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酒后吐真言
“布克大哥，千万别惧怕。我不相信你是一个懦弱的人，你是一个勇敢的武者。继续去勇敢完成你作为一个武者的使命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李慕也只能如此安慰布克。 “不，我做不到！”布克的嘴里喷吐着恐惧的寒气，“我怎么能说服自己不在恐惧？你知道吗，李慕。我每个晚上都在做噩梦。在梦里，我永远都站在满地死尸的战场上。我不害怕死亡，可是我却害怕孤独。他们全多死去了，我甚至想让人听到我在哭，都不可能。真的对不起，李慕，我知道你是对的，可遗憾的是，我真的不能帮助你们了。我已经到了心里承受的极限，我再也看不下去，我身边的兄弟们，全部死去。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到了这一步，李慕还能说什么？“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尊重你的选择，布克大哥。我说过，你们敌后游击队救出的人类，远远超过了我，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永远都会敬重你。” 看着李慕，布克的脸上，竟不知不觉中，露出了微笑。两个人又喝了一通酒，这才摇摇摆摆地走出了酒馆。 在回住处的这段路上，李慕的心里也很挣扎。毕竟，他也只是个刚刚从学校里走出的孩子。他正在面对的压力有多巨大，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得到。即便是众人公认，并崇拜的英雄，也同样只长了一颗同样大小的心脏，他也能感受到恐惧是什么，只是环境的*迫，使他不得不把自己的恐惧压抑在内心深处。 他也忍不住会去想，如果他真的没有把这些人安全地带回家乡怎么办？如果他也向布克描述的那样，从死人堆里站起来，听不到一个人回应他怎么办？这些人之所以走到现在的这一步，全是他一手造成的。或许他真的是在把所有的人带向死亡。这些人当中，也包括阿珊。 酒精的作用，让他把一切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感受，全部爆发了出来，让他暂时忘却了坚强。 他脚步蹒跚地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心里还在想着，他今天晚上会做什么梦，会不会也在梦中看到布克描述的景象？ 就在到达住所门口的时候，李慕突然听到了一个无比严厉的女人的声音，“李慕，难道我没有劝告过你吗，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这样会严重影响你身体康复的。你可是我们所有人的精神支柱，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责任吗？” 这个对自己严厉责骂的人，正是谢莹。这一段时间来，谢莹确实是对李慕无微不至地关心。每天晚上都会来为他按摩肌Ｒ。可是这天晚上，她在这里等了好久，也不见李慕回来，她很担心，也只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直到李慕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可是看到他醉醺醺的样子，又忍不住生气。 不过这种感觉却让李慕很熟悉、很亲切。是的，就在一年前，他也是喝醉了酒，在回宿舍的路上，一个严厉的女人，狠狠地责备了他。可是他却一点都不愤怒，因为他很清楚，那是一种关心，一种不是每个人都有幸拥有的关心。 那时，责备他的人，是何璐jiejie。谢莹的声音，在现在这一刻，突然让他想起了何璐jiejie。是啊，在现在这一刻，他是多么需要何璐jiejie。在他身边的人，从精神上都比他软弱，他只能做一个安慰者和鼓励者。除了何璐jiejie，他真的想不出，还有谁，能在精神上给予他帮助了。 他努力睁大朦胧的眼睛，看到眼前的这个怒视着自己的女孩子。他觉得她就是何璐。他也突然觉得很想抱她。然后，他就这样做了。他真的紧紧地抱住了谢莹，抱得很紧很紧，好像他稍有放松的话，他所认为的何璐jiejie就会像鸽子一样飞走。 李慕的无礼，让谢莹很生气，她挣扎着把他推开，并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我警告你，放尊重点。别以为你现在是所有人崇拜的英雄，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任何一个女孩子的感情，我可不是那样的女孩子。” 这一巴掌，让李慕清醒了许多。他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不是何璐，而是谢莹。 “快躺倒床上去，我还得好好为你调理一下身体，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这么任性的喝酒，今天晚上又增加了我好几倍的工作量。”谢莹一边发泄着怒火，一边把李慕搀扶这进入了房间。 谢莹很了解，一个男人，喝多了酒，会是什么德行。就这样让这个醉汉和自己这样的美女，单独共处一室，是很不安全的。理论上讲，她现在帮助李慕调理身体，应该再找一个人过来，看着点这个醉汉，防止他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 不过谢莹没有找其他人来。算了吧，现在的李慕，最需要安静，还是就他们两个人会比较理想。至于李慕会不会在酒后对她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就让他得逞吧，实在管不住这个醉汉，谢莹也甘愿欣然接受。 “李慕，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完全不在乎我的劝告。