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二节 白日梦母
冷小婉老实人的一句大实话,令丁新晴几个人一齐笑喷,就连温小飞也实在忍不住而哈哈大笑。冷小婉见温小飞大笑,终于明白过来,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听说温小飞已经付过钱了,沈旺就大胆地吃了起来,还声称要老板再炒一盘带回去,留半夜饿了爬起来吃,或者留明天早晨吃,因为温小飞的二百块钱根本花不完的。可是温小飞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他才只好作罢。 最后,大伙儿一起消灭了桌上的饭菜,各自打着饱嗝回去了。分开时,丁新晴让冷小婉明天再到学校去玩。冷小婉不置可否,只笑了笑,说看情况。 第二天,冷小婉和温小飞早早地起来了,洗漱好,一起做饭吃。 吃过饭,温小飞去上学时问冷小婉:“你确定不去吗?” 昨晚到家后,他就问冷小婉明天去不去学校。冷小婉说不去,要在家画母亲和哥哥的像。 “嗯,我不去,你遇到晴jiejie说一声。”冷小婉道。 温小飞说:“好吧,那你在家画好像就看书,回来再讲给我听,我很想听你讲书。” 昨晚到家后,温小飞去练字,冷小婉先给他指导了一会儿,就让他自己写,然后她到一边看去了。两人各自都入了迷。 后来温小飞写累了,才休息一下。他见冷小婉看入了迷,竟然忘了像平常一样催自己休息,就不禁好奇地问真有那么好看吗。冷小婉说真好看,并且还讲了一段给他听。 原著,温小飞是看不懂的,他也没看过电视剧。而无论是书里的文字,还是电视里人物的语言,都带有半文言性质,所以他都不感兴趣,觉得费脑子。而脑子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又是稀缺资源。 可是,昨晚听冷小婉讲,他却觉得很好听。这本来就是一个爱情故事,而冷小婉的声音又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讲时声情并茂,还不时加入自己的感悟评点,或者加上一点引申拓展,所以他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就还想听。 “嗯,回来我讲给你听,你在学校要好好听课,别和人打架,能忍就忍一下。”冷小婉嘱咐道。 温小飞亲了冷小婉的额头一下,轻声道:“是,老婆大人!”然后就转身走了。 出了院门,温小飞往东头看了看。他知道刘然就住在那边第三家。在几次早晨遇见一起走之后,他出来就会习惯性地回头看。今天,他还真的又看见刘然朝这边走来。 刘然也看见了温小飞,见他朝自己这边看,就高兴地喊道:“嘿,温小飞,等等我!”她边喊,边快步追上去问:“你昨天比赛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把握不被开除啊?” 她也记着温小飞上次被处分的事,并为他担心。虽然温小飞拒绝了她,有了非常美丽的女朋友,对自己是一个很大的刺激,可她已经从哲学的高度化解了自己的伤痛,并把温小飞当作自己的弟弟,对他很是关心。在她心目中,温小飞是一个好人,又有才气,而且还越来越不同凡响,令她敬佩,当然也令她好奇。 温小飞在刘然面前没卖关子,自从拒绝刘然后,他就深感内疚,所以对她总是坦诚相待,欲以此减轻自己没有爱她的罪责。他点了点头,对刘然说:“没问题,张主任已经说过不开除我了。” 刘然听了,高兴地说:“太好了,你真棒。” 温小飞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婉儿怎么不和你一起来啊?”走了几步,刘然又问。 温小飞无奈地说:“她不想去,可能给上次吓着了,都怪我,我要不和小乌龟打架就好了。” 温小飞和刘然走得还不远,冷小婉在院子里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愣在那里,而心里是一阵难受。 她何尝不想与温小飞一起去上学啊?可是她更怕自己去了给温小飞带来麻烦。她知道,自己的美丽必定会引来许多男生色迷迷的目光,而小飞哥哥却太爱自己,受不了别人那样看自己。 温小飞和刘然走远了,声音听不见了,冷小婉就回到了房间里。她想去画母亲的像,但一眼瞧见了桌上的,便禁不住坐下看了起来。她已经看到了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冷小婉不得不佩服曹雪芹,书里既洋溢着nongnong的生活气息,又不失词典的优美,真可谓是诗与生活的完美结合,况且故事生动,人物形象鲜明。 尤其是曹雪芹在书的开头说了,自己是为“闺阁立传”,让她感慨万千。她想:是啊,千百年来,世间多少聪颖多才之女子,都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不为后人所知,这难道不是旧时代男尊女卑的罪过吗?曹雪芹能有如此高志,实在难得。 只是她又想:这书中的女子,历史上真有其人吗?如果没有,又何谈“立传”呢? 冷小婉一时糊涂了,这不过是一部小说而已,虽然应该有事实的影子,但也确实谈不上“立传”。 怀着对曹雪芹的崇敬,冷小婉又继续往下看。她已经喜爱上了贾宝玉和林黛玉,心里盼望着两个人能走才子佳人的路线,可是现在又冒出个薛宝钗,这不明显着要坏菜吗?