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世界终焉（二）

    时间正好是这一年的冬日。

    莫斯科的天气异常寒冷，暴雪如同棉絮一般从天上倾泻而下，整个城市的建筑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套。在莫斯科郊区一处公共墓地外，停着数辆黑色GMC商务车。数名穿着统一黑色防寒外套，戴着着毛茸茸的防寒帽和手套，手里还握着AK47的保镖站在公共墓地入口处的车子旁警戒着。

    公共墓地里面，约戈看着几名士兵将一口棺材抬进了已经挖好的坑中。随后约戈身后的一名莫斯科当地的主教上前开始念诵起来。可是那主教说的话，约戈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眉头皱着，有心事。

    “闭嘴！”约戈突然吼道，正在念着《圣经》的主教吓了一跳，但是他是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的，所以并不敢说什么，约戈对着身旁几个士兵喊道：“把棺材抬上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过没有迟疑几秒，他们又费了一番力气地将棺材从坑中抬了上来，一堆人看着约戈，等待着他的发号施令。

    “打开它。”约戈看着棺材说道。

    几个士兵倒是毫不忌讳地找来了一些工具，将棺材板上的木钉起开。这个过程花了十几分钟，主教一直神情肃穆地在一旁划着十字，祷告着。

    棺材被打开了，约戈立即走上前，看了一眼里面。里面躺着的，确实是艾布纳·福尔摩斯的尸体，不过他尸体的面容看上去异常的憔悴苍老，就连原本乌黑的头发都变成了白色。

    约戈闭上了眼，沉寂了好几秒，然后转头离开了墓地，并撂下了一句话：“收拾好，下葬。”

    ······

    一日后，西维塔城。

    世界人口的数量，已经少了一半。世界各地原本看上去繁华热闹的现代都市，也都已经变成了一座座死城。

    这一次，没有救世主，人类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绝望，就已经迎来了死神的收割。那些横死在医院内的人的尸体，从医院内部一直延伸到前往医院的路上几公里、几十公里的车子上，到处都是。

    约戈带给世人的，并不是如《圣经》所讲的光明与幸福，而不过是如此血淋淋的现实所浇筑的地狱。

    一架军用直升机在西维塔城入口处的宽阔道路上降落，直升机机翼刮起来的风将地上的纸屑与树叶都刮向远处。飞机落定，机舱门打开，没有任何人的陪同，玥独自一人走下了飞机。

    城内，约戈和两名主教等候多时，城墙两边的守卫都拿着机枪站立着，当他看到玥走过来时，原本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约戈快步走上前去，在玥的面前站定了。

    玥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是身体却没有颤抖，甚至连一丝情感都没有，那些跨越了千年的记忆，就算如同刀子一般一遍一遍在她睡梦中将她的伤口割开、等到痊愈再割开，玥的内心也都不再有所波澜了，因为她知道，约戈并没有道德束缚。

    约戈的手指，在玥的脸上滑动着，眼神里充满了亵渎和轻佻之意，“我的meimei，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像是个少女一般令人神往。想必在你‘游历’世界的这一段时间里，不少男人都迷倒在了你的脚下了吧？”

    玥没有任何表情，就连约戈的手指从她的脸颊滑向她的脖子，又从脖子滑向她衣服中时，她竟然连一点感情的波动都没有。

    “你这样子不配合我，到时候我可没办法去拯救你想要拯救的那些世人啊。”约戈凑近玥的耳朵旁轻声说道。

    “你应该担心一下世界上所有人都死光了的时候，你独自一个人扮演国王、王后、士兵、弄臣、平民、罪犯·······的时候的孤寂吧。”玥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约戈的手在玥的胸口抚摸着，但是玥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是顺从舒服的模样，或者是恼怒耻辱的表情都没有，她就像是个雕像一样，灵魂已死，尽管rou体还在。

    约戈有些恼怒，他抽出手，大喝一声道，“带到地下基地中去，我要让她彻底死心。”

