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废弃的小书房内，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低声细语。 一身黑衣的女子双手叉腰，冲着身边高大的男子扬了扬眉，“喏，机关应该就在这书架上，准备推吧。” 晁怀烈苦着脸，“为什么又是我。”随手抹了把书架上的灰尘，嫌弃地拍了拍手。 他嘴上说着，动作却不迟疑，卯足了劲儿推动那排书架。 书架纹丝不动。 叶爻愕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晁太子，我说，你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吧？挪个书架都挪不动？” 晁怀烈瞪她一眼，忽然冲她微笑，让到一旁，嘻嘻笑道：“女英雄，您力气大，不如您试试。” 叶爻看了看他已经满是尘土发黑的手，心念一转，“难道书架是固定在地上的？”她疑惑，“不可能啊，这后面分明是空的。显然有机关。” 她若有所思托着下巴，眼光触及到书架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瓷器上。 那几个看似乎乱摆放的瓷瓶上，中间那个上面却没有什么尘土。 她唇边浮起一抹微笑，走过去，将那个瓷瓶原地转了一圈。 只听轰然一声，叶爻偏过头看到晁怀烈还愣愣站在原地，连忙一把抓过他跳到一边。 他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偏过头看着她，目光闪动。 眼前的书架随着那声响竟然在原地转动起来，露出左侧一个通道入口，黑黢黢光线幽微。 叶爻松开捂住口鼻的手，挥了挥眼前飞扬的尘土，冲那位晁太子使了个眼色。 他不等她说话，已经大步走了进去。 叶爻跟在他身后，一边小心打量着通道四周，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 这传言果然非虚，这位晁太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眼看着青梅竹马身陷险境，这么奋不顾身的赶来。 那位皇甫姑娘该是很幸福吧。 她一边想着，前面晁怀烈高大伟岸的身影前进越发迅速起来，她看着那深色的背影，忽然记起什么，赶上前问道：“晁太子，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他正思索间被她打断，下意识应道：“什么？” “上次在一个小饭馆里，我和一个同门师弟听说书的，坐在角落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是不是你？”她盯着他的背影。 他似乎僵了僵。 叶爻知道他是默认了，无语。 “那时候我见你说到皇甫家的案子，竟一语道破真相，于是对你多留意了几分。”他淡淡回答。 “可……”她本想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寻求华云山庄的帮助，忽见眼前出现一道幽微的亮光，空气中有浓重的尘土和血腥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当看到刑架上吊着的那个满身是鞭痕的少女时，叶爻看到晁怀烈的身体颤了颤。 他强忍着激动的情绪，上前解开了少女手腕上的绳索，将少女抱在怀里，咬牙道：“叶姑娘，我们先离开这儿。” 叶爻也有些惊讶，真没想到谢君桓居然擅自在府中对人动用私刑。 她眼光闪了闪，“不行，我们不能带她走，这样很容易被发现。” 晁怀烈怒气上涌：“这我知道！可是，你也看到了，阿妤在此地多留一刻，便多一分生命危险——”他甩掉也要拉住她的手，横眉竖目：“要走你走！我带着她！” 叶爻深吸口气，强忍着不爆发，“你看清楚了，这外面是有守卫的，你敢保证自己的轻功带着一个人能正常发挥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你难道想置皇甫姑娘于死地？” 晁怀烈犹如烈焰灼烧的眸子平静了一些，深深望着她，犹如幽潭：“如果，我们这一出去就被谢君桓发现了呢？即便我们出去，阿妤岂不是更危险？” 叶爻抚额。 好吧，她承认，她事先真没料到谢君桓居然这么胆大包天，赶在府里滥用私刑。 原本打算先确定皇甫妤的位置再折回左相府和京兆尹调兵前来救人，可如今…… 她叹了口气，把心一横，“我们走！” 两个人带着重伤昏迷的皇甫妤，谨慎地推开书房门，见外面似乎还没人注意到这边，迅速掩门向外奔去。 还没走几步，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院子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阵缓慢却清晰的掌声，有一个身影缓缓踱了过来。 他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淡淡看着他们，唇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叶姑娘，真不巧，我们又见面了，”目光缓缓游移到晁怀烈和他背着的皇甫妤身上，语气冰冷了几分，“私闯鲁国公府邸，你该当何罪？” 