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城细雨

    这大概是整个香港这一年来最大的一场雨了。这倒不是说像那些瓢泼大雨，只是这细细绵绵的雨丝就好像给整个香港笼罩上了一层纱幔。

    不过雨天，才是最能看出一个城市魅力的地方。不仅是可以在雨中看到朦胧的城市之美，打着雨伞穿行的人群之美，更重要的是，可以看出一个城市的交通系统和地下排水系统是否优秀。如果像是京都那样的放射式卫星规划再加上毫无先见之明的地下排水系统，香港城市系统早就崩溃了。这一点上，香港倒是可以值得骄傲一次。

    如果当年京都的人，愿意听从梁恩（思）成先生的话，也不至于现在出现污染严重、交通拥堵、下雨天看海这样一些问题了。当然，这些扯远了。

    下雨天的时候，大部分上班族都是撑着雨伞行色匆匆，心里估计还在懊悔怎么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可是今天，有这么一群人却统一穿着黑色的西装，手里拿着黑色的长柄雨伞，站在了警署门口。远远看去，警署所在的那条街道上停满了各种黑色的车辆，将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了。

    这场面，仿佛是一下子回到了那部《古惑仔》街头火拼的年代。可是警署门口几名掏出枪紧张地看着那群人的警察却将这一切又拉回了现实。

    “你们是什么人？请不要再靠近警署半步，否则将以冲撞警察系统的罪名逮捕你们。”一名警察有些畏惧地对着那一群人喊道。

    正常人对警察是怀有敬畏之心的，更不用说警察掏枪对着你的时候。可是这群人，他们黑色西服、黑色西裤，白色的打底衬衫，又戴着墨镜，清一色站过去，根本就是要找事的架势。这种情况，似乎有十多年没见过了吧，竟然还有黑社会胆子肥到敢在警署门口撒野？

    这已经不是那个江湖恩怨快意恩仇的年代了，香港警方加上上级的指示，香港的黑帮已经在苟延残喘了，这些年来不少帮会已经洗白，聪明人都不会干这种事情的。这个时候出来闹事，无异于以卵击石，加速黑帮的灭亡罢了。

    那些黑衣人渐渐分开了两排，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唐装的男子。约莫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翠绿翡翠戒指的手撑在了一根看上去就很精致的拐杖上。后面一个黑衣人已经撑开了伞帮这个男子挡雨。

    “十多年了，真没想到啊，王澜的儿子王子健竟然回来了，还要给他老子报仇；许康这混小子也没死，还改了名字叫康达杀了回来，没想到当年我这帮小兵还真是有本事。真是没想到啊，竟然搞出这么大事情来，还让曾荣成也反水了。王澜了不起啊，他儿子也了不起。不过，还是太嫩了啊。”头发花白的男子抬头看了看警署的大楼，自言自语道。

    “赵先生，差不多是时候了，他应该已经出来了。”旁边一个黑衣人在赵先生耳边悄悄说道。

    赵先生点点头，然后道：“你养条狗，养十多年，和他亲近，教他说话，教会穿衣。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会奋不顾身地保护你。可是这‘人’呐，你们说，为什么这‘人’就会反骨呢？真的就因为利益，所以就不要骨气了么？香港的黑社会啊，真的是没落了啊······”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某个人听，亦或者是自言自语，没有人知道。

    没多久，从大楼里出来几个人。是曾荣成和押着他的两名警察，以及几名高级官员。等到曾荣成走到门口，看到这阵仗，还有站在人群前面等待的赵先生，他脸都吓白了。

    “曾警司，这一切都只是那个叫王子健的小子诬陷你的。我们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一直等着他自投罗网呢。赵先生对你很是看重，听说你被人诬陷，特地动用了很多关系才让你现在就免除嫌疑犯的身份能够恢复原职继续工作。你过去和赵先生说几句话吧。”一名高级官员对曾荣成说道。