    约戈身后的两名执枪士兵一左一右站到了玥的身旁，玥则坦然地跟着约戈往城墙内走着。随着众人踏入城内，城墙两侧的巨大铁门在机械的带动下，缓缓闭合。

    一座孤城。

    直升机随后起飞，风再次卷起那些落地的纸屑和树叶。

    ······

    被两名士兵挟持着进入了中央广场下的基地，约戈气急败坏地命令两名士兵将玥拷了起来。约戈似乎又很多龌龊恶毒的想法，想要实施在玥的身上，可是看着她毫无生气的眼神，和漠然的态度，他知道这些把戏根本没有用。

    她已经不会像当初约戈对她实施那些所作所为时一般哭泣了，因为约戈也知道，玥根本就体会不到任何感觉了。

    “无聊！无聊！无聊！”约戈走在走道的前面，一拳重击在一侧实验室的高强度玻璃上，玻璃发出嗡嗡声响，“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乐趣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本以为拿下这个星球会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可是为什么现在会这么的空虚？”

    玥只是这样看着他，不说话。

    “真是没有意思啊，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我曾经寄希望于丹尼尔，他的反叛确实让我元气大伤，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也不过如此。而那些所谓的欧洲发达国家的zheng府内部，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轻轻松松就将他们的官员杀死替换掉了，可怜那些所谓的平民连自己的领导人换了人都不知道。美国、俄罗斯、天朝，世界三大军事大国，也不过如此，被我一个没有军事造诣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人类，可还真是可爱啊。”约戈一边往里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再下一层，约戈依然继续走着，玥和挟持着她的两名士兵则继续跟在后面。

    地下基地内的血液工厂已经停止了，看得出来已经停止了很久了，玥推测应该是约戈已经将那个克隆约戈自己提取血液制作血清计划给停止了。所以整个地下基地显得有些阴森凄凉。

    “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一名骑士吧？我是指，丹尼尔之外的一名间谍骑士。”玥忽然开口道。

    走在前面的约戈停下了脚步，然后说：“是的，而且多亏她，我也知道你藏了一手王牌——秦风。只是可惜，你和死去的丹尼尔，可能押错宝了。”

    说完，约戈继续走着。

    “是凯瑟琳吧。表面上是美国安排在亚洲香港的驻外间谍，实际上是你的骑士之一。不仅给你提供了美国的内部情报，还帮你在亚洲寻找当年零计划的‘血袋’，也就是秦风。”玥像是个机器一样地陈树道，完全不像是在询问一般。

    “是，你答对了。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我的傻meimei，你身为女人还是太天真了。我的这枚棋子，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安排在美国生活了，一直到六年前才给了她指令，让她寻找‘血袋’的下落。”

    “你的永生能力，在衰退吧？”玥说道。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一下子刺中了约戈的心脏一般，约戈没有回头，玥不知道他的表情，但是过了好一会儿约戈竟然放肆地笑了起来，整个走廊上回荡着约戈的笑声。

    “是的，你猜的都对。因为，制作基因炸弹，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是有副作用的。为了制作出能够杀死除了带有我的基因中特别之处的基因之外的人的基因炸弹，也为了能够做出足够多的人的血清保证军队的存活率而不断克隆自我所贡献出来的血液，都让我的永生能力大幅度削减。最可怕的是，我招募过来的那些优秀的生物工程的专家，根据我的基因推测出了我的大概死亡年龄是2500年，也就是说这个世纪中期，我可能就会老死了，就算我再怎么吸血，也无法挽回。”

    “所以，你想出了一个能够换血的计划，可以打破遗传生物血禁忌的人，可以借助科学实现真正生物意义上永生人，然后将他的血液输送给你，使你完成永生。”玥说道。

    “没错。这千年来，一直被我视为征服世界阻力的科学，竟然到最后被我发觉到时可以来拯救我性命的工具。这简直就是一件极其讽刺的事情，多少年前，我还将那些科学家钉死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可是现在，我竟然像是个虔诚地教徒一样，渴求着科学的真神能够赐我永生的神力。我不是神，我只是个凡人。”

    说完，约戈从袖子里掏出了两把手枪，转过身来，对着玥身旁的两名士兵头部各开了一枪。

    玥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只是看着公交车窗外的风景一样悠闲自在。

    约戈将两把手枪扔到了地上，继续往下一层的楼梯走去，一边走，一边吃吃地说道：“有些时候，凡人不应该知道太多的事情，因为——会死人的。”

