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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三节 灵感老先生

    单招考试的内容,除了公共科目头像素描和色彩静物之外,报国画专业的,还要现场作一幅国画。

    无论哪方面,温小飞都胸有成竹。素描和静物对他来说,不在话下,算是小儿科,而国画,如今更成了他的强项。这半年多来,在冷小婉的指导下,各种技法他都学会了,甚至还学会了画牡丹的绝技——动感牡丹红。所以,你说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小飞哥哥,你最需要注意的,就是画国画时要抓住灵感。”第二天吃早饭时,冷小婉对温小飞说。

    昨晚上,她和温小飞对考试的内容进行了猜测,山水,花卉,都想到了,都觉得没问题。然而基本功没问题,这只能保证画得达标,并不代表一定就能画得出色。画画这东西,和文学创作一样,特别需要灵感,唯有灵感,才能创新。

    温小飞边吃边点头:“嗯,我知道,就是不知道灵感老先生他今天来不来找我。”

    冷小婉笑了,说:“你真幽默,还‘灵感老先生’,就凭你称他为‘老先生’,今天他老人家就一定会来看望你的。”

    “先生”一词,在古代指的是老师,今天通常是对男士的尊称。冷小婉已经知道这种意思上的变化。不过,她此时的意思,却是一语双关。

    所以她又说:“你能称他为‘老先生’,既是尊重他,也可以说是把他当作老师,他能不帮助自己的学生吗?”

    “但愿如此。”温小飞道。而其实他心里清楚,灵感是一直陪伴着他的,只要他一动笔,灵感便会出现。

    吃完早饭,宋老师把大家召集起来,做最后的叮嘱:“同学们,这次考试的重要性,我就不再说了,你们心里都很清楚,我只提醒大家,临场千万要冷静,一慌就会出差错的,另外,再检查检查东西都带齐了没有,考完后,准考证别忘了拿回来。”

    大家于是又一次清点自己带的东西,然后就在宋老师的带领下,往考点走去。

    这几天刚刮过一场大风,没有雾霾,城市的早晨空气还算清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幸存的鸟叫。

    温小飞觉得浑身轻松极了,似乎不是来应考,而是来旅游的,没有丝毫的思想压力。他不仅能听到鸟鸣之声,还能看到人行道旁的绿树和鲜花上,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尽管那些都是普通常见的花和树,可他的眼中却觉得很美。他甚至有一种要作诗的冲动,只是由于缺少合适的词句来恰当地表达,顶多也只能“啊”一声,而且还是在心里“啊”的。

    而其他人就没有温小飞这么轻松了,个个都是如临大敌,又好像是去劫法场一样,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能不能把一个死刑犯从刽子手的鬼头刀下救出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半路出家,学美术不过才年把时间,纵使有点天资,也没有得到充分地激发,所以在专业水平上确实堪忧,谁都没有十成的把握,甚至连六成的把握也没有。

    考点设在西京大学内,除了沂州大学,全国还有许多家高校在这里设了单招考点,所以全省的美术考生都到这里一搏。此时可谓人流如潮,很多学生还有家长的陪同,这多数都是城里人。保安疏导有方,所以虽然人多,但却井然有序。

    除了考生,其他人是不准进内的。学校门口一个一个地查证。所以,冷小婉又一次和宋老师一起在外面等候。

    宋老师曾经和张主任一起怀疑过冷小婉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但被温小飞极力否认,而他们也无法证实,后来就淡忘了。此时,又一次单独与冷小婉在一起,他突然又对冷小婉来了兴趣,但这不是怀疑之心死灰复燃,只是无聊之时随便问问而已。

    “冷小婉,最后温小飞还是画到十点多吗?”他问冷小婉,故意先从温小飞身上切入话题。

    再一次单独与宋老师在一起,冷小婉不像第一次那样紧张得不知所措了。她知道宋老师对自己的小飞哥哥非常好,此时此刻又见他和颜悦色,便更觉得亲切。

    “嗯,小飞哥哥特别刻苦,每晚都要画几张。”她答道,“除了画画,他也写书法。”

    宋老师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你每次都在旁边看吗?”