你这样做，对得起我段时间来，对你的努力吗？”谢莹把李慕放在床上之后说道。她的语气依旧是十分严厉。这种严厉也让李慕越来越想起了何璐。 “我今天想对你说句真心话，谢莹。”李慕躺在床上之后说道。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状态。如果在一个充满危机的大环境下，一个男人在醉醺醺的情况下，突然带着一种看破红尘又很是沧桑的语气，对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说道，我想对你说“真心话”。你说这个女孩子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什么？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说出了这个女孩子所猜测道的话，那这个女孩子是否还能抵抗得住？ 不过在这里，这些只是假设而已。李慕并没有说出谢莹，或者是大多数人猜测的那句话。 李慕说道：“你知道吗，其实男人也会害怕的。站得越高，就越害怕掉进万丈深渊。我害怕，如果我真的没有把所有人都活着带回去怎么办？” 正在为李慕配置药水的谢莹，突然听到李慕说出这样的话，她的手停下了。她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可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不过她毕竟是一个很专业的战地医生，这些心理活动，她完全没有表露出来。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的表情。 “给你，把这个药水喝下去。你需要立刻解酒，好好清醒清醒。”她把药水递给了李慕。 李慕一边喝着药水，谢莹一边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责任太重大，似乎要把你压垮了？或者具体地说，你觉得如果这些人不能活下去，都是间接地被你杀死的？” 李慕喝完了药水，便对谢莹赞许地点点头。“是的，你说的不错。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 听到有人能理解他，李慕反倒是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多了。 谢莹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地说道：“没想到你会这么让我失望。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是在听着无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度过的。你有没有面对过，给一个人截肢是的场面？你在剥夺一个人的一条腿，可是同时你也很清楚，你也是在保住这个人的一条命。你有没有面对过一个死亡边缘的重伤员？那时你很清楚，也许你一个轻微的失误，就会让他死去。然而我告诉你，就是这样死在手术台上，也是死在我手里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 就在这一刻，李慕突然觉得，他体内的所有酒精，瞬间释放得一干二净。他问道：“那你有没有做过噩梦？” “噩梦！”谢莹摇摇头，“我为什么要做噩梦？我只知道我已经尽全力，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这就够了。” 在这一刻，李慕的人生观彻底被颠覆了。他看了看眼前的谢莹，又想起了那个和自己喝闷酒的布克。一个是看似柔弱的女子，另一个却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他们两个人的外表和内心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由此让他突然想到，为什么当初看到的那些为谢莹请愿的老兵们，会那么力挺谢莹？为什么他们宁愿付出一切的代价，也要决心救出这个女孩子？看来他们是对的，这个女孩子的价值的确太大了。 李慕微笑了，他看着谢莹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这是一种重新找回勇气的眼神，同时也是一种对谢莹无比感激的眼神。 最终，谢莹对李慕会不会在酒后出轨的担心，变成了多余。这让她觉得，李慕这家伙确实很男人。这是个让人永远都可以信赖的男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保持分寸。 “谢莹，辛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实在是对不起，又让你为我担了这么多心。我现在状况很好。”在谢莹对李慕完成了一系列治疗之后，李慕最后说道。 谢莹也笑得不冷不热。她现在只有离开了，虽然这结果算是不错，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些失落感，似乎还有什么她很想听到的话，李慕却一直没有说。“ 谢莹走出李慕的房间，便立刻做了一个深呼吸。他自言自语道：“唉，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战地医生永远是世界上最有挑战性的职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撑下来的？李慕这家伙确实了不起，居然这么快就能把心态调整好。看来以后要是再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里呕吐，就应该想想李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