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五节 政治高度
温小飞自以为平定了所有的反对者,又可以恢复平静的生活。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几天以后,南豫县美术协会的吴会长,竟然带着省美术协会的人找门来。 那天,他和冷小婉正在书房里画画,听楼下有人喊。他从阳台往下一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小车,以为又是记者,装作没听见。可过了一个多小时再看,车还没走,而又突然听见爷爷的喊声,他这才赶紧下楼来看看。 原来,好事的邻居见有人找温小飞,并在门口苦等,去把正在看小牌的爷爷找来了。 爷爷如今是特别风光,孙子结婚了,抱曾孙子的愿望不久即将达成不说,最近又听说孙子孙媳一起获了什么国际大奖,并且记者跟赶集似的来采访,令他特别有面子。 爷爷不仅在小温村有面子,是在全国也是荣光无限,风头不亚于温小飞与冷小婉。这主要是因为,记者找不到温小飞与冷小婉时,找到他采访,让他谈谈隔代教育问题和留守孩子的教育问题。有一个记者根据对他的采访,整理成了一本书,叫,目前正准备出版呢,预计必将登下一年度的畅销书榜首。 问清了来者的身份后,温小飞爷爷有些诚惶诚恐,心想孙子居然敢把省里的领导晾在门口,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吗?他先战战兢兢地向来者道歉,然后大声喊温小飞。 初次见到吴会长时,温小飞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是记者,便不耐烦地说:“哎呀,我说记者同志,最新的消息早被人采访过了,你们现在来晚啦,快回去吧。” “小飞,说话尊敬点!”爷爷训斥道,“这是省里来的领导,快请到客厅里好好接待。” 温小飞一愣,怪地看了看这两个男的,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六十左右,都质彬彬的样子,确实不像记者,因为也没见带什么采访设备,都是空着手。 “噢,是领导啊,对不起,我以为又是记者呢。”温小飞不好意思地说。 “看来你被记者采访怕了,这说明公众人物也有烦恼啊。”这时那四十多岁的男人笑着说,“放心,我们不是记者,我是南豫县美术协会的会长,我姓吴。”他又指着同来的人介绍说:“这位是省美术协会的金会长。” 这个吴会长,正是当年的吴科长。齐黑石会长因为动感牡丹红而不幸罹难后,他只略施小计,便登了会长的宝座。此时正是他春风得意之际。 “小飞,好好招待领导,别怠慢了,听到没有?我走了。”爷爷说完,又满脸堆笑地与两个会长说,“领导同志,小孩子不懂事,刚才怠慢了,千万不要怪罪啊,你们说正事,我走了。” “没有,没有,老人家,没事的,您去忙吧。”那省里的金会长和蔼地说。 见省里的领导并没有摆什么官架子,爷爷放心了,并且十分高兴,乐呵呵地往回走,准备到牌场再向老伙计们炫耀一番,让大家都知道,省里的领导来看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了。 见爷爷走了,温小飞问:“吴会长,您和金会长找我有什么事吗?”看着吴会长,他想起了齐黑石会长,心里不禁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伤。 “当然有事。”金会长和颜悦色地说,“温小飞同志,你看我们能进去说吗?把客人晾在门口,不太礼貌吧?” 其实,温小飞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有心不让他们进,想直接拒绝算了。但他见金会长态度温和,又这样说,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请进吧。” 了二楼,见冷小婉从阳台过来,温小飞为她介绍说:“婉儿meimei,这是县里美术协会的吴会长,这位老伯是省美术协会的金会长,你给泡两杯茶。” “两位会长好。”冷小婉礼貌地问候了一句,然后去沏茶。刚才,她在阳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一边沏茶一边想:他们恐怕也是为诺贝尔奖之事而来。 温小飞又为两位会长介绍说:“这是我妻子冷小婉。” “噢,我们都知道。”金会长说,“如今你们夫妻二人的大名,不仅国人都知道,是世界,也是广为人知啊,如此年少,得了诺贝尔美术奖,实在令人敬佩之至!” 冷小婉泡了两杯茶,端到两位会长面前的茶几,轻声说:“二位会长请用茶。” 吴会长进来一看到冷小婉,心跳加快了。冷小婉的美,令他感到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在冷小婉递茶过来时,他禁不住把眼睛睁到最大了看。咫尺之距,他看得更加真切,只见冷小婉笑靥如花,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都是那样精致,专意画得还要好看;她的皮肤又是那样水嫩,似乎吹弹可破;而那扑面而来的异香,更是沁人心脾,让人陶醉。 “真美啊!真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的尤物!”吴会长暗自说道,“这个温小飞,丑八怪一个,竟然能走如此天下罕见的桃花运,真他娘的邪门了,都说赖汉娶好妻,还一点不假。” “谢谢。”吴会长客气地说,表现出了与衣服相一致的绅士风度。 过茶后,冷小婉退到温小飞身边,静静地听他们谈话。