    “是的,我一边看,一边帮他递东西,或是按着纸。”冷小婉说。她丝毫没有防备,不知道宋老师正在试图问出点什么。

    “你能看懂吗?你是不是也很喜欢画画?”宋老师看似无意地问。

    冷小婉突然警觉起来,连忙说:“我看得不太懂,我只是喜欢看小飞哥哥画,喜欢他画的画,但我可不会。”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不过,小飞哥哥有时也教我,所以我其实也可以说是会上一点点,只是画得不好。”

    “噢,”宋老师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近朱者赤,日熏月染,应该也能会一点的,何况我觉得你也很聪明。”

    冷小婉的回答比较合情合理,所以宋老师自然就相信了,于是不再问什么,并确信冷小婉真的不是什么隐藏在温小飞背后的高人。而此时,他又关心起场内的温小飞来,就略带忧虑地说:“也不知道温小飞今天的状态如何,这小子有天分,可惜成绩太难了,即使这场过了,想上美术学校恐怕也不易。”

    冷小婉知道,温小飞近来根本就是把文化课抛在了一边,再也无心学习了。但她理解并支持温小飞的做法,而由于有刘教授的保证,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上不了美术学校。当然,她也很理解宋老师的忧虑,并认为这是宋老师对自己小飞哥哥好的一种表现,因而深深感激。

    “宋老师,您对小飞哥哥真好,这么关心他,不过您不用担心,小飞哥哥说了,考不上他就自学,他已经做好了以后的打算,说宁愿考不上,也不会再去浪费时间学那些学不会的东西了。”冷小婉对宋老师说。此前宋老师找她谈话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宋老师赞赏地点了点头:“嗯,他能有这样的决心,也算难能可贵,我觉得这条路他是走定了,但愿中国再出一个王冕这样的画家,你和他在一起,一定要劝他坚持下去。”

    “我一定会的!冷小婉坚定而高兴地说,仿佛宋老师交给了她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有一种使命在身的感觉,而她也暗想:宋老师您这是多虑了,小飞哥哥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沂州大学的门里。

    校门之外,到处都是送考的人,有的安静地蹲着或坐着,有的则焦虑地踱着步子,也有玩手机打发时间的。

    宋老师和冷小婉说了一会儿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又不好意思再套近乎,因为冷小婉太漂亮了,漂亮得让正派人不敢靠近,怕别人怀疑自己心术不正,所以他便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冷小婉是宋老师不问,她就不主动说的。此时见宋老师玩手机,她也就不说了。温小飞的手机在她这里,可她不爱玩,就看着学校里面,想着温小飞。

    温小飞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画着,公共科目已经完成了,他自己很满意。现在,他正准备画一幅水墨画,这是此次考试的要求,内容不限。

    他很遗憾没要求画牡丹,如果要求画牡丹,他准备使用动感牡丹红绝技,以确保被录取。

    不过,画水墨画,他觉得也有不少的胜算,因为最近刚和冷小婉学了大写意,而他发现,大写意特别容易触发自己的心灵。此时此刻,他心无旁骛,一边铺纸,一边在心中酝酿构思图的内容。

    沂州大学美院的监考老师是一个中年男人,中等个头,如一尊雕塑站在讲台前,对下面的学生作画无动于衷,因为在他的经验里,报考美术的学生基本没有能画得比较好的,多是平庸之辈,顶多能画得中规中矩,将就着达标。

    然而他不知道,今年他监考的这间教室里,却有一个天才,此时正在画着一幅天才之作。

    温小飞真是天才,虽然要求画的是水墨画,但“灵感老先生”真的来了,并悄悄告诉他,可以将动感牡丹红与水墨画结合。

    他事先准备了小刀的,于是悄悄割破手指,调好了红色备用,然后挥毫泼墨,很快就画成一幅大写意的水墨牡丹。他必须快,防止调好的牡丹红凝固,同时也是为了趁墨迹尚鲜,二者能有效溶合。

    其实,光是这幅大写意的水墨牡丹图,就已经相当好了,那大块大块的墨色花瓣,张扬着一种傲然之气,表达出他心中的强烈的绽放的愿望。他心中要绽放的,当然是成为一名画家的梦想。

    快速画好了水墨牡丹后,他便赶紧换了一支笔,将用鲜血调就的牡丹红重复画在花瓣上,这样就形成了一种红中有黑、黑中有红、似红非红、似黑非黑的奇效,更绝妙的是,因为加入了牡丹红,就产生了那种特有的似动非动的效果,如在轻风中微微摇曳,妙不可言。

    这绝对称得上是一幅上乘佳作,而温小飞又以极漂亮极洒脱的行楷题字、落款,字与画交相辉映,这幅画便更加完美无缺了。

    看着刚刚画好的画,温小飞心里十分满意,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就好像看见沂州大学正在向自己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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