    玥并没有想要逃跑，这是不现实的，而她则在两名士兵的尸体上摸了一会儿，找到了手铐的钥匙，打开了手铐，然后跟着约戈继续往深处走去。

    约戈可不是一个容易疯掉的人，玥心里明白得很，她要看看约戈到底要做什么。

    ······

    最下一层的实验室内，与其说是一个实验室，倒不如说是一个宗教仪式进行的场所。这一层的面积只有上面基层面积的一半还不到，而且连最基本的现代设施都没有：比如照明用的电路开关、灯泡，调节冷暖和空气循环用的空调风机······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在宣告这个地方是某个教堂的地下停尸间一般。直到玥跟在约戈后面走到了整个这一层空旷的中间部分，借助着在中间那些微弱的火把的灯光才看到是一群戴着兜帽的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在低声吟唱着什么。

    走得更加近了，玥看到那些人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红衣主教，他们听到了约戈的脚步声，人围成的圆圈分开一个口子，让约戈能够走进去。而约戈走到人群中心的时候，那十几个红衣主教却也没有立即围拢，而是各自向后退了几步，这样一来，玥便能清除地看到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什么东西。

    是两张医疗床，还有一台巨大的机器。那机器的主体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环型物体，吸引着人的目光和注意力。玥明显看到一张医疗床上躺着一个人，只不过因为光线和那个人被捆住平躺在了床上的缘故，玥不能确定是谁。

    约戈从一名红衣主教那里拿来一个遥控器，按下几个按钮，然后整个这一层巨大空旷的空间里瞬间就亮堂起来。玥看到了整个这一层的墙壁上是各种雕塑，顶上则是各种表现上帝神权的壁画。而后，约戈又按下一个按钮，那张捆着人的床竟然在旁边一个固定在地上的圆环型机械装置的作用下被竖了起来。

    玥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瞳孔收缩，因为那个人——就是秦风。

    而那些退到一旁的红衣主教中的一个，走到了玥的面前，摘下自己的兜帽，看着玥，玥看着她，脸上却没有吃惊，而是说道：“是你。”

    凯瑟琳回答道：“是我。”

    周围的红衣主教吟唱的声音仿佛是一手歌颂死神的赞歌一般，让人心悸。玥看着凯瑟琳身后约戈将遥控器交给了一名红衣主教之后脱去了上衣，然后躺在了另外一张床上。

    那些吟唱的声音，简直像是紧箍咒一般，让玥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你终究是斗不过‘主’的。你不该相信一个连你都不信任的人，并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他的身上。所以，你失败了。”凯瑟琳说着，推到了玥的身旁，以方便控制住玥，也可以让她看到约戈到底要做什么。

    约戈已经被固定在了床上，也被他所在的位置上的一个圆环型机械装置竖了起来，不过玥看到另一边的秦风却已经在圆环型机械装置的缓慢旋转作用下，头朝下，脚朝上的固定在了空中。秦风的眼睛闭着，很显然是被人用了镇静剂。

    约戈和秦风的手臂上已经被各自插入了一根透明的输血管，红色的血液顺着管子流出，然后两名戴着兜帽的红衣主教将输血管的另一头插进了中间的巨大机器上。

    那环形主体的机器，竟然开始运作起来，异常的安静。可是玥知道，秦风体内的血液，已经开始透过这台机器将要输进约戈的身体中，而约戈身体里的血液，则会不顾一切地输进秦风体内。

    不管秦风的身体能不能接受，哪怕他会因为排斥反应而死亡，约戈也不在乎，因为秦风，只不过是他的血袋罢了。

    周围人们的吟唱声音开始有节奏且凝重起来，每一次的低吟浅唱，都仿佛是死神的催命符，让玥的心脏都感觉到恐怖与窒息。

    “再过十几分钟，这个世界上就会诞生一个神，一个真正永生的神。”凯瑟琳眼神里充满着敬意，说道。

    玥知道，除非发生奇迹，不然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被恶魔死死抓在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