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节：独占校魁

    宋阳老师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找温小飞呢？

    原来，今天学校对交上来的几幅参赛书法作品进行了评选。全校一共收到十二幅作品，除了黄文和温小飞，其余那十人都没什么水平。

    你想，从未正经教过，学生怎么能写好呢？有的根本就是临时拉壮丁，看谁钢笔字写得好就让谁写，说什么写字都是一样的，无非一个软一个硬、一个大一个小而已。说得还真是，可关键是这硬的好写，软的不好写啊。被抽中的学生没办法，就只能尽最大努力写得像个字，交上去了。

    黄文的字是从小跟爷爷学的。她的爷爷是一个老学究，写毛笔字还算可以，知道怎样起笔、顿笔、运笔、收笔什么的，在村子里是有名的大字先生，一有红白之事，就给人家掌礼簿。

    黄文上小学时，爷爷发现她写铅笔字很好看，认为她对写字有些天赋，便开始一点点教她写毛笔字。这黄文学得还真有起色，她又有点内向，平时不爱出去玩，所以练的时间也就多些。到初中时，爷爷觉得自己教不了，又让黄文父母到县城请老师教，黄文便每逢双休日去县城学，所以写得就更加好了。

    从小学到初中，黄文经常为学校露脸，一有什么比赛或展出，老师都让她写，她也因此得了不少没用的奖。但到了高中以后，父母认为考大学才是正经，便让她集中精力学习，所以她在毛笔字上就懈怠了些，除了定期到县城的老师家学，完成老师布置的练习任务，其余时间练得很少。

    对于这次比赛，黄文以为第一名非她莫属，因为在这个学校里，根本就没有人能和她比。因此，她也就并没有再怎么上心练，老师让交一幅作品，她就随意写一幅交给了老师。当然，由于她有功底，所以写得也很不错，要知道，她毕竟已经练有七八年了，况且她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悟性也是相当不错的。

    但是黄文没有想到，这次比赛竟然意外杀出一匹黑马来，这就是美术班的温小飞。

    对于温小飞，这个响当当笨蛋，黄文是认识的，只是并不曾与他说过话。她早就听人说温小飞画画不错，曾暗笑温小飞外表长得不咋样，美原来都长在里面了。而现在，温小飞竟然还能写一手好毛笔字，这让黄文不禁刮目相看。只是她很奇怪：为什么以前没听说温小飞书法也很好呢？

    不光黄文感到奇怪，就是宋老师，还有其他的老师，也都感到奇怪。

    在温小飞把字交给宋老师走后，宋老师又把他的字认真看了。他是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温小飞的进步太快了，简直神速。这是天才啊，他心下暗想，这温小飞难道真就光跟电脑学的？莫不是有高人指点吧？然而他却实在想不出，谁会去教温小飞呢？温小飞父母都在外地，没听说给温小飞报什么补习班啊？

    宋老师最后的结论就是：温小飞天赋极高，领悟能力超强，所以才能跟电脑学得这样好。

    他猜对了一半，但却不知道，这温小飞的天赋并不是自己从地里钻出来的，而是大明朝小美女冷小婉打磨出来的。玉不琢不成器，没有冷小婉的琢磨，温小飞也只能是楚人卞和手中的石块而已，无人识得其中美玉。

    当时宋老师还不知道黄文如今到底写得怎么样，所以，尽管感觉温小飞的字很好，但他仍心中没底，不知温小飞能不能超过黄文。

    今天学校组织老师进行评选时，宋老师才知道，黄文与温小飞两个人的字难分上下，可谓伯仲之间。但是，到县里参赛的名额只有一个，学校会选拔谁去呢？

    宋老师自然希望自己班的温小飞去，这样他也能沾点实惠。可他知道，决定权在学校教导主任张军手里。他虽然画画好，书法却不行，不是行家，比不得张军主任。

    张军主任是一位书法爱好者，书法水平在学校里是最高的，他还准备申报县书法协会的会员呢。

    张军主任认真地比较了黄文与温小飞的字，足足看了有十几分钟，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两个同学的字，虽然都很好，看起来难分高低，但我认为，还是温小飞略胜一筹，如果选派一人去县里参赛，应该选温小飞。”

    众老师都问为什么。黄文的班主任汤圆老师很有些不服气，她质问张主任：“黄文从小就练，功底非常深厚，温小飞这字还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写的呢，以前怎么从没听说他写字好呢？倒是他成绩差很出名。”

    “这就是温小飞写的，葛老师和我都可以作证，那天我们一起亲眼看温小飞写的，确实就是这样好。”见汤老师怀疑，宋老师就赶忙为温小飞分辨。

    汤老师这等于是上他碗里夹rou，他怎能会无动于衷呢？

    这时，张主任又慢条斯理地说：“我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大家看，温小飞的每一个字，每一笔画，基本都很精致，笔画圆润饱满，而又刚正劲道，字里似乎有一种气，这种气是人内心的一种信念，能渗透到字的笔画之中，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家都不懂什么气不气的，听张主任说得云里雾里，反正听着就是了。

