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取消的交易
拍卖会几乎进行了一夜，现在已经是清晨了，远处的晨光已见破晓。 在安娜的带路下，众人来到了城市的西区，和之前富丽堂皇的店铺街不同，这里更像是作坊的聚集处，冒烟的烟囱和高炉几乎是每个屋顶一个，巷道也是逐渐狭窄，沿街的大部分店面都是门面紧锁，偶尔开着的几家也是人烟寥寥，仅有几辆拉货的驽马在门前的马桩上打着响鼻。 穿着礼服长裙的小姐也肯定不适合在污浊脏乱的中世纪风的街道上走路的，因此队长调拨了两匹骏马给伊菲丽尔和楚，芙兰不擅长马术，就坐在敞开舱门的犰狳运兵车内。出于诱敌以及侦查的考虑，队长并没有选择一起坐在装甲保护的犰狳运兵车内，而是坐了一辆猫鼬四轮摩托。虽然这样的四轮摩托比普通的马匹矮了不少，颇为影响他作为贵族的派头，不过马术一般又讲究实效性的Q17才不会在中可能遭到刺杀的时候跑去坐自己不擅长的交通工具呢。士兵们则跟着挂了一档的运兵车慢步而前，阵型略微放后，但只要一出什么问题，车队一停，他们立刻能前冲完成保护圈。 走在阵型最全面的，自然是那个叫做安娜的魔偶少女。她笑眯眯的抱着沉重的金币箱子，哼着走调的歌曲，浑不在意后面那壮观威武，引得居民们惊叫连连的队伍。不过很明显，她这个导游并不算是称职，因为她时常傻乎乎的忘了路，然后跑到旁边的店面问路。周围的店铺倒也仿佛是习以为常一般，经常说着“哟，是安娜呀，你的家往那个方向”“前面一个转弯就该右转啦，又忘啦，所以说叫你带张地图的嘛”诸如此类的话，安娜也是一一认真的道谢，然后跑到正确的道路上去。连带着车队也要颇麻烦的频繁掉头，不过Q17倒没说什么，因为他可是乘此机会老练的侦查和记录着这里的一切——尽管各种脏乱差，但Q17却隐隐有个感觉，马上就要到贝尔蒙的工业心脏了。 随着行进的深入，街边的店铺逐渐消失，矮小店铺逐渐被宽大的工棚、工厂所替代。街道本身也开始变成了一条单纯的货运小道，道路两边只剩下各处带铁路的工棚和门口那些寻找工作的贫民们。 风雪呼啸的天空中黑烟蒸腾，原始水轮锻打机在的声音在风中叮叮当当此起彼伏。工匠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各处工坊的门口等待着被应聘，离炽热的铁炉只有一墙之隔，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挤在风雪中一起瑟瑟发抖，眼睛随着殖民军车队慢慢移动着。衣衫褴褛满身煤灰的童工拖着地上装满煤渣的竹条框艰难的前行着，单薄的身体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偶尔也有那停下一会儿的，炭条似的手指痴痴的含在口中，羡慕的盯着殖民军温暖的铠甲和运兵车，但若是时间一久，就会被抓着皮鞭的工头喝骂着继续开工。蓬头垢面，年老色衰的老妓女在寒风中都穿着裸露皮肤的单薄衣服，皮肤冻得青紫，还冲着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呆滞的笑着，眼神和所有人都一模一样——空洞，疲乏，绝望……以及挣扎。 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注视，无论是马上的伊菲丽尔还是行走的兵士，着这样的围观下都有些焦躁和不安，因为本能的不想落入同样的悲惨境地产生的回避和远离的心情以及世俗道德所产生的怜悯与同情在他们心中碰撞着，互相矛盾。因此，他们多选择偏开了眼神——视而不见确实是绝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不过，Q17却是例外，初时的怜悯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的心中就漠视了一切悲惨，他毫无所动的坦然面对那无数对凝聚着不幸的眼神，心中却在思索着这项任务的各种变数，以及，可能对这些人所带来的影响。无能为力者之所以怜悯，是因为这是他们唯一所能做的。而有能力者不需要如此空洞怜悯，只要去改变这一切就行了。 就在这时，Q17在这片空洞的视线中，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强烈的敌视目光，战场上的老兵对这类敌意最是敏感，Q17本能的回头就要做出防卫动作时，那视线忽然消失了，一片衣角消失在街边的小巷后面。 “那究竟……”Q17在头盔下的脑门皱起了眉头，把戒备记在心中。 “到了……”在一个竖着七八个烟囱，颇有些歪七扭八的难看的三层矮楼面前，安娜停下来大咧着嘴笑嘻嘻的说道，然后快步跑上那被煤灰熏得发黑的台阶。