叶爻强自稳定心神，看着那一队府兵数十人蜂拥而上围住了自己三人，直视着谢君桓，“我是为了救人。” 她暗自攥紧了手，“谢小公爷，私自扣押民女，你又该当何罪？” 对面谢君桓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打量着她：“姑娘说笑了。此女子是日前潜入我鲁国公府邸意图暗杀的刺客，被护卫抓获，我等正在审问，不知叶姑娘为何要串联异邦人试图救出一个心怀不轨的刺客？莫非……”他眼眸一转，“叶姑娘和他们是一伙的，试图对家父行刺？” 叶爻咬住了下唇。 晁怀烈已然抑制不住愤怒，声音冰冷刺骨：“你们私自囚禁她、滥用私刑，居然还血口喷人！我……”被叶爻拽住，一个眼风示意他先不要再说下去。 谢君桓仗着鲁国公如今实力强大，胡作非为，如今他若是一口咬定他们是刺客，即便是到了公堂上恐怕也是百口莫辩。 “你想怎样？”叶爻手按住短剑剑柄，冷静问。 谢君桓打量了四周一眼，慢悠悠道：“叶姑娘图谋不轨，与刺客串通一气，试图行刺我鲁国公府。在下出于对此处的安全着想，不得已对叶姑娘实行扣押，”他玩弄着自己的扳指，“叶姑娘性情刚烈，不服管教，以致护卫失手，打斗之中不幸身亡。” 他微笑着抬眼：“叶姑娘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叶爻知道他今天已然动了杀意，自己发现了皇甫妤，甚至知道了鲁国公的秘密，所以，谢君桓甘冒背上错杀罪名的大险也要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她紧紧盯着谢君桓，风吹起她漆黑长发，剑柄在手中微微冰冷，一双眸子冷若霜雪，灿若明霞。 她不动声色以内力传音：“晁太子，你带着阿妤先冲出去，我在这里和他对峙，他不敢杀我。” 在她身侧的晁怀烈愣了愣，眉头微皱，看着对面谢君桓，也用内力发声：“你留在这儿岂不是更危险，要走你走，这本来不关你什么事。” 叶爻咬了咬牙。 不关她的事？是谁恳求着让她出头的？ 这家伙怎么像水牛一样倔！ 两个人都留这儿，怎么往外传消息！ 不用看也知道，谢君桓必然已经封锁了府门。 鲁国公手底下这些府兵，平时也不是吃白饭的，只怕都有那么两三下，他们就两个人能打，简直就是人家囊中物。 她一动不动，内力发出的声音却含了怒意：“你愿意死没关系，连带着你的青梅竹马和你一起遭殃！” 晁怀烈抿紧了唇，剑眉紧蹙，却毫无松动之意。 “你……”叶爻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 他淡淡道：“你觉得我背着她能冲的出去吗？靠你掩护，对你太危险了。这事儿我不干。” 他说得极其直白，叶爻怔了怔，一时默然。 对面一直悠闲看着的谢君桓淡淡道：“你们俩别商量了，谁也冲不出去，干脆一起留这里，到了下面也不孤独。” 叶爻抽出短剑，眯了眯眼，唇角微弯：“你不妨试试看，谁先下去！” 谢君桓咬了咬牙：“叶爻，你还真是嘴硬！”冲着那群府兵做了个手势，一群乌压压的府兵顿时冲着叶爻三人杀了过来。 叶爻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望着那群人，忽然轻轻一笑。 气势汹汹的府兵们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对面的女子唇角笑容诡异，忽然对着他们一扬手，一把红艳艳的粉末状物体飘散到空中，紧接着鼻端受到一阵猛烈的刺激。 众府兵习惯了正规战斗，哪里见过正等江湖末流才使用的手段？只听得那女子笑着大叫一声：“小心啊！剧毒，噬心散！沾染即亡！”顿时毫无防备纷纷中招，还真以为是什么毒药，捂着鼻子眼睛下意识飞快后退。 围在后面还没冲上来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随着人群纷纷退后，空气中那么辛辣味越发刺鼻，连谢君桓都铁青了脸。 叶爻一把拉过还在发愣的晁怀烈，捂着鼻子叫了声：“走啊！” 晁怀烈将背上的阿妤紧了紧，冲她一点头，两个人已经飞快奔向府门方向。 那群府兵很快反应过来那粉末不过是辣椒粉，顿时恼羞成怒追了上去。 然而叶爻两个人已经冲到了府门口，二话不说与守卫打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冲出门去，侧面忽然传来一阵整齐严正的脚步声，听上去人数不少，叶爻匆忙间瞥了一眼，不觉苦笑。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迎面正匆匆走过来三个人。 当先一个，白髯飘飘，一袭华贵长袍，长眉紧蹙，面沉如水，一猜便是谢君桓的亲爹，朝中权势滔天那位鲁国公。 叶爻头疼的却是他后面跟着来那两位。 男的是俊男，一袭月牙白的长衣，一尘不染，端的是风华出尘；女的是靓女，柳眉微挑，雪肤花貌，真个让人眼前一亮。 她闭了闭眼，一把将手中抓着的府兵扔开，冲着那神仙似的两个青年男女挥了挥手，挤出个笑容：“燕师兄、陆师姐，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