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活宝

    “无忧，你坐在这儿做什么？”来人正是少恭。

    “少恭？”我抬头看着来人，他笑的那么温柔，要不是我见过他的真面目，我都无法相信现在的他是伪装。

    “怎么，看到是我很奇怪？肇临说你在这儿坐了快一天了，这么大太阳，也不怕中暑吗？”少恭向我伸出一只手，“去那边坐吧。”

    我看看向我伸出的那双手，骨rou均匀，指节匀称，不由有点恍惚，连动作也这么像。

    “无忧，你有在听我说吗？”少恭看我半天没反应，只顾盯着他得手发呆，蹲下来歪着头看我。

    “呵呵……没有。”我回过神，坦白的回答。

    “无忧，真是洒脱的让人羡慕。”少恭没想到我会如此坦白，笑容僵了一下。

    我拉起他的手：“不是去那边坐吗？”他的手指拉起来冷冰冰的，长琴的手指终年都是暖暖的，和他的人一样。

    “无忧很喜欢发呆？”少恭和我走到长廊里，发现我拉着他的手又一个人发起呆来。

    “少恭找我有事？”我放开少恭，坐在栏杆上，貌似少恭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呢。

    “我听屠苏说无忧会奏萧？”少恭坐到我旁边，近的能嗅到他身上的药香。

    “会一些，我的琴比萧好。”我想起了那天的合奏，“少恭为何做大夫呢？总不会是为了救世济民吧。”

    “怎么，不像？"

    “不像。”我摇摇头，少恭可不是个心怀大爱之人，就算我不知道他的伪装，我也不认为他有此志向。

    “我自幼生有怪病，久病成医。后来为了治好自己的病，就开始游历各地，为人治病也是为了赚些盘缠。”少恭低下头，声音轻缓而低沉。

    “那少恭为什么上天墉呢？青玉坛不是更好？”我抬头看看依旧耀眼的太阳。

    “那是因为天墉有仙啊。我以为会有复活之法。”少恭此时虽笑的还是那么温润，眼底的悲伤却是无法掩饰的，“当年我为了自己的病执意离开自己的恋人巽芳，后来我想通了回到家，却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一直在寻找复活之法，就是为了她。”

    “这就是你上天墉的目的？那你找到办法了吗？”我伸出手接雨，天气这样变化无常，上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却又下起雨，“人生就像这天气。”

    “没有。”少恭抬起头看看天，“无忧，若有一天你珍爱之人发生不测，你会怎么办呢？”

    “没有如果，少恭，我要离开几日，就麻烦你给屠苏送饭了，芙蕖师姐被禁足了。”我起身走进雨里，耳边回响着少恭刚刚说的话，是没有如果啊，因为不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

    真没想到少恭竟然是这么痴情之人，看来我的怀疑是错的。不知为什么，有了如此想法之后，我感觉到一阵轻松，果然还是不希望他是敌人。

    我怎么能和长得如此像长琴的人做敌人呢，不是少恭，那会是谁呢？还是交给陵越师兄去烦吧，等雨停了去趟杚澧，梦千生见多识广，也许知道我身体与众不同的原因呢。

    三日后，杚澧清溪旁，大石上坐着的正是我。我弹着琴等待梦千生找上门来。他住处的结界是拦不住我，可我却从不去硬闯。

    “无忧，你有心事？”梦千生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对于他这种神出鬼没的状态我早就习惯了，妖怪嘛，是和人不一样。

    “没酒了。”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收起琴，熟门熟路的朝梦千生的住处走去。

    “哎，你个死丫头，怎么每次都是来要酒的？紫胤要是知道我把你惯成这样，还不冻死我。”梦千生跟在我身后，不停念叨。

    “你可没惯我，我都是拿琴曲换的，别说的你好像对我多好一样。”我突然停下，转身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下山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昨天刚刚和屠苏联系过，天墉城一切都好。

    “你停下来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吗？”梦千生差点就撞上我，脸有些红。

    “考验你的智商啊。”我朝天翻翻白眼，都什么年纪了，居然还脸红。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梦千生看到我那副受不了你的样子，瞬间炸毛了。

    “好了，拿酒去。”我走进结界，在若树下坐下，随口指使跟在身后的梦千生。

    “你可真大爷。”梦千生拿酒回来，看见我悠然的靠在树下，朝我甩了一坛酒。

    “嘿嘿，多谢夸奖。”我接住酒坛，扒开泥封，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然后仰头就是一口，“好酒！”

    “啧啧……”梦千生边摇头边拿出一对翡翠酒杯，“你说紫大冰块那么恪守礼节之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放荡不羁的女！弟！子！”