她有些奇怪,曹雪芹在前面批评过才子佳人小说中必写第三者的庸俗套路,可他自己为什么又犯同样的毛病呢? 不管它,也不知下面会怎样。她焦急地往下看。可是,她昨夜看得太晚了,今天早晨为了温小飞上学,又起得太早,所以此时是困意突袭,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倚着沙发怎么能睡得好呢?所以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冷小婉猛然尖叫了一声,又醒了。 “母亲,母亲,你在哪里呀?”冷小婉醒来后,还在喃喃自语。 原来,她一睡着就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的母亲走到自己面前说:“我的婉儿,你怎么在这里呀?我正到处找你呢。” “母亲,母亲,你从哪里来的呀?”梦里见到母亲,她异常惊喜。 可是母亲并没有回答她,还在不停地问她怎么到了这里,说自己正在找她。 “母亲,女儿现在和温小飞在一起,女儿、女儿和温小飞结婚了,你和父亲有女婿了。”她羞答答地对母亲说,“我在这里是陪小飞哥哥读书的。” “那温小飞何德何能,可配得上我家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母亲问,“他可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 “母亲,您和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不要以貌取人,小飞哥哥虽非玉树临风,可他、他铁树临风,而且确有横溢之才,更重要的是,他救了我,也深爱着我,又何况父亲留有遗书一封,把我许给救命恩人。” “噢,既是这样,那你爱他吗?” “我爱他,母亲,女儿爱他的。” “嗯,那就好,既是如此,为娘也就放心了,婉儿啊,有时间去看看我们吧,你父亲也想你了。” “父亲?父亲在哪儿?母亲,你和父亲在哪儿呀?” “我们就在你不远的地方,就在你不远的地方,就在你不远……” 母亲说着就渐渐远去了,只留下一句话在她耳边盘旋着:“就在你不远的地方……”
见母亲消失了,她就惊恐地大声叫喊:“母亲!母亲!你在哪里!”于是就醒了。 回想着刚才的梦,历历在目,声声在耳,冷小婉心里一阵悲伤。 “母亲,婉儿和小飞哥哥恩恩爱爱,你和父亲就放心吧。”她以为是母亲在另一个世界牵挂自己,才梦中前来探望。 她想:是呀,自己当初是得了病才长眠不醒的,并不是夭折,所以母亲怎能不惦记自己的病到底好没好呢?母亲问自己“怎么在这里”,还说“正在找自己”,肯定是她常去那墓室中看自己,而这次看不到了,才到处找自己,今天就找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冷小婉突然回忆起梦中母亲最后说的一句话:就在你不远的地方。她心头突然一亮:莫非父亲和母亲的墓,就在我那墓室附近? 她急忙找来从面馆拿回的那本地方教材,再一次翻阅关于父亲的记载。 “葬于其老家西山之下。”冷小婉反复念着这句话,心里想:从地形上看,老家好像就在小飞哥哥家北边的附近,那西北的小山坡可能就是当年的西山,那么父亲的墓应该就在小飞哥哥家的西北方向了。 想到这里,她内心一阵欢喜,不禁叫了一声:“父亲母亲,原来你们就在女儿身边!” 她决定等温小飞回家休息那一天,让他带自己去找一下。可她马上又想到,既然这书上说无法找到,就说明没有什么痕迹露于地表,那自己又怎能找得到呢?想到这一点,她又不禁沮丧起来。 不过,她随即又想,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里,所以也就不知道“西山之下”具体所指,而自己能大致判定,所以即使无法找到父亲的墓,也能估计出大致地点,这样也算有个相对准确的祭奠之处,嗯,姑且就把那西北的小山坡都当成是父亲和母亲的墓吧。这样想着,她又宽慰了许多,盼着温小飞早点回来。 这时,她想起画母亲像的事,于是就起来到了书房,先找出父亲的像看了一会儿,在心里说:父亲,刚才母亲找到女儿了,等小飞哥哥不上课的那一天,我会让他带我去找你们的。” 然后,她就把父亲的像收好,取出笔墨和宣纸,开始认真而虔诚地画起母亲的像来。 温小飞的水彩颜料种类更多更细,比古时更具表现力,使用起来也更方便,而母亲的形象熟悉地浮在脑海里,画起来十分容易,所以她画得得心应手。 和画父亲的像一样,冷小婉倾注了全部的感情,一笔一笔画得十分认真。而画好之后,母亲栩栩如生的眼睛和脸庞,却让她看着又伤心了一阵子。 唉,她把慈爱全都画在了母亲的眼睛里,把忧虑全画在了母亲的脸上,看了怎能不伤心呢?这真是自己为自己制造悲伤啊。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的笔画她的心,在她心里,母亲就是那样的呀,母亲就是那么慈爱,而生逢战乱,母亲又总是那样面带忧虑。 冷小婉把画放在书桌上晾着,自己走出了书房,心里依然感到隐隐作痛。她下了楼,坐在沙发上休息,过了一会儿,看时间快要到放学的时候了,便去厨房做饭。 饭做好了,温小飞也正好回来了,一进门就高兴地大喊道:“婉儿meimei,丁新晴的语文老师叫你去她班听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