    可是曾荣成却像是见了鬼一样，脚上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每迈一步，他都觉得朝死亡又更近了一步。等到了赵先生面前，赵先生走到他旁边，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荣成啊，怎么不开心？我知道你被那小子吓到了是吧，没关系，这都不是什么事儿。我们‘相互帮助’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出卖我呢？”

    【出卖】这两个字，语气上听上去好像加重了几分。

    两个人已经快要消失在黑衣人群里，门口的一些警察根本看不清雨中发生了什么，因为此时雨中传来一阵阵“砰砰”的声音，那是黑衣人们撑起了雨伞的声音。

    警署门口的道路上，像是平白无故长出来一条街的伞蘑菇，而且清一色都是黑色的长柄雨伞。

    雨丝绵绵。

    一片肃杀。

    “···这么些年来，你替我办了很多事情，任劳任怨，从不要求回报。我赵某虽不说一句感谢，却一直都记在心里···

    “···90年，我们谋划送你进警察系统，将来打入高层，我们就能有警界的靠山。你一直默默在警队呆了两年，直到我们谋划好抢劫黄金让你上位···

    “···92年，那个叫王澜的警方卧底是你最先知道了消息告诉了我，所以我们便利用抢劫计划除掉了他，又让你升了职，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94年，我的一个远方叔叔肾脏不行，急需要配型肾脏，可是港内根本没有配型卖肾者。是你帮我偷偷扣下了一个适配的偷渡者，然后取得了肾脏才救活了我那远方叔叔···”

    “···97年，我们合作骗了一个新入警队的警察到了一个偏僻的大厦里杀了他，抢了他的配枪，从而才能有机会杀死我们的竞争对手，夺下他们的地盘，并且顺利栽赃给另一个帮派的人···”

    “···2000年警署抓捕清洗黑帮行动，要不是你提前通知，我那些兄弟骨干就全被抓了···”

    “···2006年，我朋友的一个小弟因为藏D被抓，也是你帮着做了手脚，最后证据不足没被判刑···”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曾警司···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把匕首，是我一直带在身边来防身用的···”

    赵先生戴着手套掏出了一把匕首，对曾荣成说道。

    木质把手雕刻成的龙的模样，末尾都已经泛着光芒，想来是经常拿在手上把玩摩挲后才有的光泽。

    那些外围的警察们根本看不到被围在里面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些楼上的警察们，也只是看到一条由黑色的伞组成的长龙。

    曾荣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一个块头很大的黑衣人就已经夹住了他的身体，另外一个壮汉则用叠了好几层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嘴巴让曾荣成发不出声音来，而赵先生双手握刀，朝着曾荣成的心脏位置比划了一会儿。

    刀尖刺透了警服，刺进了rou体，血瞬间就浸透了衣服，在胸口画出了一朵美丽的雪莲花。

    曾荣成被捂住口鼻，一只手在同捂住口鼻的黑衣人的手挣扎，另一只手则试图将赵先生的手拿开。可是刀越插越深，已经插进了心脏。

    曾荣成的眼睛瞪的老大，身体在抽搐。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赵先生抽出匕首，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血迹，然后将匕首交给了旁边的一名黑衣人。

    赵先生隐匿于人群里，坐回了车子，对司机说了一声：“开车。”便离开了现场。

    人群逐渐散去，一名黑衣人扛着曾荣成的尸体，手里拿着刀走到了警署门口，“我杀了他。”

    傻了眼的警察们根本不知道该干甚，这时候一名高级官员才咳嗽了一声，道：“铐起来，杀人工具保存好，结案。”

    ······

    车子里的赵先生，从内装饰精美的车子旁取出几张面纸擦拭了一下双手。然后赵先生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苍老，还在颤抖。

    那手，仿佛并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该有的手，而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才有的手。赵先生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习惯性地打开了旁边一个柜子，取出了一些药物吃了起来。

    “去天澳制药，找梁新博士，他刚刚回来了。”赵先生有些无力地对司机说道。

    司机不说话，打着方向盘由高架转入了一边的匝道。赵先生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车子前方。