少女跑动的时候，Q1静静的看着，抒发着心中许久的疑惑，虽然朴素但干净的女侍服装，白皙的肌肤，如流动的黄金般炫目而柔顺的长发，一尘不染晶莹剔透的宝石眼瞳，还有那浑身满溢的活力，让她与周围的一切是格格不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这样乌烟瘴气的贫民窟创造如此美丽纯洁的天使呢？ 门上似乎有个门铃似的拉绳，安娜拉了一下，屋内一阵沙哑的叮当声，片刻后，略微有些带锈的黄铜门锁发出咔锵一声，然后门把转动，向内拉开…… “jiejie，现在都几点了啊！”门内传来一个明显是女孩子的清脆嗓音。透过门缝，Q17仿佛是看到了一抹绿色，“我说你啊不会又是迷路了吧？” “呀……对不起……呢……”安娜大咧咧的张着嘴巴哈哈笑着。 “哼……就是这样，所以你才被人退货”里面的女孩子拉开了门，“嘛，也罢，你这样的劣质品，卖不出就卖不出去吧，爷爷造出我一个优秀的人偶就行……咦，你们是什么人？” Q17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孩的样貌。那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穿着和安娜一样黑白两色朴素型女侍应服饰，青色的长发被两个银色的十字架的发饰绑作双马尾披下肩头。眉毛很长而高翘，颜色和发色是一样的青色，看上去真的像是两片柳叶一样，双瞳仿佛是月长石所制，在晨光下反射着青蓝色的光芒。娇小挺立的鼻子下，樱桃小嘴弓起一个弯弧，高傲的翘在那里。 “你们是什么人！”一根青葱玉指着Q17等人，少女一手叉着腰警惕的问道。 “meimei……他们是……买主……哟！”安娜大咧着嘴巴开心的说道，“我……被卖掉了！” “哎！”青发的女孩脸色大变惊叫起来。 ———————————— “把鞋掸干净……不行，还有灰。” “一次只能进来三个人，我们这里房间小，容不下那么多人大驾光临。” “不好意思，油灯坏了，你们将就着吧……什么，蜡烛，不好意思，我忘了买。” 这魔偶女仆的口气……好冲啊，Q17心里想着，跟着领路的女孩穿过了一条走廊后，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客厅的房间。有些阴暗的小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茶几和几张四足沙发椅，但是已经积了颇多的一层灰，房间四周都是高大直顶到二楼的木架，上面塞满了书或者一个个小木盒，都贴着标签，但标签上的文字Q17是一个都看不懂，似乎不是大路通用语。 那个青色头发的女仆走到了沙发边，用一块毛巾装模作样很随意的扫了两下就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要喝什么？贝尔蒙特产的高山溪谷水，朗姆酒，葡萄酒，艾根茶这些都是没有的，有开水，恩，今早洗衣服时从河里打得。” “随便来点吧。”Q17头也不抬的说着，因为他正忙着拍干净几张椅子上的灰，虽说这不像贵族和有身份的人所为，不过至少比起坐一屁股灰更好看些。 “你们的水”Q17刚坐下，砰，一个粗糙的大瓦罐重重的落在了茶几上，水花飞溅，Q17急忙向后缩了缩以免被水溅上礼服。青色头发的少女把毛巾往手臂上一搭，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杯子没有了，你们直接捧起来喝吧。”说罢，哼的一声转身走人。 错觉么？还是说我被那女孩子讨厌了，这好像是刁难的样子吧？Q17哭笑不得看着这满满一瓦罐却没杯子装的水。 “那个，请问，卡奥斯先生他……”Q17追着少女的背影喊道。 “爷爷正在和安娜谈话，该来的时候会来的，你们老老实实等着就行。”少女不善的口气让Q17闭上了嘴巴。 恩，真的是在遭白眼，但是没理由啊，这才刚见面我应该没得罪过她啊，难道我做错了什么……那本贝尔蒙的礼仪教程我明明全部都背下来了，刚才的行为不记得有失礼的地方啊，而且我们穿的衣服和带的侍从，应该也不寒酸啊，究竟是什么问题……Q17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的回想自己行为上存在了什么破绽让那女孩那么不待见，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就在这时，客厅旁边的木门吱呀一下打开了，咧着嘴傻笑的安娜和一个带着眼镜，山羊胡，鼻子红通通像个草莓的矮小老头走了进来。那个青发的女孩子抱着托盘站在一旁，哼了一声闭着眼睛。 