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剑指残阳
逍遥子不由叹了一声，本已入鞘的秋水，复又缓缓拔了出来。 宝剑依然锋利，人的心绪却悄然已变。 这个时候，不论逍遥子说什么，都无法避免与震天霸的决斗。 这个时候，逍遥子的出手，是一个高手，对另一个高手的基本尊重。 逍遥子尊重任何人，即使是要生死相搏的敌人。 震天霸看见逍遥子剑已出鞘，已做好与他一搏的准备，他笑了。 这次他的笑，没有悲凉、凄惨、也没有无奈、感慨，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一种被人尊重，一种马上能尽情决斗的兴奋。 即将死的人，为什么也能这样快乐，这样兴奋？ 或许，他是觉得即将得到了解脱？或许他觉得终于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斗，这是每位武林高手所渴望的。 这样的震天霸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以前，震天霸或许没有真正高手那种胆识、洒脱，他生自武林世家，却甘为贪官豪强卖命，求得一时半响的安宁快乐，曾经更是被许多江湖中人所唾弃和鄙视。 但是现在，他已经变了。 他变得洒脱了，也变得勇敢了起来。 一个人被迫走进绝境，也往往迸发出惊人的勇气的。这就好像是逼急的兔子会咬人，狗急也会跳墙一样道理。 谁人在逼他？ 当然已经不是逍遥子。 环境在逼他，他已经一无所有。 “暗河”在逼他，他只不过是一些权势大人物的棋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形容他，或许再贴切不过了。 震天霸开始动手了。 他出手的速度看似不快，但是他的刀刚举起，逼人的刀风已经狂风一般扑来。 他的掌法不仅快，刀法更是不逊色。 他虽然依赖独家掌法扬名立万，但是他的刀法，绝对不比当今任何一个用刀高手差多少。 他距逍遥子一丈之远，他只一个鹰鹏展翅，身形如鹰，瞬间就接近逍遥子的身边。 他手中的大刀与此同时已经结结实实地砍出了三十六刀，刀刀奔向逍遥子致命的要害。这是他父亲“追命一刀”震雄独创的追命刀法。 刀刀追命，刀刀致命。 天灰蒙蒙，刀影也是灰蒙蒙的。 逍遥子一下子就被灰蒙蒙的刀影所笼罩，退路也已经被震天霸的连绵三十六刀封死。 还没有真正交上手，逍遥子就在心底暗吃一惊。 震天霸掌力不仅厉害，刀法也不弱。 以他一出手瞬间砍出三十六刀这种手法来看，在武林高手中，也属于一流。 那些曾经在江湖中流传的有关震天霸如何不济的话，如今看来都是谣传。因为单凭他这一身刀法，足可独当一方了。 但是面对着刀法如此霸道凌厉的震天霸，逍遥子却没有动，因为他没有躲退的地方和躲避的机会。 他不但不动，这时候竟然还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不是想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他没有动，他闭上了眼睛，是因为他在回忆，在专心回忆那招，那招他从未使用过的一招。 因为此时，他知道，只有那一招，才能破解掉震天霸的刀法，才能速战速决。 此时逍遥子手中的宝剑已经起了变化。 剑身轻抖，似发出寒蛩嘶鸣的声响，剑影光华流转，如同清泉萦绕，又似寒露滴落在芭蕉叶上。 “秋雨纷坠寒蛩叫，水若轻尘戏芭蕉。”宝剑“秋水”二字即是取自这两句诗的首字。 震天霸漫天刀影霎时间从天而降，如天雷怒砸而下，而逍遥子剑影一闪，一道光芒从震天霸灰蒙蒙的刀影里穿了出来。 就在最关键最胶着的瞬间，又有几道光芒闪过。 这几道气劲强劲的光芒是从刀光剑影外面飞来的。由此可见，这几道闪光，并不是震天霸和逍遥子所发出的。 逍遥子定住了，震天霸也定住了。 时间顿时也像定格住了。 “师傅——”一声短促的大喊，由远而近极速传来。 喊声刚没，少年的身影已经如燕子般落至逍遥子身旁。 这时候有血滴开始掉下来。 如落红一般的血滴，红艳夺目。 如泪点一样的血滴，豆粒一般，触目惊心。 “无人小径落花红，痕似湘妃泪点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用这句诗来形容，或许再恰当不过了。 “师傅，你怎么样了？”洛川再次唤道，连忙扶住逍遥子。 刚才震天霸与逍遥子最后时刻出手的画面，被洛川刚好赶到现场碰见了。 他虽然知道逍遥子武功绝不输于震天霸，但是在看到逍遥子被震天霸铺天盖地的刀影笼罩住时，他仍然担心起来。 逍遥子看见洛川，看见他许多天未见的爱徒，只是弱弱地微微一笑，却对前面的震天霸道：“没想到，你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用掌。” 原来震天霸并不是舍近求远才故意使用刀而不使用掌的。 他已经算计好，在他用刀与逍遥子比拼的时候，在刀剑相交的胶着状态下，在那种极近距离里，是非常适合出掌，给对手猝不及防一击的。 他的霹雳神掌，天下闻名，不论是出手的角度、速度、精准度还是阴狠度，都是一流的，只要抓准时机出手，一般都不会失手。 何况从他刀掌切换的手法看来，他平时一定花费了很多精力和心思在上面，所以才能骗过战斗经验丰富、武功高强的逍遥子，一击而中。 他从一开始就想着这么做了，凌厉的刀法，只不过是高明的幌子。 突然间刀掌完美结合，顿时令对手猝不及防从而重伤对手的策略，显然凑效了。 洛川看着逍遥子的脸色，感觉不对劲，忙向他身上看去。 逍遥子右肩膀上的衣裳，隐隐有一道五指印痕，血色的指痕，渗透了白如雪的衣裳，如同红花点缀。 毫无疑问，逍遥子已经中了一掌霹雳神掌。 这一掌虽然还不足以致命，但是却已经令逍遥子接下来不能再动武，否则就会加重内伤，使五脏六腑都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震天霸听出逍遥子话里的惊讶，不由有一点得意，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道：“我也没，没想到，这一剑竟，竟然这么厉害……” 他凄惨笑着，并没有人在临死之前的悲哀和恐惧，他满足地笑了。 他问道：“那一招，叫什么？” “剑指残阳！” “剑指残阳，剑指残阳……”震天霸呢喃。 在这梦呓般的呢喃中，仿佛眼前出现了一片晚霞，残阳西落，朵朵云彩，温暖而祥和，他带着笑意，在这祥和中，慢慢永远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