的存在才会成为圣阶，忠诚对他们来说价值并不大。但击杀那位领主并不是计划好的，从他继承者的反应和来自贵族整体方面的反弹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事情也正如他所料，后续行动中，那位贵族属下对此反应激烈，虽然不确定是否已经拥立了继承者，但表现出的顽抗到底的决心让城卫军损失惨重，杰瑞明纳斯不得不冒着承受沉重损失的风险派遣铁十字骑士团压制住他们——不这样做的话，他明天就得直面城主大人的怒火了。 然后就是一晚上超出了他耐心的冗长谈判，还有城内不断的sao乱，越来越不配合的天翼公会，本该负责居中协调的科特兹则一晚上不见人，这让他更加烦躁之余，心头总有着莫名的不祥预感——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来人！”杰瑞明纳斯喊着，一边写下一份命令，然后用右手中指的一枚戒指上的图章戳下腊封。挥手招来一个信使，杰瑞明纳斯当着众人的吩咐道：“给纳尔逊爵士带信，如果有表明自己身份是克亚奇子爵的人，就放他过来，允许携带武器和部众。”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而且现在已经扣押那个圣阶，审判庭在谈判中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杰瑞明纳斯决定从中脱身了，反正刺客什么的是科特兹安排的，他应该不会傻到用审判庭的名义去雇佣，再怎么也牵扯不到自己。 “是……”那信使接过信刚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古怪的疑惑表情。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杰瑞明纳斯皱了皱眉头。 “大……大人，纳尔逊爵士不是已经移防了么？”信使的一句话让杰瑞明纳斯神色大变，怒吼着质问：“你说什么！移防？什么时候？没有我的命令他们怎么会移防的？我为什么没收到通知！他们去哪了！” 信使吓得向后踉跄一步，缩着脖子肩膀战战兢兢说道：“大……大人，他们说是……说是您的命令啊……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杰瑞明纳斯顿时面色煞白。 一时间谈判间里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用诡谲猜测的眼神旁观着杰瑞明纳斯的失态，空气中弥漫起诡异的气氛，次首座的杜拉特没有说话，但是眉毛重重挑了挑，随后伸出手在空气中重重的划了一道。对面的安雅急忙做出警戒的姿态，但周围豁然一亮…… 周围的墙壁，头上的屋顶全部陷入了次元的夹缝，只在现实世界残留着淡淡的虚影，整体变成一层淡薄的雾气一样的存在，坐在房子里的众人忽然发现自己仿佛坐在露天一般，围绕着谈判桌而坐，周围环绕着半透明的墙壁，脚边还能看到立柱的剖面和墙壁的地基。 外面本来密密麻麻环绕的城卫军和警备队如今已经消失不见，无论是进来的大门还是一边木哨塔上都空无一人，旁边的马厩里也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杰瑞明纳斯嫡系的铁十字幻兽骑士一支巡逻队寥寥数人还在围绕着房子打转，发现谈判的房间豁然消失，里面的人暴lu在室外，巡逻小队还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杰瑞明纳斯，这是……”杜拉特语气冰冷的正要询问，忽然间一声巨响从市中心传来，众人扭过头去，只见城市中心的一座高塔上亮起一道光芒，比对面地平线上升起的晨曦还要耀眼，当光芒消逝时，那高塔的上半截垮塌了下来，剩下的部分从裂口和窗洞里都喷出了橘红色的火焰。 哗啦，杜拉特猛的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将靠背椅都掀翻在地，苍老的脸抽搐扭曲着，灰白色的胡子因为震惊和愤怒剧烈的颤动着，强大而可怕的灵压随着激荡的怒意扩散开来，在场所有人感到了如有实质的重压，让人不禁瘫倒下来。只有包括安雅和杰瑞明纳斯在内寥寥数人勉强还能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