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我看还是报官吧
“挖塘招灾,都是你们这些外姓人搞的鬼!” 这一句话喊出,就好像是火星子掉进了炸药桶一般。围在水塘边空地上的人们,几乎在眨眼间就分成了两派。无论是姓陈的,还是不姓陈的,都纷纷不遗余力的吵骂起来。 “喂,你说谁搞鬼?!有种的再说一遍!” “说得就是你们!丧门星,趁早有多远滚多远,别等着老子们动手!” “我们是丧门星?你们这些王八蛋搞清楚没有?水塘是小二爷让挖的,又不是老子要挖的!” “你还敢提小二爷?!若不是小二爷护着你们,老子早就不客气了!” 耳中充斥着纷乱的争吵声,陈翰功缓缓转过身来。两条剑眉狠狠地拧到了一起,檀眸之中寒光四溢,嘴角紧紧抿着,拿着灯笼的右手指节已经攥得发白。 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即便不是好友,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街坊。随便揪出任何两个人来,不是沾着亲,就是带着故。 原本想着,他们之间就算是有些矛盾,也不过就是铁锅碰灶台,筷子磕碗边,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人命关天,还只想着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姓陈不姓陈真的很重要么?陈翰功实在是理解不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见陈翰功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刘世贵在旁边看得甭提多着急了。 从前,还只是听说过,陈家内部不和。如今亲眼见过,才知道陈翰功这个代理族长,也真是没那么好当的。简直是热油泼身,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陈老爷子不厚道,太不厚道。刘世贵心中默默地想道。 四周都是嘶喊斥骂的声音,陈翰功举着手中的灯笼,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争吵的声音渐渐减弱,直到最终鸦雀无声。 “怎么?都说够了?”陈翰功的目光缓缓划过每个人的脸颊,幽幽的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竟仿佛不是真的一样,“你们说够了,那就听我来说几句。我陈家在绣湖定居,已达百年之久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绣湖里头还有水鬼这一说……” “就是那些外姓人引来的!”突兀的声音,再一次出现。 陈翰功的一双鹰眼猛地转向声源的方向,手臂轻轻一抬,厉声喝道:“给我绑咯!” 往日一向息事宁人的陈翰功,竟然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令眼前所有的汉子,都不禁一愣。那个口块的汉子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站在前面的陈永庆。 “都……都看我干嘛……”饶是万众瞩目惯了,陈永庆还是不禁有些尴尬,“没听见小二爷的吩咐嘛?还不快动手?!” “五哥,我可是……” “闭嘴!”陈永庆被踩了尾巴似的蹦了起来,几个大步跨过去,扬起巴掌狠狠给了那汉子一个响亮的耳光。气急败坏地骂道,“胡说什么?!若不是小二爷在此,就凭你这没遮没拦的样子,我非挑了你的舌头不可!再敢胡说八道,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那汉子委屈地看了看陈永庆,再瞧瞧冷眼旁观的陈翰功,低下头,不再吭声了。任由身边的几个同族的壮汉,上前将他绑了个结实。 看着绳索捆牢,陈翰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水塘,那是我让人挖的。动手的,也有我陈家一族的族人。日后,什么‘全赖外姓人’之类的混账话不准再说,否则……哼哼,就勿怪翰功言之不预了。” “咱们,还是来说说这水鬼的事情。众所周知,绣湖百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水鬼,一个新挖的水塘,既没有枉死之人,更没有孤魂野鬼,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生出这么个东西来的?” 见众人纷纷开始议论,陈翰功抬了抬手,止住了散乱的氛围。 “都说是鬼,但到底是不是真的,这可谁都说不准。依我看,还是先把尸首抬回去。等明天天一亮,咱们到县衙去,找县尊大人评判好了。县尊大人是两榜进士出身,天子门生,必定比我等凡夫俗子更有见识。” “这……这么大点儿的事儿,又不是谋杀案。小二爷,我看没必要报官的吧?我们族中自己解决了也就是了……”陈永庆看看陈翰功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建议。
老百姓都是怕官的,不到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时候,绝没有主动跑去衙门的道理。不只是陈永庆,这周围的大部分人,都是一样的看法。 “哼,不是谋杀?”陈翰功笑了一声,冷飕飕的风中,听起来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你怎么知道不是谋杀啊?在县尊大人未下决断之前,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谁说了都不算。” “可……” 陈永庆还想再说,却被陈翰功出言打断,“好了,不要再可是了。你如果觉得真的是水鬼干的,就去水塘下面,把那水鬼捉出来,让大伙儿也都开开眼。如若不能,就按照我说的办吧。” 陈永庆不服气,但作为“二爷党”的一员,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拆小二爷的台不是?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挑个没人的时候,跟陈翰功好好说到说道了。 陈永庆的熄火,意味着绝大多数人的倒戈。 陈翰功走到陈弘昌面前,对他和他那个刚刚丧子的妹子,柔声抚慰了一番。安排几个族人,帮他把陈子辉的尸首抬回家去,好生看管,以备明天县衙的仵作来此之后,查验之用。 族人纷纷散去,陈翰功也在刘世贵的陪同下,转身走向陈家大院的方向。 向前走了十几步,陈翰功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水塘的方向,只见人群散处,一个魁梧健壮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会是他么? 陈翰功心中暗暗一动。 今天的他,似乎有些太反常了。但联想起他平日里的表现,却又觉得不大像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难道是我想多了?陈翰功使劲晃了晃脑袋,从今天回到义乌之后,就好似什么都不大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