    有的老师凝眉思考张主任说的气在哪里，有的则索性点头装懂，皇帝的新装——看不见也说真漂亮。

    只有汤圆老师看到了气，但不是在温小飞的字里，而是在她自己的肚子里。

    不过，不管这些老师听懂与否，张主任说的可都是实话。他在书法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看看大家，又继续说：“大家再看黄文的字，猛一看的确也很好，但细看笔画却显得有失稳重，可以看出基本功并不是十分扎实，这可能与她爷爷从小教不到位有关，虽然她后来跟县城的老师学，可从小落下的病根是难以治好的，这跟夹生饭一个道理。黄文爷爷是急于求成，或是他自身水平有限。”

    这时，宋老师说：“我觉得还是与个人悟性有关，这温小飞以前没在书法上有名气，是因为他没练，暑假里补课。我见他画上的字不好，让他练字，他才跟着电脑里练的。”

    “嗯，宋老师说得对，书法确实需要悟性，听说温小飞的进步可以说是一日千里，是这样吧？”张主任附和道。

    宋老师又把温小飞练字如何进步快向大家说了，众老师无不称奇，都开玩笑说温小飞可能是哪个书法家转世或灵魂附体，因为实在没有其它原因能解释清楚。然而大家也都忧虑，温小飞文化课成绩太差，可能会使温小飞无缘美术专业学校。

    汤老师尤为认定这一点。对温小飞的字比黄文好，她已经不争了，尽管心中还不信服，可张主任的话，她又无可辩驳，毕竟自己不是行家，而张主任在这方面却是学校里公认的权威。

    “温小飞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大学，他那个烂成绩提不上把，关键是他脑子太笨！”汤老师毫不客气地说。这样说，她心中似乎就找到了一点平衡。

    对于汤老师的话，宋老师无话可说，因为汤老师的话虽然不大中听，但却是事实，温小飞的成绩就是提不上把，而且他还不想学，现在更是每况愈下。

    张主任说：“暂不考虑那个，先讨论眼前的书法比赛，我们几个评委来投票决定谁去比赛。”

    评委就是学校的几个中层干部，除了教导处主任张军，还有政治处主任吴正、后勤部主任胡拿、团支部书记袁周、语文教研组组长刘海等。

    宋阳老师和汤圆老师，以及其他参赛者班主任，他们并不参与评选，只是来看一看的，也算是监督。

    汤圆老师心想：这话还不等于白说？还投什么票？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果然，在张主任的影响下，几个评委一边倒的把票投给了温小飞。那几个评委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个称头，来看皇帝新装的。

    所以，学校最终决定，选派温小飞去参加比赛，而黄文被定为第二名，下面的其它作品，又矬子里选高个，选出了第三名，其余全是优秀奖。这就算是人人有奖，皆大欢喜。

    评比结束，大家散去。张主任对宋老师说：“这样，还有几天才去比赛，你叫温小飞上我这来，我要亲自指导他一下，争取在这次县级比赛中拿个大奖，为学校争光。”

    其实，张主任已经看出，温小飞的字拿奖几率很高，把温小飞弄到自己名下指导，应该是无本儿生意，稳赚不赔的。

    天下有很多这样的名师，专捡那眼看着就要横空出世的学生收，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借学生之名而跟着出名，或是因此而原来的名声愈壮。

    宋阳老师听了，心中不悦，明知张主任这是抢自己碗里的rou，这比汤圆老师还要过分，简直是明火执仗。但他却没有办法与张主任争，一来人家是领导，二来人家是书法专家，所以只得同意了，只是面色上有些土了吧唧的。

    张主任看出了宋老师脸色的变化，有些不好意思，便说：“你别误会，班主任也是有奖励的，这次指导老师还是你，我是想以后重点指导温小飞写毛笔字，看到这样的好苗子，不好好教可惜了，孟子说的，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嘛！”

    他的算盘是，这次让你宋阳，下次你就没话说了吧，下次还有国庆节和新年呢，可能也会有比赛的，就算今年没有，还有明年。

    张主任的眼光一向很长远。宋老师这才不郁闷了，并且化郁闷为力量，亲自到班里找温小飞。

    可是温小飞居然没来上学，让沈旺给请假。这沈旺还真没叫错名字，把请假给忘了，他要不来问，顶到晚上也不知道。

    宋老师于是问温小飞是不是怕牛大壮报复才不敢来的。沈旺说不是，说牛大壮遭了报应，摔断了腿，而温小飞在家“整容”了。宋老师没听明白，沈旺才又说了温小飞请假的真正原因。

    但宋老师不信，他以为温小飞又调歪，不想来上课了。他就问沈旺要了温小飞的号码，亲自打电话，想叫温小飞下午抓紧到校上课，并告诉他准备参赛，以及张主任要辅导他的事。可是他打第一遍没人接。当时温小飞和冷小婉正在打kiss，并一度向禁区挺进。直到第二遍，温小飞才接。

    “下午马上给我来上课，听到没有！张主任要亲自辅导你，选你参加县里的书法比赛，快来，别跟我打马虎眼！”宋老师说完，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