    “这好像不是去我说的地方吧？”赵先生警觉地说道。

    “你有得选么？赵峰，赵先生。”司机转过头来说道。

    只是那司机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防毒面具，而他的手里抓着一瓶喷剂朝着赵峰脸上喷了过来。

    “你···你···你到底是？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赵峰试图去攻击司机，却没想到瞬间就没了力气。

    “告诉你也无妨，我叫秦···这玩意儿，叫做‘闪电晕厥’（注1）”司机说道。

    ······

    天澳制药公司。

    梁新被一阵刺鼻的味道给呛醒了过来，等他回过神来看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恍惚间觉得很熟悉，不，这就是他的实验办公室。

    而在一旁和人差不多高的冷藏罐内，正躺着一个人，确切点讲，是陆凯的尸体。

    一名穿着黑色风衣，长发飘飘，身材修长的男子正斜靠在实验台旁翻阅着一本书。如果光从书本的表面来看的话，应该是一本《圣经》。

    “你醒了，博士。”那读着《圣经》的家伙英文开口道。

    “你，你是？！”梁新脑海深处的一些记忆开始浮现，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说道。

    “猜得不错，博士。我就是一直在暗影里跟踪你的人，你可以叫我烈阳骑士——菲利普·波旁。”

    “你要干什么？”梁新问道。

    菲利普“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本，然后将那小本子塞进了风衣里，接着眯起了眼睛看着梁新道：“你还在偷偷摸摸地干着那些实验吧？而且，当年的零号目标，并没有死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当年的人，都已经被你们杀了，资料也全都被你们给收走了，就连实验体你们也全都运走了。现在你们跟我说当年的零号目标没有死，我难道有什么能力能反驳吗？你们既然要杀人，又何必绕这么多弯子？我这些年来，偷偷摸摸搞得那些实验，不过是为香港一些有钱人搞些能延长生命的药物罢了，一个没有人敢用的生物博士，能靠什么养活自己？可实际上，那些药物并没有什么用，大部分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梁新有些愤怒地说道。

    “哈哈哈哈，博士，我只是开个玩笑，您不要放在心上。要知道，放眼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几个人像您这么出色呢？如果您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我们来讲，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菲利普表情又变得正常和和蔼起来，说道。

    “那你这次来，到底是要做什么？”梁新问道。

    菲利普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他缓缓说道：“‘主’说，他找到适配者的线索了，现在他需要通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也就是只有你的基因技术才能制造得出来打开那扇大门的‘钥匙’。”

    梁新吃了一惊，嘴巴张开好久都没说出一句话：“你是指，当年那个零号生命体，没有死？”

    “是的，博士，不仅没有死，而且活得好好的。相信不用多久，我的同伴王蝶骑士就会找到他了。我很期待找到他的时候，博士您的表情会什么样的呢？”

    梁新喉咙抽动，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名女秘书看了一眼梁新和他旁边的男子之后说道：“博士，赵峰先生来了，就在会客区等您。”

    梁新看了一眼菲利普，菲利普背过身去斜睨着他，然后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知道了，我马上去，就先说我在做实验。”梁新强自镇定地说道。

    ······

    换上了一身合身的白大褂的菲利普还找到了一副眼镜戴上。芙拉说过，这种最简单的伪装也能欺骗过60%的普通人。

    梁新在菲利普的陪同下来到了公司大楼的会客区。从入门进去看过去，只能看到角落里一套沙发组合上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司机打扮，头上还戴着那种大盖帽，背对着梁新和菲利普喝着茶。

    等到梁新和菲利普走到他们身旁，司机打扮的人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就是梁新？”

    “是，我是。你是赵峰先生的新司机？”梁新有些不解地问道。

    秦风一边将帽子放下，一边迅速地从袖子里甩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然后刺向了梁新身旁的人。

    “不，我是老司机了。”秦风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说道。

    注1：这是“十二罗汉”发明的东西，也不知道秦风是怎么搞到的；不记得这个药剂的，可以回去看一百一十八章，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