她心想:他们是官,会逼我们去领奖吗?如今这个民主社会,是否还存在着官逼民领,民不得不领呢?她心没底,所以很是忧虑,不知道自己的小飞哥哥将如何应对。 金会长说了声“谢谢”后,又说:“二位都是少年天才,又志同道合,实在是画坛事,更是画坛幸事!” “哪里,金会长过奖了。”温小飞谦虚地说,“我们不过是因为喜欢,没事画着玩儿的,根本没什么水平。” 吴会长此时已经摆正了自己的角色,听了温小飞的自谦之语,便笑着说:“都得了诺贝尔美术奖,还说没什么水平,这也太谦虚啦!” 金会长也说:“是呀,诺贝尔美术奖今年是首发,你们能力拨头筹,确实是了不起的事情,为祖国争了光,祖国和人民都为你骄傲,所以不必谦虚了。” 听,这都升到祖国和人民的高度了。温小飞实在无话可说。况且,话说到这种套路,根本不是他能应对的。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笑笑。 这时,冷小婉突然意气不平地说:“小飞哥哥没有谦虚,我们真的没有什么水平,我和小飞哥哥参加了前些天的国新锐绘画奖与全国美术金彩奖的赛,都是名落孙山。那诺贝尔美术奖是外国人评的,外国人不懂国画。” 金会长与吴会长同时一惊。他们当然知道如今画界存在着反温反冷的暗流,尤其是面一些元老级的,所以听了冷小婉的话都很尴尬。 金会长讪讪地说:“或许是标准不同,当然,也有可能存在误判。” 吴会长立即附和道:“是是,有可能存在误判。” “不说那个,得不得奖,都无所谓,”温小飞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不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金会长立马抓住机会摆脱尴尬,认真地说:“温小飞同志,我们今天来,是代表政府,希望你们能收回声明,接受诺贝尔美术奖。” “为什么?”温小飞反问。见果然被自己猜了,他心里感到好笑:没想到这事还惊动了官方。 吴会长一脸严肃地说:“因为这事关系重大,已经关系到国家荣誉和民族自信了。”
温小飞与冷小婉同时吃了一惊,也都很是不解,不明白自己放弃诺贝尔美术奖,怎么跟“国家荣誉”和“民族自信”扯关系了。 “不会吧?有这么严重?”冷小婉不禁有些害怕起来,看着温小飞说,“那,小飞哥哥,我们、我们是不是成了民族的罪人?” 她有过一次亡国的悲痛,所以家国情怀极其浓厚,吴会长的话让她顿时产生一种负罪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罪,是叛国罪。 温小飞却没有冷小婉这样紧张。他笑了笑说:“吴会长,你夸张了吧?哪有这么严重?我们只是放弃领奖,又没说什么伤害国家荣誉的话,至于你说的什么‘民族自信’,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他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民族自信”。 但金会长以为温小飞是态度不端正,思想认识不足,便认真地给他了一堂政治课:“温小飞同志,吴会长的话,绝非危言耸听,他说的是有道理的。目前,我们国家诺贝尔奖得的太少,只有莫言一个,这让外国看不起国,是我们自己的人民也很气馁,所以你这个奖得了,真的是为祖国争得了极大的荣耀,极大地提升了民族自信心。因此,我此次受省委省政府委托,来和你们说明此事的重大意义,希望你们能从政治的高度收回声明,接受诺贝尔美术奖,至于新锐奖与金彩奖的事,我回去一定向汇报,可以研究补发给你们,只要你们接受了诺贝尔美术奖,一切都好商量。” “这、这怎么好像是在做交易?”温小飞诧异地说,“可是,我们真的什么奖都不想要啊。” 冷小婉心想:怎么还“好像”?这分明是在做交易。她心里很不舒服,但金会长的话又令她感到不安,觉得如果真那样严重,那他们恐怕不只是画界公敌了,还会成为人民公敌! “小飞哥哥,要不我们……”她犹豫着说,后面的意思不言自明。 但是温小飞却坚定地说:“收回声明已经不可能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金会长,如果我收回声明,丢的可不是我一个人,失信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全国,您想是不是?以后谁还会相信我们国人?国在国际的信誉会大大受损!” 听了温小飞的话,金会长沉默了,觉得不无道理。吴会长自然也是无言以对。 “是呀,这收回声明的事,也关系重大,关系到国家信誉与民族信誉,荣誉与信誉,孰轻孰重,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冷小婉附和道。她心暗喜,没想到自己的小飞哥哥真是机灵,竟然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实在高明。 高明什么呀?温小飞也是歪打正着。金会长无奈,只得与吴会长沮丧地回去复命。而临走时,吴会长又贪婪地看了冷小婉一眼,满脑子的美人儿图。 送走了两个会长,冷小婉高兴地抱住温小飞亲了又亲,夸他真棒。温小飞也为自己的歪打正着高兴不已,抱住冷小婉也是亲了又亲,并准备抱到床去打滚儿,以庆祝此次大捷。 可在这时,楼下又响起了敲门声。他以为是两个会长又回来了,说了声“真讨厌”,没有理会,抱起冷小婉朝卧室走去。 然而,敲门声竟然变得急促起来,而且还有人高声喊他的名字,好像是邻居的声音。他便赶忙把冷小婉放在床,下楼去开门。 /html/book/38/38558/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