    我摸摸嘴角的酒，“好好说话，用不着刻意提醒我的性别，人生苦短，你懂吗？”我抛了一个媚眼给梦千生，看的梦千生目瞪口呆。

    “咳咳……你来怕不是只为喝酒吧，你都半年没来了，我给的酒早就被你糟蹋完了吧。”梦千生懒得同我计较，靠着树闭上眼，点破我的来意。

    “喝酒都不得安生。”我从他手里拿过一个翡翠杯子，拔出剑对着手就开划。

    “你做什么？”梦千生听到我拔剑的声音，睁开眼，就看到我自残的一幕。

    “放血啊，这都看不出，你没睡醒吧。”我将伤口的血集在翡翠杯子里。

    梦千生撕下自己的衣角拉过我的手，帮我包扎：“放血也不用划这么大的口子啊。”

    “帮我看看，这血有什么不同？”我任梦千生包扎，用另一只手拿起地上的杯子，对着太阳照了照，“就是普通的人血啊。”

    “我看看”梦千生拿过杯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又那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我看到这一幕，不由无语，这是人血啊，就这么往嘴里放，还真是……重口味。不对，他是妖怪又不是人，我那么大惊小怪的干嘛啊。

    “诶，你干嘛？”我看到梦千生的动作，出手制止。

    “别慌，你看。”梦千生拨开我的手，倒了一些血在地上，血慢慢渗进树根。半天后我也没看出有什么变化，树根还是那根树根。

    “不应该啊。难道是太少了？”梦千生嘟囔着将剩下的血也倒了。

    没一会儿，树根处生出一枝新桠，又一会儿，新桠生出一个花苞，梦千生见状拉过我的手，狠狠按在我的伤口处，疼的我呲牙咧嘴：“你谋杀啊！”

    梦千生并没理我，还是盯着那刚长出的新桠看，没一会儿，花苞开了，一朵若华。我看着花傻眼了，梦千生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奇怪极了：“百里无忧，你渡过雷劫？”

    “渡过。”我点点头，万年前就渡过了。

    “这就难怪了，真没想到啊。”梦千生拿起他的酒坛，呷一口酒，“你以后可要小心点。”

    “我怎么了？”我看梦千生故作神秘，顺着他问。

    “你是女娲族直系，你知道吗？”梦千生严肃的看着我，都把我看愣了，“你这丫头怎么会是女娲直系？”

    “你入过我的梦，你该比我更清楚啊，哎，你怎么喝我的血啊？”我看着梦千生将酒倒进沾了血的杯子里，一口喝下。

    “大惊小怪，你的血可是宝贝啊。我早忘了，要不你让我进一下你的意识海？”梦千生白了我一眼，舔舔嘴角。

    “好啊。你来就是了。”我放下酒坛，盘腿而坐。

    梦千生见我这么利索，也不废话，轻点我眉心，翻读我的记忆，良久之后，他退出来：“果不其然，你拥有的是娲皇的心头血，还有你吃过的丹药，怕也是混了娲皇的心头血炼制而成的。”

    “也就是说……”

    “你知道为什么女娲族避世了吗？”梦千生神情复杂的看着我。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那会还在昏睡之中。

    “如今是神隐时代，人没了对神的敬畏之心，女娲直系的血可炼制仙药，克制百邪千煞。”

    “女娲族受到了威胁，才避世的。”我小心翼翼的说出猜想，梦千生点点头，“你这丫头真是好大一个麻烦，小心点，别被人捉去放血炼药。”

    “焚寂剑和我谁厉害？”

    “焚寂，不过残损的就不知道了，你不会是想拿你的血洗煞气吧。”梦千生想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你那个师弟值得你这样做？”

    “我想要焚寂剑灵。”我仰头一口气喝下半坛酒，而后又把曾在太虚幻境中看到的景象告诉梦千生。

    梦千生低头不语，沉思良久，抬头看着我；“无忧，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我起初只是一片残魂，后来附着在桃木枕上成为枕妖，我开始靠食梦增长修为，久而久之我发现，有些人的灵魂很杂乱，就像东拼西凑出来的一样，有些人的灵魂又覆盖着其他的灵魂碎片，总之无奇不有。如果你可以把你师弟和焚寂剑带来，我就有办法将你想要的一魂四魄从中分离出来。”

    “你不能出去？”带焚寂出天墉比我成仙的几率还低。

    “明年的今天，再来找我吧。”梦千生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好，那个，我没别的事，就先回天墉了。鬼面人最近活动很频繁，师尊在闭关，我不放心。”我喝完最后一滴酒，打算告辞。

    “过河拆桥啊你，算了，拿着酒赶快走，我还不想看见你呢。”梦千生白了我一眼，转身往屋里走，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有此朋友，我之大幸。

    “对了，你身边就有一个人身上掺杂了很多残魂碎片。”梦千生临进屋前又冒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对于这句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装起地上剩下的几坛酒，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