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万径人踪灭
“此地已经不能久留。”洛川望望即将亮起来的天色，转身对夏琳说道。 却看见夏琳一脸迷惑茫然，他又忧心补充道：“我杀死了这两名前来侦探的禁卫军，他们看见这两人一夜没有回去，一定会起疑，恐怕他们循迹很快就会追寻到这里来了。” 洛川当然不是害怕禁卫军大军赶过来找他麻烦，他担心的是禁卫军会对夏琳不利。 夏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仿佛心中有事。 洛川以为她被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所惊吓，又为接下来的处境感到担忧才这样。 于是想了想，不由一阵内疚，道：“哎，我杀死他们的人，他们绝对是认为是你所为，恐怕更加不会放过你了。” 他说着，更加忧心忡忡，却没有办法去消解掉这层担忧。 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天色将亮，他不得不马上离开，赶回到师傅逍遥子身边。 可是夏琳呢，她一个人将何去何从？ 他微叹一声，想道：“哎，我即将跟她分别了。她舍得我吗？如果我让她跟我一起走，会不会愿意跟我一起走呢？” 洛川小心翼翼地想着，看见夏琳低垂着头，却不知她在想着什么心事。 但是转念一想，又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内心虽然是多么的不舍得与她分开，但是要她在我身边，在一个杀手身边，恐怕更是凶险万分。” “哎哎，我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即便千万个不想与她分开，但是又怎么能自私地让她跟随我走呢？” 他又想起武当派欲联合天下豪杰对付他的事来，越想越打消让夏琳跟自己走的念头。因为那样做，只会更加连累她。 “她一个人注意躲藏，兴许能躲避开禁卫军的追杀，但是如果跟着我，一定是无法躲开被追杀的厄运的。天下豪杰何其多，现在，整个江湖的人，都把我当做必诛之人了吧。” 洛川想到这里，不禁心思惆怅，一脸的英雄落寞感。 “你走吧。”在洛川百感交集之际，夏琳终于开口说话了。 洛川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走。 她连一句“保重”的话都不想对我说了么？ 洛川有点感伤，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我知道你无论如何是要走的。”夏琳又继续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你也一定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洛川沉默地看着她，确如她所言，他还有很多事情必须去做的！ 她微顿一下又道：“我也知道，你不能带我走，而我，我也不能跟你走。”夏琳说着，声音里似乎已有了哽咽。 “所以，你走吧。”她虽然说得洒脱至极，内心却是痛苦难过的。 可是洛川还是站在那里。 夏琳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洛川，眼里早已有了泪意。 洛川顿时明白她方才为什么一直低首垂眸，久久不肯说一句话了。 原来她也知道他们将要分别，心里难过，所以在忍眸凝噎，不想让洛川知道罢了。 他明白了她的心意后，心里既充满暖意，却也充斥着心酸。 天色也越来越发白，偶尔还听见早起的鸟儿开始在鸣叫觅食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许久…… 洛川终于打破沉默，下定决心道：“此次分别，不知再相见是何时，哎恐怕是遥遥无期了呢……” “我们会相忘于江湖么，你会忘了我么？”夏琳盯着洛川痴痴地问道。 洛川叹一声道：“我此生只怕再也忘不了姑娘的。” 夏琳听罢，愁眉不展的脸，又忽然有了笑容，只是这笑容，看在洛川眼里，更是难受残忍。 于是他咬牙握剑转身，道：“夏姑娘，你千万，千万保重好。” 夏琳低声“嗯”的一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也转身走去。 正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秋风飒飒，荒山寂寂，让这对江湖儿女情，更显得多几分凄凉哀婉之意。 古道上，荒原上，小雪纷飞，满目的凄凉萧索。 洛川归心似箭，日夜兼程，纵使是最恶劣的天气，也无法阻挡他赶回到安溪县的步伐和渴望。 为了不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从而暴露自己的行踪，他都是故意选择一些人迹罕至的古道或者偏僻路径赶路。 因为选择路线较特别，连日来确定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后，他也稍稍放松了警惕。 但是即便他内心焦急，归心如箭，赶路又疲惫不堪，却也没有落下武功的修炼。 江湖可以是原来那个江湖，但是武功，却可以日新月异。 别人在修炼，你在偷懒，别人就超越你。 一个杀手，不仅要防止被目标反杀，还要提防被其他杀手所杀。 要想活得久点，就不能满足于现状，他得不断前进，才不会被别人超越，才不会成为别人刀下亡魂。 每当到一个地方落脚之时，洛川都会专心修炼心法和感悟剑仙决的奥义。 时至今日，距离他拜师杀手逍遥子练剑，也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这两年多时间里，他除了苦练逍遥子传授的基本武功之外，也苦修白衣老者传授的剑法。 但是更令他感兴趣的是逍遥子临别之时，教他的那一招。 “剑指残阳”，这是逍遥子在跟他离别之际，传授给他的唯一剑招。 按照逍遥子的说法，在洛川用剑刺向天空，达到无上妙境之时，就会感悟出这一招的奥义。 这招“剑指残阳”，如果真的让他感悟出来，与白衣老者传授给他的剑法，哪个会更厉害点呢？ 听说这是连师傅都悟不透的剑招，他可以参透吗？ 洛川不去多想结果如何，一个曾经长年过着悲惨奴隶生活的人，如铁般的坚毅和如鹰般的耐心是磨难所馈赠给他的。 除了这些，他一无所有。 何况，他深信逍遥子的话，深信逍遥子的选择。 逍遥子不仅给他新生，还教他武功，逍遥子既是师傅，又是再生父母，他没有理由去质疑逍遥子传授给他的武功。 他虽然有时候觉得白净儒雅的逍遥子，像是弱不禁风的书生，根本不像是一名杀手，但是他尊敬他，从内心深处，灵魂深处。 他为了证明自己，为了不辜负逍遥子的希望，从不停止过修炼。 一个再笨拙的人，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奋斗，都会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 虽然在武当他就让天下人知道他的存在，在火神派，更是一夜名震江湖。 但是，他觉得还是不够的。 他清楚地知道，九道山庄的实力，并不是一个高手就能随便瓦解掉的。 所以他废寝忘食从不间断甚至夜以继日的修炼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面无改色地回到九道山庄去。 为此，他足足刺出了一百二十万剑。 在练剑的那段时间里，他没有和任何人交过手，只是简单、重复、单调的一个姿势，一个剑招，但是他却坚持了两年多，从不懈怠。 逍遥子也没有传授过他任何跟别人交手和刺杀的经验。 逍遥子只是曾对他说：“在你重复一个动作达到一定的数量时，你就会和这个动作、这把剑以及你要刺的目标之间产生一种玄妙的感觉。”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言语是无法形容得出来的，只有感悟得出来。 但是现在洛川就有这个感觉。 感觉自己能一剑干掉任何人。 他甚至感觉连师傅逍遥子在自己剑下都来不及拔剑。 “师傅的剑也许和自己的剑一样快。”洛川想着。 “但我的剑不用拔。” 这是他内心的自我膨胀吗？ 不是的，当一个人历经磨砺之后，他的信心、他的经验、他的判断，都是他的实力。 这实力不是简单的剑招、功力所能比拟的。 这些实力会变成他的信念，这股强大的信念，有时候就足以击败任何一个高手了。 此时寒风四起，万径人踪灭。 洛川抖抖衣裳，起身继续上路，寒风撩起他的薄衣，他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寒冷，反而生出一阵兴奋感，因为他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