您就是卡奥斯先生吧，Q17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伸出手。但让他尴尬的是，老头子背着手一言不发，根本没有与之握手的意思，让他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你就是那个马库拉格的新领主？”老头口气咄咄逼人的说道，一双小眼睛发着某种尖锐的光芒盯着Q17，“我都听安娜说了，你的那个人偶，让我看看。” “额……”对方如此开门见山，而且如此呵斥命令般的口气让Q17皱起眉头极为不爽，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掀了左脸把右脸递过去抽的贱骨头，这老头以及之前从青发少女那里受的气多少有些惹恼他了。于是放下手同样毫不客气道：“那是我的人偶，不关你的事。” 遭遇到意料之外的打击，老头瞪圆了眼睛，胡子一颤一颤的，嘴巴露出门牙呼呼的吹着气。 “臭小子，如果你想买安娜的话……” Q17一声冷笑，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老头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他退了回去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我觉得安娜值那个价，愿意为她付钱，仅此而已，我并没准备来求你一定要卖。” “你……你……”老头子显然是气的不轻，胡子剧烈的抖动，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和那些势利眼、没品位，又吝啬的贵族没什么两样，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出去。” Q17哼了一声：“乐意之至，但请先把金币还回来，还有赔付违约金。” “什么？违约金？什么违约金？” “拍卖场的工作人员通知我，你的作品安娜是挂靠在拍卖场拍卖的，但如果在顾客付款后您却拒绝交货，就要按照成交金额的一定比率赔付违约金，还有，他们让我通知您，如果您这次违约的话，他们会收回您之前拖欠的安娜在拍卖场的挂靠保证金，违约金和债户及利息加起来总额大概有三千两百五十四枚第纳尔金币……” “这是抢劫，这是勒索。”没等Q17说完，那个老头已经是不忿的大吼大叫起来，他的老鼠眼凶狠的瞪着Q17，身体微微颤动着，脸上一再变色的咆哮着。“想都别想，老子一分钱都不会……” “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Q17彬彬有礼的站了起来，微微压身行了个礼，优雅的说道：“到时候会由拍卖场方面派专人来向您催讨债务。但不管怎么样，对没能买到安娜这么优秀的人偶我表示遗憾，祝您好运。”队长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回来。回来，我同意行了吧！”老头叫住了Q17，仿佛是从喉咙缝里挤一管快用光的牙膏似的挤出了这句话，然后伴随着一阵恶毒的低声谩骂，“你这个该死的，没品位的，忘恩负义，不止礼义廉耻的小XX……” “您改变主意了？”Q17回头瞥了他一眼。 “没错，行了吧，我会把安娜卖给你的，这下你不能说什么了吧！所以叫那些该死的，不要脸的……（省略）讨债鬼，吸血鬼不要再来烦我了，老子有钱还给他们了。” “明智的决定。”Q17挑着眉毛微笑的回应。 不过就在这时，一件两人谁也没意识到的事情发生了。 哗啦，窗框上的彩色玻璃一声巨响，随即碎成了无数的碎片，一个黑影飞了进来。“危险”伊菲丽尔双目圆睁，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的拦到了Q17面前，手伸到了裙下抓住了预备的软剑。那个打破窗户飞进来的东西并没有飞向Q17，而是划了个弧线软绵绵的落在地板上翻滚了两下——那是一块普普通通，深灰色的石头。 “混蛋！”老头子忽然像是炸药桶一样爆炸了，冲着身后青色头发的女仆大叫道，“那群混蛋的，该死……（省略）的贱民，敢来我的工坊捣乱，露娜莉亚，给我去教训他们。” “咯啦啦，撒，队长”于此同时，Q17也接到了一个短距离无线电，是芙兰打来的，“外面出状况了。”[[[CP|W:280|H:372|A:L|U:http://file2.qidian/chapters/20127/17/1079644634781472487511250778076.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